“爹,我來啦!”

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米大富的思緒。這聲音像是救贖的繩索,將他從悲觀絕望的情緒中拉扯出來。

一瞬間,米大富又覺得自己活了過來,他見到了光明。

米冬從門外走進來,將手裏的食盒放在床頭,又去搬了小方桌過來。

她把食盒打開,拿出裏麵的飯菜一樣樣放在桌子上。又扶著米大富側坐過來,將筷子遞給他。

米冬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啊爹,這個點才回來,今天店裏太忙了,餓壞了吧?”

米大富低著頭不說話,他看著桌上的菜,一碗骨頭湯、一碗魚塊、一碗豆腐、一碗青菜。他一個人就有四樣菜,有葷有素,香氣四溢。

女兒溫暖的聲音、關切的眼神,這一切跟片刻前的境遇當真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米大富的眼眶盈滿了淚水,他告訴自己,還有人在乎自己關心自己,那才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米大富給了女兒一個笑臉:“沒事,爹還不餓呢。”

他側過頭,擦了把眼淚,低頭開始吃飯。

正房裏,米家一家人已經吃完了飯,可是宋春花坐在那裏磨磨蹭蹭,不想收拾碗筷,她太想歇息一會了。

以前張雲妮在時,家裏的活計大都是她在做,宋春花隻用做些打掃縫補之類的輕鬆活計。

自從米冬把她娘接走後,這家裏所有的活都落在了宋春花頭上。

以前張雲妮做早飯時,宋春花還能睡個懶覺。現在,她必須是全家最早起床的那個,因為她要做一家人的早飯。

早飯做完了,宋春花還要喂豬喂雞。一家人吃完飯,她要收拾打掃洗碗。

此外,她還要洗全家的衣服,每次搓完衣服她覺得自己都直不起腰了。

幹完家裏的活,米老太還要催著她去地裏。

想讓米秀兒那丫頭幫個忙,那死丫頭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喊都喊不醒。一吃完晌飯,人就溜出去玩了,不到晚上不回來。

宋春花每一天都是連軸轉,她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麽累過。

每晚躺在**,她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怕柴房的米冬和米大富聽到自己的聲音,宋春花壓低了嗓子問:“娘,這麽長時間了,弟妹的身子也該養好了吧,什麽時候讓她回來?”

她在打什麽心思米老太清楚得很,她冷哼一聲:“把你懶死了算了,就那點活兒天天叫苦叫累,哪家的婆娘像你這樣?”

宋春花不敢還嘴,心裏嘀咕著,那是一點活兒嗎?那是一大堆活兒好嗎?

米玉書同情地看了一眼他娘,他有點猜到他奶的打算,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二嬸可能以後都不會再回米家了。

……

傍晚時分,米冬正捧著碗和張成米秋三人圍坐在院子裏的圓桌邊吃飯,米玉書忽然出現在他們家的院門口。

他隔著院門,看了眼張成,沒敢直接走進去,就在外麵喊著:“米冬,奶讓你跟我回去一趟,有事兒跟你說。”

“啥事?”米冬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咽下嘴裏飯,邊夾菜邊隨意問道。

“我不清楚,你別吃了,趕緊……”沒說完的話,被張成冰冷目光給嚇得咽了回去。米玉書後退半步,想著話他已經帶到了,也沒再說下去。轉過頭步子邁得飛快,趕緊就跑了。

米老太找她幹嘛,她心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匆匆吃了兩口飯,米冬放下了碗筷,囑咐了她娘兩句就要離開。

“我跟你一起。”張成也放下碗筷站了起來。

“不用,我怕你往那一站,老太太嚇得有些話不敢說了。”米冬笑道。

今晚的事,她有信心自己能搞定,也就不想麻煩張成跟著她跑來跑去。

“我送你過去,不進門。”雖然他明白米冬的心思,可想到米家那些人,他不放心。

對上他關心的目光,米冬愣了一瞬,沒再拒絕,笑著應了他的話,兩人一起出了門。

來到米家門外,張成停下了腳步,米冬獨自進了院子。

她正要往堂屋走去,就看到米老太坐在柴房門外的椅子上。

米大財、宋春花、米玉書和米秀兒也都圍在她的身後。

屋裏,米大富剛吃完晚飯,張雲妮正在收拾碗筷。

“有什麽事非要站這裏說?我們去堂屋吧,不要打擾我爹休息。”米冬說道。

“太陽才剛落山呢,這麽早休息什麽啊?”米秀兒冷哼。

米冬懶得理她,看向正主:“奶,找我什麽事?”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知會你一聲,你那個鋪子,以前不是你爹在幫忙嗎?現在他去不了了,以後這個活計就交給你大伯了。”

米老太直奔主題,“從明兒開始,你大伯每日去店鋪裏給你幫忙,你按照給你爹的工錢,每個月給他三貫。不對,一天按照一百文來算,大月份就有三十一天,那得是三貫又一百文。”

聽米老太這理直氣壯的語氣,米冬簡直要氣笑了,是得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這鋪子可是她和張成辛辛苦苦做起來的,怎麽轉頭就成了她當家做主,想換誰就換誰了?

“奶奶,你可別是老糊塗了吧?那家鋪子姓張,是我相公張成買下的。用誰不用誰的,怎麽也不該是你說了算吧。”米冬雙手抱胸,慢條斯理道,“而且,那個幫工的名額是給我爹的,不是給米家的。”

“你……”米老太沒想到這丫頭如今竟然敢這麽和她說話,氣得站起了身,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你個賤丫頭,敢這麽和我說話?真是翅膀硬了,忘了自己姓什麽了嗎?”

眼看米冬半點鬆口的意思也沒有,她一把推開柴房破舊的木門,指著臥床的米大富就問:“老二,你說!這個幫工的活計給不給你大哥?”

這柴房本就不隔音,他在屋內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雖然米冬態度的確不好,可他也被他娘剛才那番不講理的話給驚到了:“娘,那是冬兒和張成的鋪子,不是我說了算。”

“好,好!”米老太冷笑,“這就是我養的兒子!老二,你這麽對我,對你侄兒,對米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經過了這麽多事,米大富是真被米家眾人傷了心。聽她這話,也惱火了:“那您說說看,我是怎麽對你們的?娘,這些年來,我是怎麽對這個家的,你還不清楚嗎?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裏對不起你們了?我自問對米家已經掏心掏肺了,你還要我怎麽樣?把我的肉割了給你們吃,把我的血喂給你們喝是不是?”

米老太第一次被這個百依百順的兒子毫不留情地還嘴,她氣得直哆嗦:“行,你長本事了,你翅膀硬了!既然你心裏沒我這個娘了,也不在乎你侄兒了,我強留你在這個家也是惹人嫌,那我就成全你。”

她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擲地有聲道:“分家吧!”

終於來了!米冬心裏暗暗激動,麵上卻半分不露。

不過她還是挺佩服這老太太的,簡直不要臉到家了!明明是她自己想分家,卻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說什麽是二兒子心不在了,為了成全他分家,硬是給自己扯一層遮羞布。

“娘,你說什麽?”米大富吃驚道,“現在分家,你讓我和冬兒娘怎麽生活?”

“你們不是還有個好閨女嗎,她能餓著你們?”宋春花看了半天的戲,眼看終於進了正題,忍不住撇撇嘴,插言道。

“冬兒已經成親了,我和她娘怎麽能讓她養活?”米大富看著米老太,“娘,我剛受傷你就要把我分走,你真的這麽狠心嗎?”

米老太被兒子質問的眼神看得心虛,但想到那每個月的藥錢和他再也無法工作的身體,還是強硬道:“就這麽定了,分家。”

“娘……”米大富還欲爭辯,被米冬的聲音打斷。

“好,分家。”她對米老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