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人都死了十幾年了,你們真的記得衛國公女兒的長相?”季太後拿了小銅鉗,扒拉著暖手爐裏的灰,嗤笑道,“這世上的人,長得像的並不少,你多慮了霞姝。”
聞霞姝皺著眉頭,輕輕歎著氣。
見聞霞姝一臉愁苦焦急的表情,季太後冷笑了聲,“霞姝,你是安國公的女兒,身份何等尊貴?一個村裏的粗蠻女人,居然也會令你焦頭爛額失了穩重,你可真叫我失望。”
“可是,燕王一直在慶陽府的村裏不肯回京,顯然是對那村裏的女人動了真心。”聞霞姝煩躁地說。
燕蘅被派去慶陽府治河道,住到村子裏後,快一年了,一次也沒有回過來,連過年的宮宴和大年初一的祭祀也不來參加,可見那個女人的魅力比京城還重要,這怎不叫聞霞姝焦急?
“皇上不發玉蝶,宗親們不同意,即便他三媒六聘風光大娶,也沒法讓那女人做正妻。不能做正妻,便當不了燕王妃,連側妃也做不了,隻能是個沒有名號的外室,連良娣都不如。你身為京城的貴女,怎麽連這麽點常識也不懂了?居然還在那裏煩躁?哀家平時對你的教養呢?”季太後沉著臉,搖搖頭說。
聞霞姝當然知道這些,連她身邊的丫頭都知道,她又怎會不知道?
這些京城的規矩,但凡是個京城的人,都會知道。
她來找季太後哭訴,隻是擔心燕王將來找皇上求情,給那女人求來了玉蝶。
“霞姝當然知道這些,我擔心皇上會網開一麵,畢竟,燕王是皇上的親叔叔,皇上多少會照顧下燕王的麵子,會破例將玉蝶發給那個鄉下女人吧?”聞霞姝歎著氣。
說著話時,她的目光悄悄看向季太後。
季太後冷笑,“正如你說,哀家怎麽會同意一個村裏女人來皇宮,和一眾京城的命婦們坐在一間屋子裏?就算哀家同意,全京城的人,隻怕都不會同意吧。”
聞霞姝見季太後表了態,鬆了口氣,“我是急糊塗了,怎麽就忘記了這回事呢?”
“好了,別想那麽多,有空給燕王寫寫信,多多關心關心他,多多說一說京城的好。燕王找一個鄉下的女人,無非是閑得無聊了,找個樂子而已,他回京時,一定會棄了那個女人。”季太後諷笑。
聞霞姝勾著唇角,“太後所言極是。”
離開季太後的宮苑,侍女見聞霞姝的神情,不像來時那麽焦急了,便問道,“可是太後許諾幫助四小姐?”
“並沒有。”
“沒有?怎麽會呢?四小姐可是太後收的義女,她怎會不幫四小姐?”侍女驚訝問。
“因為,無需太後出手。”聞霞姝得意地冷笑,“那個女人翻不起太大的波浪來。一個村裏女人,沒哪個京城的命婦們肯同她平起平坐,她隻配做燕王的外室,連京城的大門都進不了,她隻是燕王在慶陽府鄉下閑得無聊時的玩物而已,何需太後和本小姐出手?”
“如果燕王將她帶到京城來呢?帶到王府裏呢?”侍女依舊擔心地問。
“綠珠,想做燕王妃,得有玉蝶,太後皇上不給,燕王妃再寵那個女人,她在京城也是呆不下去的,因為沒有玉蝶做不了正妻,便做不了燕王妃。”聞霞姝諷笑。
侍女恍然,拍手大笑,“原來是這樣。嗨,四小姐還擔心來著,這明明沒什麽要緊嘛。”
聞霞姝卻搖搖頭,眯著眼,冷笑說,“不,依舊得跟太後說。以防燕王將來到太後和皇上跟前替那個女人求情,騙太後,拿了玉蝶。我今日將事情告訴給太後知曉,那個女人別想融入京城的貴婦圈子,一輩子也不可能當上燕王妃。”
“沒錯,一個鄉下女人而已,妄想進京城!”綠珠也翻了翻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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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太後那裏得到了準信,太後不會允許一個鄉下女人進京城的貴婦圈子,但聞霞姝對燕蘅喜歡上夏小柔仍然很是氣憤。
她親自給羅娘子寫了回信,要羅娘子好好“對待”夏小柔。
對待兩字,特意用朱色的筆劃了記號。
傳信的人將信塞在衣兜裏,馬上趕回了慶陽府。
羅娘子接到信,急忙打開來看。
她將信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勾著唇角對身邊的隨從婦人說,“四小姐讓咱們好好對待那個夏小娘子。”
兩個婦人你看我,我看你,眨著眼,“什麽意思啊?羅娘子。”
“還能是什麽意思?夏娘子一個鄉下的女人,居然敢搶四小姐看中的人,膽子不小,四小姐不高興呢。”羅娘子沉聲說。
兩個婦人恍然,“明白了,那麽,咱們該怎麽做?”
三人來這裏,便是受聞霞姝的安排,特意來查燕蘅為何不回京。
如今有夏小柔這個絆腳石在,倘若不處理好,燕王一直不回京,她們三人也回不了京城。
“見機行事吧。總之,四小姐高興了,我們才能好好過日子。”羅娘子看向兩個婦人。
兩人心裏明白,忙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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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夏小柔高調進了燕園赴宴,被燕蘅公開說是未婚妻後,她在村裏的地位直線上升。
幾乎每天都有人找著借口來給她送禮。
但全都被她婉拒了。
宋劉氏和夏家的人,更是厚著臉皮找裏正帶他們前來。
夏小柔讓宋岩柏全攆了出去。
換作以前,宋劉氏和夏陳氏會破口大罵,但現在,他們隻敢忍氣吞聲,被宋岩柏惡言嘲諷了,也不敢說半個不句,反而是一臉賠笑離開了,還說改天再來。
“臉皮真厚。”一向斯文的宋岩柏,也忍不住罵了句。
燕蘅找夏小柔的次數,也漸漸多了,幾乎每天都安排竹韻接夏小柔去吃晚飯。
但夏小柔跟燕蘅提了條件,吃飯可以,不能過夜。
一是怕傷著肚裏的孩子,二是,於名聲不好。
畢竟沒有正式成婚,她現在住到燕園去,像什麽話?
燕蘅不計較,她計較。
她不想落人口舌。
這一點,燕蘅同意了。
每天吃過晚飯後,燕蘅會像教宋遠一樣,教夏小柔認字習字,撫琴,或是練劍,或是看賬冊看文書。
這些,夏小柔全都會。
前世,她跟著燕蘅學了十年,不光學會了這些,她連燕蘅的字跡都模仿會了。
但為了不讓燕蘅起疑心,她假裝是小白,壓著性子,跟著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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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正月過完了。
北地的二月,冰雪漸漸融化,田地的人,多了起來,家家戶戶開始了忙春耕。
夏小柔的田地多,需要大批的牛兒來耕田。
她安排宋岩柏去借牛兒,向誰家借,到哪裏借,許多少酬金,夏小柔一樣樣跟宋岩柏說了。
之前她在宋家時,是她替宋家去借牛兒,因為都是老熟人,所以夏小柔這會兒沒有親自去,交待給了宋岩柏。
可誰知,宋岩柏去了半天後,空手回來了。
“借不到,養牛兒的人家,家裏的牛兒全借出去了。”宋岩柏垂頭喪氣。
夏小柔眯著眼,“借給誰了?”
有這麽巧?
八家的牛兒,一家也沒有牛?
“是隔壁鄉那個羅員外家借去了。”宋岩柏搖搖頭,“聽說他家的上百畝地,也是這幾天要翻地,但凡家裏有牛兒的,他們都借到了。”
夏小柔心中疑惑,不對呀,羅員外家從不到外鄉借牛兒,今年怎麽借到這裏來了?
“我去羅家問問。”夏小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