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址、刻碑、下棺,今朝親力親為,直到袁裳兒父女入土為安,她才總算了結了一樁心事。

為了時刻不忘自己與袁裳兒之間的約定,她依舊管禦魂犼叫做小白,趙熙帆一直嫌棄這個名字不夠威武霸氣,配不上這千年的神獸。

好在禦魂犼自己喜歡,今朝第一次喊,它好像就知道這是自己的名字。

重生之後的禦魂犼,野性難馴,除了今朝的話,誰都不聽,每日趁著今朝上山采藥的空當,溜進村子裏偷雞摸狗,一開始今朝還心疼它被囚禁了幾世,需要好好釋放一下天性,挨家挨戶上門賠罪,直到手裏的銀子賠掉了大半,她終於忍無可忍,拎著它的後脖頸,用宵露連唬帶罵教訓了一天一夜,禦魂犼這才收斂了性子。

陸景元收到消息,沿海的水勢還未退去,桐州受災較輕,顏清帶著一些逃難的流民退到了那裏,隻是人手不夠,急需他主持大局。

“哎?怎麽沒有提到你啊。”今朝故意推了推師兄的胳膊,想要看他的反應。

方子千卻隻是瞪了她一眼,隨後對著陸景元說道,“陸兄,無頭峰上還有許多珍貴的靈草沒有采集,要不然你先行一步,等過幾日我們再動身。”

“是啊,師兄,有我在這裏,你放心去吧。”江北山也點頭應道。

“算了吧,有你在這裏,我怕他才不放心。”趙熙帆搖搖頭,他瞥了一眼漲紅臉的江北山,“看什麽看,跟我出去,讓我看看前幾日教你的心法怎麽樣了?”

今朝知道他是個有主意的人,並不插話,隻是抱著禦魂犼逗趣。

陸景元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攤開掌心,淡淡地說了一句,“寒冰九刃給我。”

“不是說不拿回去麽?”今朝皺起眉,和懷裏的小白一樣眨了眨眼睛,都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銀鱗至寒至冷,與之一道煉化,可以提升寒冰九刃的境地。”

“你這樣煉化法器,可是要消耗百倍的靈力啊。”方子千覺得師妹這段時間都是由陸景元照應,心中本來就有些虧欠,剛想替今朝拒絕,就見她早就雙手奉上了寒冰九刃。

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今朝自然覺得沒什麽可客氣的,反正她欠了大把的人情,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更何況現在得了長生,可以有大把的時間慢慢還嘛,她咧著嘴嘿嘿笑道,“多謝你,到時候,我親自來取。”

桐州並不算遠,不過兩三日的腳程,桐州城內,大街小巷,到處都能見到無家可歸的難民,其中不少老弱孤寡,眼巴巴地看著來往的路人。

江北山心中不忍,想要給一些銀子,卻被今朝給攔下了。

“這種時候給銀子也沒用,說不定還會給他們招來禍事,倒不如一些吃食來得實在。”

說罷,她把禦魂犼遞到趙熙帆懷裏,低頭去拿自己的乾坤袋,其中翻出不少幹糧,不想卻被人從身後撞了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幹糧滾落在旁,引得流民一哄而上。

今朝被擠在中間,勉強抬起頭去看,那人穿著破破爛爛,看上去也是流民打扮,他似乎對地上的幹糧並不感興趣,看著地上的流民,眼裏滿是輕蔑,他抹了抹唇邊兩撇胡子,冷哼一聲轉頭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裏。

流民搶得了幹糧,又躲回進巷子裏,今朝撿起地上的乾坤袋,底下居然還壓著一塊雕工精致的木牌,像是塊出行使的腰牌,正麵刻著“陳”姓,看樣子像是方才撞她的人掉下的。

“哼,撞了人也不理會,丟了東西,就當是個教訓吧,”今朝如此想著。

就在這時不遠處響起了敲鑼的聲音,原本還萎靡不振的流民,聽了鑼聲,一個個又來了精神,都往一個方向跑去,生怕趕不及似的。

“你們這是去哪?”江北山攔住一個人問道。

“這是城南的柳家在施粥放糧了!”那人匆匆甩下一句就跑了。

“哦,是柳家啊。”方子千恍然大悟,“桐州有名的書香世家,他家的少爺柳如風找我醫治過,隻可惜,先天不足,體弱多病,不像是個長壽之人。”

方子千想起那個身形嬌弱的柳公子,一個人艱難支撐著家業,雖然是個富家少爺,但眉宇間總有幾分愁容。

他記掛著柳如風的身體,打算先過去瞧瞧,今朝讓趙熙帆和江北山先行去找陸景元,自己則與師兄一起。

柳府大門外,小廝們剛剛支好了棚子,流民的退伍就已經排到了幾條巷口之外,護衛小心維持著秩序,婢女們也擺開了架勢,一看就是做慣了的樣子。

今朝一眼就瞧見了台階上坐在躺椅裏的紅衣男子,他的雙肩微微抖動,一把折扇半遮在麵前,似乎是在掩飾自己的咳疾。

果然如師兄所說,是個病秧子。

方子千請了個小廝替他傳話,柳如風折起扇子,露出一張憔悴清瘦的臉,他輕輕揮了揮,細長的眉眼無力地瞥了一眼,也算是打了個招呼。

“少爺請兩位與我一道上去。”小廝話還未說完,粥棚前突然熱鬧了起來。

“你們這是發的什麽粥,是臭的,都把人吃壞了!”兩個男人氣勢洶洶地叫嚷著,他們中間還架著個人,隻是腳步虛浮,站都站不穩,捂著肚子哎呦呦地叫喚著。

護衛上前想要攔阻,三兩下卻被這兩個男人打倒在地,其中一個將碗摔碎到地上,他嘴上的兩撇胡子吸引了今朝的注意。

“我說這些有錢人能有什麽好東西,用這些壞了的糧食,分明是拿我們取樂!”兩人一唱一和,引得流民隊伍裏議論紛紛,他們饑腸轆轆,有不敢冒險,一時不知是走還是留。

兩撇胡子的男人見狀更是大了膽子,他一把推到了竹棚,柳如風坐在後麵,哪裏來得及逃,還好今朝出手迅速,一劍將棚頂劈成了兩段,四散落在柳如風的周圍。

柳如風受了驚嚇,咳喘個不停,臉上一片緋紅,頭頂也急出了汗來。

方子千急忙上前替他診脈,還不忘低聲對著今朝囑咐了一句。

“別鬧出人命。”

今朝笑嗬嗬地提著劍走到人群中,將那三人與流民之間隔了開來。

她右手一指,宵露直直地刺入柳府門口的石座上,足有兩尺,身後的流民再無一人敢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