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結界碎裂的瞬間，陸景元就已經閃身先一步進入了大殿。

屋外眾人還愣在原地，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顏清皺著眉，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帶著指尖血的光球就在方才一瞬間化為虛有。

今朝跪坐在屍體旁，僵直著身體，陸景元想起之前她被箭矢穿過的場景，心頭一悸，不過很快他就注意到今朝的身上並沒有傷口，隨即才放下心來。

“陸景元，是烏金箭。”

陸景元的氣息，她已經很熟悉了，今朝沒有抬頭，眼前那雙已經潰散的瞳孔恍惚間竟然變成了袁裳兒的笑眼，她的心中倏地竄出一團火，手指也緊緊攥成了拳頭。

“我知道。”箭光從他眼前經過的時候，他就認出來了，烏金箭發，不死不破，他早就料到了會是這個結果。

陸景元伸手輕輕闔上了師弟久不瞑目的雙眼。

“他叫阿城。”

這是他帶出來曆練的師弟裏，第一個身故的。

今朝看著他，清冷出塵的麵容，看上去不悲不喜，但眼底似乎總藏著一種特別的情緒，這種情緒與其說是難過，倒不如說是悲憫。

顏清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在屍體旁停留，甚至沒有留下一個眼神，似乎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或許在她的眼裏，既然入了海雲宗，就得有隨時大義赴死的覺悟。

她第一時間便是去檢查其餘弟子，方子千早就等在了那裏，手中遞出一隻瓷瓶，言語間似有一絲期待，“蠱蟲全部取出來了。”

顏清沒有理會，手裏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不能容許自己眼下有任何疏漏。

一如既往的沒有回應，即使早就猜到了，方子千還是有些許失落，他自嘲地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多謝。”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方子千停住了腳，一下子怔在了原地，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顏清已經離開了。

顏清將依舊昏迷的弟子安置在了一個較為隱蔽的禪房，猶豫了許久還是施下了結界，其實她自己也明白，烏金箭既然可以破了生死結界，那她的結界自然也不在話下。

海雲宗的弟子無論身份地位，執行任務之時若是身故都是當場焚化，一是在外行事隻能從簡，二是避免屍首被妖邪利用，三來也是因為斬妖除魔而亡的死狀都不大好看，帶回去也隻會叫親人傷心，倒不如一把火來得幹淨，但是都會留下一隻海雲宗統一製式的白玉簪，立個衣冠塚，逢年過節也能祭上三柱香。

寺內不允許，他們隻好在寺外尋了一處空地，陸景元將火把丟到木堆上，看著火勢越來越大，直到屍身被完全吞沒。

顏清站在陸景元的身後，也不說話，方子千倚在樹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火堆之上騰然升起的黑煙，心中莫名擔憂了起來，“還是得找出背後放箭的元凶。”

今朝盤著腿坐在一旁，拿著樹枝在地上勾畫，她雖然畫得認真，但是畫得不好，方子千看了半天，勉強能認得出來裏麵有人，有箭。

聽到師兄的話，她用腳把地上的畫胡亂地磨掉，拍了拍手站起身，“沒錯，趙熙帆說過，這烏金箭每隔半月才能生出一支，我們得抓緊時間。”

方子千點點頭，“我聽得阿城臨死前好像說了個字，是不是劉？”

“什麽劉啊，是柳，柳如風的柳。”今朝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景元一眼。

火光映射在他的眼眸中，似是閃爍，他一直都沒有說話，但今朝知道，他們的每一句話，他都聽了進去。

“不可能，我親自給他診過脈，看不出有什麽修為，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凡人之軀。”

“這也不難，他若早就計劃好了，有心想要隱藏，你未必能看得出來。”

今朝倒不是信不過方子千，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個蠱蟲就是最直接的例子。

“那我把他提過來問問？”顏清開口道。

“不行，眼下還沒有證據，我也隻是懷疑，真要去問他，可就打草驚蛇了。”今朝頓了頓，複又說道，“最好是等那些弟子們醒過來了，再做打算。”

話音未落，江北山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大概是激動的，說話都打起了磕絆，“師……師兄，他們都醒了！”

幾人迷迷糊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看到陸師兄和顏師姐一起來過問，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人，醒是醒了。隻是好多事情都記不得了，沒有人能想起來到底是如何被種下的蠱蟲。”江北山一邊說，一邊將方子千讓到榻前診脈。

“元神受了點損傷，但基本沒什麽大礙了。”

“哎？阿城呢？”說話的弟子名叫魏泱。

他看著眾人沉默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他抬頭去看江北山，江北山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他也就明白了。

“當時，我和他一起巡街，他說有妖氣，我就和他分頭去追，再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魏殃說著說著，哽咽了起來。

“你們當時是在哪裏察覺到妖氣的？”今朝問道。

“就在中街，柳府的後院。”

又是柳如風，今朝和陸景元對視一眼。

“你還是懷疑柳如風？”方子千的心裏也鬆動了幾分。

“自從我們來了桐州，先是流民聚集，再是桐州通往內陸的道路全部被阻斷，就好像有人故意使得桐州孤立無援，如今城內的糧食又都快耗盡了，隻他柳家還有大量存餘，”今朝頓了頓，看了看陸景元，“再加上海雲宗弟子，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與柳家有關，你們難道不奇怪嗎？”

陸景元看了一眼顏清，去問問看，覃州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顏清點點頭，先行離去。

“那我們該怎麽辦呀？”江北山雲裏霧裏，聽不明白。

“噬心蠱。”今朝與陸景元同時開口。

今朝心中一動，她看著陸景元，忍不住咧開嘴笑道，“沒錯，噬心蠱對養蠱之人必然會有反應，至於是不是柳如風，一試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