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兒了。”
月黑風高夜,挖墳掘墓時。
一座新起的墳頭前,立著一老一少兩個瘦削的身影。
“三天前下的棺,土都還是鬆的,挖起來應該不算費事。”
說話的老頭穿著一身青灰色破落長袍,蓬頭散發,後腦勺歪歪扭扭地插著兩根桃木枝,灰白的鬢發連著長須打綹在胸前。
旁邊的小子大約十來歲,更是不修邊幅。
“師父,真要挖呀?”
方子千拾起地上跟他差不多高的鐵鍬,猶猶豫豫。
“廢話,不然大老遠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做什麽?咱們爺倆看星星?”
慧玄吹胡子瞪眼,在旁邊自顧自地盤腿坐下,他從腰間卸下一支葫蘆,酒酣耳熱間還不忘囑咐徒弟幹活麻利些。
也不知挖了多久,小山包似的墳頭已然被挖出了坑,方子千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濕了,夜色裏冷風一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哐!”一聲清脆的敲擊聲,方子千停住手,薄薄的土下,已經能夠看到棺木上麵鑲嵌的金飾。
“師……”父字還沒喊出口,他的頭頂就挨了一記,慧玄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這老頭走路總愛這樣悄無聲息,方子千揉著腦袋讓到一邊,也不生氣,隻是憨笑著說道,“師傅,這棺可真好看。”
“廢什麽話,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撬開。”慧玄翻了個白眼,蠻不耐煩。
“哦。”方子千撇嘴,他拿起鐵鍬,找準棺蓋連接的縫隙,奈何他使出了吃奶的勁,也不見有什麽動靜。
“哎,真是費勁。”慧玄在旁邊急得直跳腳,一巴掌拍在了方子千的肩膀上。
隻聽“砰”的一聲,棺蓋瞬時就被掀翻到空中,直打了幾個圈兒,才落在了地上。
漫天的塵土,慧玄一揮袖袍,竟沒有一顆落在棺內。
方子千湊上去細看,隻見棺材裏躺著一個女人,身上蓋著一件刺繡的錦被,頭上各色金器玉飾,還有不少陪葬,可見家世不菲。
“這兒也不是什麽風水寶地,為何要埋到這裏,又為何連塊碑都不立,久而久之,這不就成了一座孤墳了嗎?”方子千看著裏麵的好東西,不解問道。
慧玄沒有答話,他從頭上取下一根桃木枝,輕輕一吹,桃枝一頭就亮起了一株小小的火苗。
他看著女人的臉,歎了口氣,“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說著他就要去掀女人身上的錦被。
“師父,你這是做什麽,大不敬啊!”
慧玄並不理他,將被子完全掀開,露出女子華麗的衣飾,他盯著女子的腹部,皺起了眉。
“她……她肚子裏……”方子千看著隆起的腹部,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難怪蓋著錦被,原來是為了掩藏這個女子已經有了身孕。
慧玄手中化出一把匕首,遞到方子千跟前,“我在旁邊施法,你把她肚子裏的孩子給刨出來。”
方子千一臉不可置信,雖然打小跟著慧玄,知道他的本事,但這般行事,也太瘋癲了些。
“她……她已經死了,就算刨出來,那小孩也死了呀。”
“我讓你刨就刨,哪那麽多廢話,”慧玄的語氣難得嚴肅了起來,“你忘記你曾經說過的話了嗎?”
因為父母家人都因為疫病去世,方子千拜師之時就說過,立誌要成為天下神醫。
而且給死人生產,和成為神醫又有什麽關係?
更何況,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
“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見師父一再堅持,方子千哆哆嗦嗦接過了匕首。
慧玄雙手結印,化出一道微光,集中在女子的肚子上。
方子千眯著眼,一咬牙,在女子的肚子上化出了一道口子,他也見過不少死人,但這是頭一回,沒有聞到腐壞的氣息。
他低頭去看,裏麵果然有個孩子,方子千忍著惡心,將裏麵的孩子給抱了出來。
這是個女嬰,渾身青紫,沒有呼吸。
”師父,已經沒有氣息了。“方子千托著她,小小的一個,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慧玄拿出一粒丹藥,喂到女嬰的嘴裏。
方子千有些不解,不明白師父這麽做的意義,難不成這樣了都還有救?
慧玄解開身上的袍子,疊放在地上,示意方子千將女嬰放在上麵。
他盤腿坐下,緊閉雙眼,手中結印,口中念法,不多會,身上便開始散發出白色的光芒,在夜色中看,如同籠罩了一層柔和的月光。
那個女嬰在術法的加持下,慢慢漂浮了起來,隨著慧玄不停施法,原本青紫色的皮膚居然有了血色,變得紅潤了起來。
方子千看得呆了,雖然以前也見過師父施法,但是這麽多年見慣了他故弄玄虛的模樣,他都差點忘記了自己的師父是個避世的高人。
慧玄收回術法,女嬰又落回到地上。
“好了!”他拍拍手,站起身。
方子千趕緊湊上前,隻是這女嬰雖然有了血色,但是依舊沒有動靜。
“師父,她怎麽還是不動啊?”
慧玄白了他一眼,“臭小子,你再看看!”
見他話裏有話,方子千再細一打量,這才發現了端倪,這女嬰似乎在吞吐呼吸。
他立刻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果然,呼吸深長,看樣子應該是睡著了。
“師父,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都能救活!”方子千驚呼道。
慧玄看了一眼棺材,嘴裏喃喃,“也是她娘用心良苦啊。”
他背過手,囑咐道,“千兒,以後她就是你的師妹了,你可要好生照看。”
方子千聞言大喜,他一天到晚跟著老頭呆在山上,早就悶慣了,這下終於有個師妹作伴了。
“知道了!”他笑嗬嗬地應道,又將師父的袍子包裹起來,給女嬰做成了繈褓。
他把女嬰抱到女子的身邊,“再陪你娘呆一會吧。”
誰知繈褓突然一動,女嬰就哭了起來。
大概是母子連心吧,方子千想起自己的父母,不免動容,他小心替棺材裏的女子擦拭,又重新替她拉好了錦被。
他在棺材旁邊磕了三個頭,“夫人,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