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夜下事

高談闊論議閑事,推杯助酒起興致。

酒樓裏朗朗笑聲,彼此你敬我回,相交甚歡。比起在偏僻拐角裏的兩個人倒是愉悅很多。

刑天自顧自的飲酒,除了砰砰放杯的聲音,很難聽到他多出一言。

楊子俊則悶頭抱起一鍋白米飯,狼吞虎咽把桌上盤盤油鹽蒜菜一股腦全倒在白米飯裏,筷子啪啪倒弄兩下,呼喇呼喇向嘴巴扒,要不是他出現在酒樓裏,這樣子誰看誰都覺得是個餓壞了的乞丐。

“刑天大哥,你說人飛在天上是什麽感覺?“楊子俊嘴裏還塞著白米飯,鼓著臉腮,含糊不清的囔道。

“不知道!“刑天也放下酒杯不再喝酒,看著楊子俊如狼似虎的吃飯,不禁對這個虎頭小青年生出好感,異鄉求道途中難得碰上個合的來的人,算是一種緣分吧!

“刑天大哥你不吃飯不餓嗎?“楊子俊頭在鍋裏嗚嗚說話。

刑天搖搖頭,淡淡道:“吃飽了嗎?““吃飽了,很久沒吃的這麽舒心了,舒服!“楊子俊滿足地打了飽嗝,油漬漬嘴巴在手掌上一抹,笑道:“謝謝大哥這頓飯了,我們有緣再見,我還要趁著天趕路呢!“一番淺聊過後,楊子俊大致知道錢財是必不可少的,若是沒了它,今天的飯都成問題,兩年的漂泊生活,楊子俊多少學了點禮儀,當下對刑天拜謝後,一個人便又開始了尋道之途。

走在熙熙攘攘大街上,過往人群在他身邊擦拭而過,不少娘親領著孩子歡歡樂樂遊走在他的身邊。

不知是否有意,又或是無意,他又走到泥娃娃的攤位前望著那小女娃怔怔出神,靜立良久,直到聽到遠處母親焦急呼喚孩子的聲音,同樣也把他從沉思中喚醒。

眼前又飄過一家四口和睦的畫麵,楊子俊心裏一暗,垂頭踩著腳下的路安靜地走遠。

“爹,娘,子清你們都在哪?我好想你們!“楊子俊尋了一處牆角黯然神傷地盤膝坐在地上,無聊中從地麵撿起小小石子在地上畫來畫去。

時不時抬頭看看那條長長的的街路,除了越來越少的人群,便是逐漸暗下的天色和不知多遠的遙途。

今日,他沒有去走,隻是有種淺淺傷感圍繞自己,每每聽到母喚兒,妹喊哥的聲音,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靜靜聆聽。每聽一次,他的感傷就濃上一點,可他偏偏又想去聽。

確實,帶有懷戀的感傷讓人不忍忘,不想忘,不會忘,感傷裏有時會有滿足和心安。

他也不例外!

日將遲暮,黃昏裏,紅霞卷去白雲,蓋住半角天空。

日落而息,久久留戀鬧城的人群慢慢變得稀稀疏疏,零零碎碎的腳步聲也開始模糊。

“鐺“一聲清脆的銅錢落地……

銅錢在楊子俊眼前打了幾個轉,他伸手拿住放在手心,兀自笑道:“我再這樣就真成乞丐了,好了,茅嵐山,出發!“他整整麻衣,捋捋頭發,遙望西方晚霞,鬆緩全身,氣宇軒昂邁起步伐,哼著他從路途中學的民間小歌。

“太陽下山,還能看見手中鋤鈀,揮汗雨下,來年定是豐收年華。

帶著歡笑,攜妻帶兒,看過年年春花。

生來能有幾載,大富大貴不敵她手中線兒!……“民歌淺俗,卻勝在理淺情真!

待到太陽完全隱沒了身體,隨著霞光的收攏,黑暗不知從何處已經開始登上天幕,周圍模模糊糊,好在楊子俊的眼力超常,照舊走自己的路。

他剛剛轉過幾個彎道在一個稍顯寬敞的大道停住,忽然間聽到有點異樣的聲音,淩淩亂亂。

“有人!“如今夜色來臨,同時有那麽多腳步聲,斷然沒好事,楊子俊猜測後找找四周有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眼光掃過周圍環境除了高聳的瓦牆外也沒躲避的好地方,他引身一跳,在人群匯聚之前落在牆頭,隱匿身形,露出一雙閃著奇光的眼睛全神貫注地注視下方。

人群最後集合到一起,所有人都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蒙著麵罩,停駐腳步,靜靜等待指示。

楊子俊大致估計這一夥人有三十左右,隻聽領頭人在黑麵罩,沉聲道:“今晚務必小心,大家跟我來,到時聽我指揮!“領頭人說完便率著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順著長道向前走去。

楊子俊見人走遠,立刻至牆頭跳下。“夜裏穿成這樣,定不是好的勾當,我倒要看看你們要幹什麽?“他嘿嘿笑了兩聲,也跟在隊伍後悄悄尾隨。

一群人馬左拐右拐兩下,待行走一裏地後,楊子俊身子緊緊貼在牆壁探出腦袋,借著頭頂微弱的星光,見到領頭人手掌在空中壓壓,大概意思是注意腳下的動靜,目的地快到了。

終於,眾人停在農家小舍裏,如今夜色朦朦,不知不覺裏他們已經偏離城中繁華的地帶,目光都能觸及不遠處蜿蜒盤行的聳立城樓。

參差不齊的別家小院,安靜躺在晚風懷抱中,像是遠離塵囂的淨土,一切都是那麽寂靜。

刺耳的蹭土聲,沙沙的奏響,打破靜謐,緊接著領頭人手掌一揮,所有的人一窩蜂地衝進了小院。

“快,快,別讓他跑了!“領頭人低聲催促。

楊子俊沒敢上前打草驚蛇,先前在城中還能憑借高牆掩住身形,沒料到高樓消失太快,一眼望去沒有藏身的好地方,隻得在遠處蹲守,不過隱隱也能看到。

小院本就不大,三間破舊小屋,黑衣人很快就搜查完了。

“大哥,沒有,裏裏外外都找遍了,沒看見人影。“一個黑衣人上前陳述搜查的情況。

麵罩裏看不出領頭人的表情,隻能見他眉頭輕輕一皺,剛想說什麽?卻猛然眼睛一縮,看向院門口,把他的話都咽回腹中。

“我在這!“院門口傳出的冷聲讓還在屋舍苦尋的家夥紛紛停下,齊齊向領頭人靠去。

“刑天!“離得遠了,楊子俊也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麽,不過當看到那背影後寬寬的黑物,獨特的裝飾讓他立馬認出了門口那人,正是在酒樓請客的刑天。

“大晚上,這麽多人鬼鬼祟祟,定沒有什麽好事,應該是找麻煩的,要上去幫忙。“楊子俊見場中局勢不對勁,趁著慢慢降下的夜色,悄悄摸去。

“動手!“領頭人厲聲命令,話音一落,三十人蜂擁而上,手提大刀,直麵砍去。

刑天平淡地把背後的黑布呼啦扯下,黑布遊遊****落在地上,露出個手持一柄巨大戰斧的俊朗青年,傲然而立。

就見那巨斧通體黑黝,斧柄長約五尺,斧頭無鋒,上繪模糊的背影人形圖案,鈍鈍的斧口卻讓整個空氣裏突增銳利。刀鋒所向,劈開氣流,嗡嗡鳴鳴……鈍斧迎上,呼呼風叫,勢不可擋……

“好家夥,好大的一把斧子!“楊子俊正欲援手相助,一見刑天掄起大斧在人群裏遊刃有餘,吃驚地守在旁邊觀看。

“肯定是神兵!“領頭人暗自稱讚道,貪婪念頭像團火燃燒,在心裏打定注意要把戰斧納入囊中。

他不入戰圈,隻站在外頭呐喊指揮,坐享漁翁之利,時不時想尋出空缺暗自出手偷襲刑天,可那柄大斧舞的靈活怪變,像一麵不透風的城牆把刑天護住。攻擊無法起到效果,遂立於原地不敢寸進,害怕被無辜殃及。

刑天大斧揮過,正麵碰到鐵刀皆是讓刀口發卷,更是震的持刀人轟然飛出戰局。短短的幾十息,刑天輕而易舉地打發了幾十人,氣定神閑的拿起落在地上的黑布蓋住巨斧。

“小心!“楊子俊急忙提醒。

在刑天彎腰的瞬間,領頭人抓緊機會,側身轉到他的背後,拿出長劍對準他的心髒處狠狠刺去。

楊子俊兩個閃身,快若鬼魅地出現在刑天背後,挺起胸膛硬生生的擋住長劍。

刑天意識到偷襲,一抖巨斧的黑布,嘩啦的布落聲,帶起狂亂的氣流,一柄巨斧赫然對準領頭人砍去。

“你找死!“刑天大怒,看到是白日的小子為他挨了一劍,心生殺意。

一聲哀嚎尖叫,斧落血灑,一條手臂持著長劍飛向空中,沉悶臂膀落地的聲後,緊隨叮當的長劍著地聲刺穿夜的寧靜,而後**開。

刑天手握巨斧宛若戰神,粗重眉宇下犀利的眼神,仿佛要射殺那恐怖倒退的人,略顯魁梧的背影,霸道中有股睥睨眾生的氣勢,全在那一人一斧裏爆發出來。他轉身,看了看楊子俊,關心道:“你沒事吧?““你看呢?“楊子俊不在意地提提了破財的衣服,笑道:“他那把破劍還傷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