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椅子瞬間在鋼叉的衝擊下化成了齏粉,昴日一個顫抖,卻是更加不敢看向蠍子。

“我真是請你來你不來,要你走你不走……”蠍子忽然蒼涼地笑了一聲,那三股鋼叉在椅子的齏粉堆中化成了一股妖氣,飄散在了空中。

“我……”昴日卻是咬著唇,隻在卷簾身後露出半個頭來。

瞅著他這般支支吾吾地態度,一時間我心裏是萬千個不是滋味,十足的心疼起了蠍子,真不知他倆是上輩子造了多大的孽,蠍子這般爽利,卻怎能忍受的了昴日這般的磨嘰。

我轉頭看向蠍子,卻是又被蠍子此時的情景給略略驚嚇了一晌。

蠍子美目圓睜,眼中晃**著一抹水色,透著不甘心卻又極為的絕望,蒼白的唇被死死的咬出血色分明的痕跡,那緊緊攥著的手上我卻看見了暴露出來的青筋。

“你還留著幹嘛,留著讓我給你準備點聘禮?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小店利潤微薄,斷然是準備不出那赫赫有名的五公主的聘禮!”

蠍子一個甩手卻是力氣極大的揮斷了原本就被三股叉捅散的木柱,那木柱轟然半晌倒塌,我驚叫一聲抱頭蹲下。

一個轟隆,那木柱帶著極多的木屑摔落在了地上,激起了塵土飛揚,我事先給自己做了個小小的保護膜沒有傷到半分。

塵土散盡,我抬頭一看,蠍子卻仍舊是那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似乎半點防衛都沒有做,額頭被一塊實木衝擊撞出了傷痕,鮮血從額頭上留下來劃過蠍子大半個美豔的麵龐,看起來極為豔麗卻又極為的恐怖。

昴日的樣子都要哭出來了,卻仍舊隻在原地不肯上前半分。

卷簾一頓,看似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要起身起來,昴日卻死死的攥住卷簾的衣袖,咬緊自己的雙唇不肯移動半分。

“嗬嗬……”蠍子目光無神地一笑,抬手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血液,對著昴日道:“莫非你怕你走後,我仍舊還是要與你糾纏不清?”

“你……你能確保嗎?”昴日臉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閃而過,卻又立刻咬住自己的唇,皺著眉頭對蠍子道:“你若不能保證,我又被你一而再再而三抓來,我此時離去又有什麽意義。”

昴日的話一出口,別說蠍子的心涼不涼了,我的心都委實涼了大半截。

我的腦子遲鈍半晌,實在是想不出這麽一個看似純良的孩子怎麽能講出這般的話來。

按照卷簾的描述,他與蠍子之前應該是意比金堅才對,而蠍子五百年前又為他受了腰斬,就算相當個路人,說出這番話也來太著實是太過分了一些。

我一轉頭看向蠍子,蠍子此時此刻的麵色卻是蒼白極了,丹鳳眼上的睫毛十分脆弱的顫抖起來。

蠍子的唇在顫抖著,半晌後抬起眼看著卷簾身後瑟縮不已的昴日,似是有些無奈卻又是蒼涼道:“是……我是放不下,哈哈!我從未如此的恨自己放不下啊!”

客棧中的氣氛極為凝重,我與卷簾此時此刻也都是不敢出半分聲息,我也全然沒有看戲的心情,隻覺得昴日真是可惡極了,蠍子也真是可憐的讓我心疼極了。

蠍子靜默了半晌,麵色恢複了平常,但仍舊是蒼白的沒有血色。她撕下自己的裙擺,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便默不作聲地往樓上走去。

我來不及發愣,連忙對著卷簾擠眉弄眼半晌,意思叫他看好昴日。我便拔腿跟上蠍子上樓的步伐。

“蠍子,你……沒事把?”我半晌有些窘迫,卻也實在不知要如何開口才好。

“我看上去很好嗎?”蠍子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牽動了一下皮肉,推開一扇門,門口竟是個對著巍巍群山的閣台。

三月還有些涼爽的風吹來,遠方鬱鬱蔥蔥的翠色,碧洗一般的天空飛過一行白鷺,青白二色點綴的這遠景美妙極了,平靜又安逸。

想來我從來不是一隻聰明的妖,差點就要沉溺在這景色裏,瞬間恨鐵不成鋼的甩了自己一巴掌,想起了自己的曆史使命。

我這是要勸慰別人呢!怎麽還沒說話就被美景把自己給勸慰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心中默念兩句,瞅著蠍子的麵色似乎也已經有些平靜下來,才有些放心地開口道:“呃……蠍子,你與昴日是怎麽了?唔……我也就問問,你要是不願意……”

你要是不願意,估計我也強求不來不是……我默默地把後半句消化在了我的肚子裏。

“琉璃,我曾以為他也是愛著我的,此時此刻我卻是一點都不明白了。”蠍子望著遠景顧自笑了一下,卻是蒼白又無力。

“唔,你怎麽能確定昴日不愛你呢……”我說道後麵卻也漸漸覺得真是沒有半點的說服力,昴日那般懦夫的神色我看了都想甩兩巴掌,著實不能讓人相信他心中有半分的愛戀。

“今早我原本想與昴日好好談談,我以為他這五百年不肯見我,無非是因為仙界的條條框框在那束縛著,可今日我卻知曉不是這樣……”蠍子垂了垂自己的眼眸,眼中劃過一絲譏諷,似乎在嘲笑自己這幾百年的糾纏。

“那是怎麽樣呢?”我開口問的有些小心翼翼,我知我原本不該問,但我心中有好奇,蠍子心中也定然需要一個傾瀉的出口。

“他今日親口告訴我,他早與五公主定下親事……”蠍子忽然一個哽咽,眼淚劃過她的臉龐,她轉頭看向我,忽然抱住了我。

我一愣,被她抱住,卻又不敢掙紮,隻聽見蠍子低低的哭聲。

“我原以為他封印自己忘記過去,是不想我衝破天界的禮數去找他再度受傷,原來是我自作多情……”

“他封印自己是真真的為了完全的逃避我……我等了五百年,他已有了愛人,卻不是我……”

聽著蠍子的哭聲,我心中卻也瞬間酸楚起來,想起我與琅秀的見麵,不禁也淚流滿麵。

我等了他一百多年,我多麽希望他就算撕破臉皮與我打一場也好,他卻是那麽不冷不熱地對我不管不顧,他不想認識我,也不再想記得過去……

我們兩個女人在涼颼颼的閣台上互相擁抱了半晌,我滿心的酸楚**漾了一會,看著常日威風凜凜的蠍子此時此刻滿臉淚水,我也很是疼惜。

可一陣冷風襲來,我本就穿的單薄,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鼻子有些癢癢的起來。

不好,這是要打噴嚏了……我抱著蠍子,本想拚命的忍住,不想在此時此刻敗壞了原本濃鬱的氛圍。

但又一陣冷風襲來……

我猛地推開蠍子,可歎我的胳膊太短了,還沒完全地推開蠍子,我便“哈啾!”一聲,將眼淚鼻涕一同揮灑到了蠍子的衣襟上……

“哈哈,這天氣有點冷不是。”我拚命地抖了抖自己的眉毛,試圖抖掉我心口噗噗跳的慌亂,伸出自己的袖子往蠍子的衣襟上揩了揩。

蠍子的臉明顯黑雲壓城城欲摧……我眼神閃躲的繼續在她胸口揩啊揩,那團粘稠的物體卻怎麽都揩不幹淨……

我吃進去的都是稀的,怎麽噴出來的都是稠的,真是好生奇怪。我心中泛著嘀咕,完全沒有注意到蠍子的動作。

一個拳頭帶著三月的涼風,連“嗖”地一聲我都沒有聽到,我的世界就伴隨著右眼的疼痛沉默了。

在接到蠍子那麽結結實實的一拳之前,我的心中瞬間哀鴻遍野,隻剩下了這麽一個念頭……

我,完,蛋。了。

而事實證明我果真是完蛋了。

不知道蠍子那一拳把我揍暈後是誰把我拖回的房間,反正我醒來時,原本早晨通透的天空,卻已迅速的被殘陽席席卷成了一片的血色。

我有些呆愣地從**爬了起來,站在窗口望了一會西麵的天空。

那天空真是紅的像一片血海,地獄裏的曼莎珠華恐怕都沒有這般的血紅,尤其是殘陽仍在的那一角,真真是紅的淒厲且彷徨。

一排晚間的大雁對著這般血紅的黃昏視若無睹,排著一字渡過這西麵的天空,街道上隻剩下了賣雨傘的小販的喊叫。

“天氣有異呀,要遠行的都買把傘吧,俺也收拾攤子回去嘞!”

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不知是真感覺到了天色的異樣還是已到了歸家的時辰,昴日客棧門前的燈籠北店小二點起,在漸漸暗下的天色裏,掛出一抹涼薄的紅光,投射在地麵上,像是大地戀人的胭脂。

我緊緊地用手抓住窗框,心中開始有種莫名恐懼的情緒在張狂的跳躍,我皺了皺眉頭,轉身開門,開門的一刹那正看見舉起手敲門的卷簾。

“你怎麽還沒回流沙河?”我一愣,卻又立刻想到或許是卷簾也注意到了這詭異的夜色和氣氛。

“快了。”卷簾平淡的點了點頭,卻又皺了下眉頭,透過我的門眼望向我房中未關上的窗,又轉眼望著我也不安的麵色道:“這幾日最好不要出昴日客棧,尤其是夜間。”

我不明覺厲,心中也隱隱知道有什麽異端要出現,又是有些不安的問道:“這西麵的天色很不正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西方染血,是魔族降世。”卷簾的麵色凝重了一下,又是再度重複了一邊道:“千萬不要走出昴日客棧,明白了嗎?”

我從未看過卷簾如此凝重的麵色,我尋找琅秀隻能在夜間行動,但此時此刻我也不能不答應,隻得先對著卷簾點了頭。

卷簾見我答應了,又隨意叮囑了兩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想來是時辰也差不多,元神要回去歇息了。

我卻是回了房間,那窗口的夜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東方已經被大半個黑色的帷幕遮蓋,西方卻仍舊一息血紅不肯死去。

“西方染血,魔族降世……”我暗自重複了一片,卻一個哆嗦覺得委實冷然了些,這話真是說的恐怖極了。

這戲折子裏才出現的懸疑情節著實是把我驚悚了一下。

先撇開剛入魔的琅秀不說,我本體之內還有個魔族的魔尊孽鏡,這孽鏡雖沒什麽動作,卻著實很難讓人安心。

這西方染血,將要降世的魔族究竟是誰?

我閉上眼,卻覺得冷極了,周圍的空氣仿佛被冰凍了一樣,我晚上不可能不出去尋找琅秀,但今夜看來不是個好時辰。

夜色繼續推進,我下樓草草的用了一餐飯食,剛回到樓上沒多久,當黑夜終於將西方的血色吞噬的那麽一刹那。

果不其然,轟然的一聲雷鳴,傾盆大雨奪世而下。

我躺在**,強製自己閉上了眼睛。

好不容易在半夢半醒間掙紮了許久漸漸有些昏沉起來,“轟隆”的一聲巨大的雷響劈亮了我整個房間,而我也驚呼一聲從夢中掙紮起來。

一雙黑紫的眼睛暴露在了我的麵前,又是“轟隆”一聲,再度劈亮我的房間,鮮紅的長發鋪散在我的身上,一張蒼白妖嬈的臉瞬間把我從夢中徹底驚醒。

是孽鏡!

我下意識拔腿就要跑,孽鏡卻眼疾手快的手上化出極為鮮豔的紅色魔力把我捆綁在了**,他的手不過在空中輕巧地一晃,我們的四周便立刻燃起了虛無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