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霎時間臉色變得很難看,在卷簾眼中,什麽樣的蟲子才能把人的嘴咬掉一塊肉,想來著蟲子委實是厲害了些。

我狠狠地抖了抖我的麵皮,死死地在桌子底下踩了卷簾一腳,回過頭去不打算和卷簾這榆木腦子進行任何有思想的對話。

卷簾麵色隻是微動,坐在門檻上的昴日發現卷簾醒了過來,默不作聲地從門檻上起身,也到我們的身邊坐下,麵色卻是陰鬱的很。

“怎麽,你昨晚也被蟲子咬了?”我本來就不太待見昴日,此時此刻更是眉眼上揚,神情和語氣都是諷刺極了。

昴日卻也是沒有搭理我,隻是神色有些複雜的望了我一眼,然而抬起頭在卷簾的耳邊說了些什麽,卷簾在聽昴日耳語時時不時朝著我看一眼。

這無比陰謀的眼神(好吧在我看來是這樣的……)讓我委實有些惡寒,不知道他們在算計什麽的情況,讓我的心裏越發不舒服起來。

昴日似乎有些害怕我,在與卷簾耳語時時時刻刻都用警惕的神色在望著我,我被望的莫名其妙半晌,扯了扯嘴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昴日一個瑟縮,似乎更加害怕起來,小小的身子一直有些顫抖。

卷簾抬頭望了我一眼,看著我有些奇怪的麵色挑動了一下嘴角,又安慰地拍了拍昴日,昴日顫抖的脊背才有些平複下來。

我腦袋青筋一挑,明明從頭到尾的受害者都是我啊!為什麽現在被安慰的卻是昴日那廝,我還似乎被狠狠地嫌棄了一番?

我的心瞬間被一塊從天而降的大石頭給壓的四仰八叉的,感情我是一大早就拿著我的熱臉去貼他們的冷屁股,貼了別說貼出點溫度,還給我放了個冷屁。

送了個抽搐外加不屑的表情給卷簾,我心中喟歎半晌,將目光移向門外熱鬧繁華的洛陽城……

自那日西方染血之後,除卻那晚孽鏡的突然造訪,前兩日洛陽城真真是無風無雨,無災無難,不見任何魔族降世的預言,幾乎要讓我懷疑起那日詭異天色的預言。

但又過幾日,洛陽城內的流言蜚語,便開始漸漸地從小市民們的談論間,漸漸地變得越來越毛骨悚然起來。

而我本應在夜間去尋找琅秀,卻因那越來越驚悚的流言,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被壓製下來。

“喂,你聽說沒,買豆腐的豆腐西施被人發現拋屍在城郊外的亂葬崗裏了!”一中年男子在昴日客棧坐下不久,便開始和身邊的朋友低聲議論。

“什麽?我說買豆腐那閨女怎麽好幾天沒出來了,這是結了哪門子的仇怨呢天啊……”那男子略長,慈眉善目的臉上露出點不可置信來。

“哎,莫說買豆腐的豆腐西施了,進來洛陽城不少人都莫名的死去了,官府現在懷疑是連環殺人案了。”中年男子唏噓一陣,麵色略是有些害怕起來。

“世風日下,人心猖狂啊。這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去害別人,這存的都是什麽髒垢的心思!”略長的男子悲歎了一聲。

“唉,莫說別人了,我們自己也得小心點才是,誰知道這下一個是誰呢……”

我裝作無心的在櫃台打著算盤,心中卻默默地把這些都記了下來。

這恐怕並不是官府認為的連環殺人案,被殺者大多是青年男女,且聽說死時四肢幹硬,麵色發黑,這也約莫是被吸取了陽氣而死的緣故。

這殺手絕不是普通的殺人犯,如果那句魔族降世沒錯,應該是有魔族在屠殺普通的民眾試圖增強自己的力量。

而這妖魔,卻也著實是猖狂了一些。

雖說凡間與魔界是屬於對立的階層,但是世俗之間卻隱隱存在著不能互相迫害的界限,大多魔族不是通過吸食遊魂增強力量,便也應該是魔族之間相互公正的打鬥。

例如琅秀便是靠吸食遊魂增強力量,並沒有去迫害活著的凡人。

莫非,會是琅秀?我心中“咯噔”一聲,強製自己鎮定下來,打算盤的手卻明顯有些哆嗦起來。

自那日以後,孽鏡卻也再也沒有出現,我在慶幸的同時,卻又因不知孽鏡究竟作何打算心中也有些隱隱不安起來。

孽鏡不會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他看似放過了我,卻絕對不可能放棄修煉實體,所以他的安靜,才更讓我覺得會有更大的血雨腥風到來。

琅秀會與洛陽城的連環殺人案聯係嗎?孽鏡又是不是糾纏在這其中?

許多的疑問一瞬間全部湧入我的腦海之中,我忽而抬起手狠狠地打了下算盤,算珠咯得我的手有些疼痛,卻因此也讓我腦內混沌的思緒有些清晰起來。

卷簾近期行動也十分詭異,明明是白天又是也很難看見他的身影,我因施咒沒辦法開口詢問關於孽鏡的事情,也不知卷簾到底是否知道,心中又到底作何打算。

一切都太未知,如果再這樣進行下去,我都無法想象下麵還會發生什麽。

不行,看來今晚無論如何我必須得去找一次琅秀了……

西方染血的天象幾日來仍舊在持續著,卻隻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淺淡,讓人幾乎望去那日的驚懼,隻覺得是曼妙的天色極為旖旎,卻不知這其中到底潛藏了什麽危險。

夜色微蒙,卷簾才剛回到昴日客棧,我正巧準備出去。

“要出門?”卷簾剛要上樓,看見我一路小跑下來,有些不鹹不淡的開口。

“唔……約莫是的。”我的眼神有點閃躲起來,他分明說了大半夜不要出門,我還被他準確地抓捕在犯罪現場。

“找琅秀?”卷簾問句剛出,似乎想到我除了這個也沒出去的理由了,還沒等我回答又開口道:“自己多小心點。”

咦……怎麽居然沒有反對?我一愣,一時覺得很是奇怪,但轉瞬一想也是好事,不反對我去是不是證明危險性不大了?

我顧自歡喜一場,卻沒有看見卷簾注視著我離去時,那深邃而又有些詭異的眼神。

淺淡的夜色中有一股潮濕的氣味,越靠近郊外的亂葬崗,這一股潮濕味也就越來越明顯,期間偶爾夾雜著點腐爛的氣息,我眉頭一緊,恍然想起這應該是屍體腐爛的氣息。

近來城中流言飛竄的連環殺人案的許多屍體幾乎都被發現在亂葬崗附近,這也是我為什麽擔憂起琅秀的緣由。

據說官府曾經偷偷地派人在亂葬崗蹲點過,但蹲點的人員在屍體突現的那天晚上,都會莫名的昏厥,第二日與屍體一同被發現在亂葬崗。

這驚悚極了的橋段更是讓我無法平靜下來,我匆匆地加緊了通往亂葬崗的步伐。

還沒接近亂葬崗,我便看見有個白色的身影站在亂葬崗的那一棵大樹上,我心中一喜,是琅秀,他還沒有離開洛陽!

“琅秀!”我有些急切地跑到樹下,抬起頭呼喊。

琅秀在看見我時神色有些怪異,蹙眉不語半晌,目光中滿是疑惑道:“你今日,怎麽來的這樣早?”

“今日?”我腦中開始打結,什麽叫今日,距我第一次來找他已經隔了五天,我幾乎都不太確定他是否還在這裏就來了,可他這話竟像是我日日都來了一般……

這究竟……我抬頭極為疑惑地看著琅秀,琅秀卻沒有回答,神色卻迅速的一變,麵色上刹那晃過一絲極為促狹的神色,側過頭皺緊了眉。

半晌後他才緩緩地把頭轉過來,看著我急切又疑惑的表情,十分冰冷道:“我不叫琅秀,我也不喜歡別人這般叫我。”

我心中一個刺痛,一瞬間如同萬千的螞蟻在我的心中啃噬,卻隻能強顏歡笑道:“那你可以告訴,你叫什麽嗎?”

琅秀隻是輕笑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極為玩味的表情,從樹下不過一個閃影,便迅速的閃到了我的麵前。

我下意識的往後一退,琅秀卻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開口道:“怎麽,我們從前不是認識嗎,你竟害怕的要躲?”

琅秀原本俊雅的臉上籠罩著極為陰沉的神色,原本清光流溢的眸子此時此刻卻是一片死寂的黑色,我被他這樣的神色給鎮住,一時間哆嗦著唇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琅秀看著我有些驚懼的神色,有些冷然地挑動了一下嘴角,歪著頭看著,聲音纏綿悱惻低沉緩流,可我聽得竟然是想哭。

“你居然怕我,那你有什麽資格來找我,又有什麽資格叫我琅秀?”琅秀低低地一聲笑,甩開我的手,我的手還帶著他冰冷的溫度。

我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我被他曾經握住的手臂,緩和了一下自己有些崩裂的心情道:“無論你信不信,我不是怕你,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我們重新認識也可以。”

這不是我第一次開始從頭認識你,因而我也不懼怕再度從頭認識你。你是司馬瑋的時候,我們也是從零開口,從相遇算起……

琅秀卻是沒有理會我,似是有些厭煩的皺了皺眉頭就要離開,我見他不答,心中有些著急的上前拉住他的隔壁硬是死皮賴臉道:“你得告訴我你叫什麽!”

姐這輩子死皮賴臉的事情做多了,也不差再多做這麽一件,何況是如果我現下砸不起這個麵子,恐怕轉頭就要撞著南牆去後悔。

“哎呀,炎一哥哥,怎麽我還沒來你就找新對象了?”我這廂正與琅秀拉拉扯扯糟蹋一片衣角,那廂卻突然傳來一個極為動聽的女童聲。

炎一?

我一愣,轉眼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琅秀的腳下多了一對童男童女,看上去麵容純善像極了觀音坐下那對善男善女。

男童女童容貌是驚人的相似,不過一個穿著藍衣,一個穿著粉衣。男童臉上露出些邪氣和傲然,女童的臉上露出些狡黠和聰慧。

“是她自己跟上來的。”琅秀哼笑一聲轉過頭去,我卻被他這無意的笑瞬間被戳了一刀。

我蹲下來,看著那抱著琅秀大腿的女童,呲牙咧嘴一陣,有意向接近道:“你們是誰,為什麽叫他叫炎一?”

“我們是誰關你何事?”那女童隻是笑嘻嘻的不說話,那男童卻囂張跋扈的一隻手戳到了我的腦門上,附送一臉邪氣的笑容。

他的手戳到我腦門上,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卻立刻感到了一陣魔氣向我襲來,腦中的神經線似乎在一瞬間全部凍結。

是魔族!這兩個孩子並不是常人!

我下意識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腳恍若在釘子釘在了地上一樣,動不得半分,而被那男童戳中的地方瞬間火燒一般的疼痛起來。

“你、你做了什麽?”我緊緊地皺著自己的眉頭,那一點仿佛是被手指貫穿了一樣,不僅疼痛難耐,且讓我動彈不得。

“給你施了個小小的定身術而已。”那男童邪佞地一笑,眉心忽然同時燃起一簇淺藍色的火焰,襯得麵容極為妖異起來。

“我還以為是什麽樣子的厲害人物,炎一哥哥她好弱,還沒有我厲害呢。”那嬌俏的女童撒嬌一般的對著琅秀蹭了蹭,輕輕地瞥了我一眼,也在我的額間重複點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