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麽,荒郊野嶺的我女孩子多少還是會有些害怕的不是。”我邁著細碎的步子,刻意想比牛頭馬麵走的快些,看清前方的狀況。

“哦?我見你在亂葬崗呆了大半夜之後,早上的精神氣可不一般。”卷簾跟上我的步子,我暗地嫌棄半晌。

那日早上不堪入目的情景又晃進我的腦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麵上一紅,對著卷簾呲牙咧嘴一陣,低著頭繼續趕路。

卷簾似乎輕輕地笑了一聲,牛頭馬麵收遊魂收的很是開心,一直在我和卷簾身後咋咋呼呼。

比牛頭馬麵快了幾步的腳程,我與卷簾先一步到達了亂葬崗,但卻著實被亂葬崗的情景給驚嚇了。

從亂葬崗中心的位置,地麵上烙印著一個極大的黑紫色的光圈,把亂葬崗大部分的遊魂都拘束在那光圈之內。

“這……這是什麽?”我下意識後退一步,挨近卷簾,當無數的遊魂都被強行鎖在一個範圍之內,這結果無異於是遊魂之間的互相殘殺。

而且那光圈似乎正在不斷的壓縮,這樣的後果隻能迫使遊魂為了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而互相殘殺。

“是為了壓縮鬼氣而創造的結界。”卷簾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頭,臉上卻有顯而易見的方案。

“壓縮鬼氣?”我感覺麵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那光圈之中的遊魂正在不斷的廝殺,一股又一股死寂的黑氣往上騰升。

“為了省時省力,快速的吸食遊魂的鬼氣,故而讓遊魂在結界內廝殺,遊魂形散去,卻會留下極為精純的鬼氣。”牛頭馬麵也到達了亂葬崗,馬麵看見這情境時也是很不忍的皺了下眉頭。

“最後布陣之人便如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坐收漁翁之利。”牛頭十分順暢地街上馬麵的話。

“可是,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們不能破法嗎?”那原本就如同幹癟屍體一般的遊魂,不斷的在夜裏發出如野獸一般低沉的哀吼,看上去淒涼又無主。

他們本就是因無家人祭祀才變成遊魂,死後魂魄無法自行回到地府,才變成這荒郊野外的無主之徒,這般慘烈的鬥爭簡直是一場屠殺。

“是為了迅速的吸食鬼氣達到什麽。”卷簾伸出手,凝住手中淡金色的光芒試圖在遠處測探了一下,卻收回手道:“不行,布陣之人以元神鎮住,隻有他自己能解開。”

我有些驚惶地左顧右盼,卻發現除了這中心黑紫色的結界,四周是無比的寂靜,除卻我們一行人,根本沒有其他人的蹤影。

牛頭一手貼近土地,似乎在感受土地的脈搏一般,半晌之後目光堅定到:“布陣之人不在這裏。”

“他定然是在其他地方等著坐收漁翁之利了。”馬麵斯文的臉上露出一股憂愁的情緒,對著我與卷簾道:“不如你們先去那荒敗的村子處搜查,我與牛頭在此處留下。”

“你們兩個不要緊?”我目光迂回了半晌,發現此地確實沒有琅秀的蹤跡,這結界此時也很難查出到底是誰所做。

“我與牛頭會想辦法收回遊魂,你與琉璃姑娘先去荒村看能不能搜查到什麽吧。”馬麵回了我與卷簾一個較為安心的微笑。

我心中雖是多多少少有些放心不下,還是點頭肯首道:“那我與卷簾先去荒村了,這裏就拜托給你們了。”

卷簾與我互相交換了一下顏色,迅速地離開亂葬崗,向著荒村的方向趕去。

“你說布陣之人會是誰?”卷簾問的有些突如其然,我一愣,卷簾這人一般是不會主動問我事情的,無論什麽事情,他恐怕都要比我這慢一拍的人更明白。

他既然問了,按道理他的心中自然就有了思量,我不敢開口,更不敢猜測到底他會認為是誰。

我心中有些忐忑地望向卷簾,卷簾卻是抿著唇,看上去有些似笑非笑,猜不透他的情緒。

荒村,我幾乎沒有來過這裏,昴日客棧的茶客閑聊時曾談到過,這幾十年前也是一處富庶之地,卻因一場罕見的大火葬送了所有的生命。

幾處沒有被燒毀的破舊建築,在夜間的風中發出極為明顯的“吱呀”聲,一聲連著一聲,構成了一種極為淒森恐怖的氣氛。

我與卷簾才剛走進荒村,卻發現有一個白色的背影正靜靜地背對著我們,盤坐在地上,黑白的對比讓人瞬間覺得更加詭譎起來。

是琅秀!我在亂葬崗沒有發現琅秀的身影,心中還驚慌他莫非是離開了洛陽城,卻又在此地發現了琅秀的身影,一時間真不知道是應該歡喜還是憂愁。

琅秀入魔的事情肯定是瞞不住卷簾了,但更重要的此時此刻我更想知道郊外那個布陣的人,究竟是不是琅秀?

我剛要上前,卷簾卻伸手攔住了我的去路。

“別過去。”卷簾的聲音低沉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從漫不經心變得有些認真。

“可那是琅秀……我……”

“氣氛不對,你最好不要上前,否則自尋死路。”卷簾的眼神十分果決地望向我,把我一把扯到了他的身後。

而那前方琅秀靜止地背影也忽然騰升起來,長發瞬間被一股勁風吹起,露出背後一截雪白的脖頸,幾乎和長衫融為一色,可衣襟處卻突然生出一股黑色的煙霧,繞著琅秀雪白的脖頸盤旋而上。

卷簾卻忽然眯起了眸子,在看見琅秀脖頸間黑色煙霧盤旋而起時,猛地瞳孔放大,回頭聲音有些不忍卻又十分堅決地對到道:“你必須得放棄琅秀。”

“為什麽?”我十分疑惑不解地皺起了眉毛,那黑色的煙霧讓我心中瞬間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強烈地不安向我襲來。

卷簾緊閉著雙唇,就要在琅秀沒有發現我們時,把我一把拉離荒村。

“你連為什麽都不說,要我怎麽離開!”我一把甩開他的手,走到一步開外,那股黑氣此時此刻幾乎將琅秀如同作繭一般裹住,我看著心中越發著急,卷簾卻抿緊了唇一句話不說。

我見問不出個究竟,幹脆趁著卷簾在晃神地功夫,迅速的拔腿就跑。

“琅秀!”我心中十分張皇起來,用我最快的速度跑到琅秀身後,十分緊張地叫住琅秀。

“琉璃!別過去!”卷簾也迅速跟上來,可他還沒走到我的身邊,空氣卻瞬間像是被凍結,詭異卻又低沉的笑聲洞穿了這個荒村。

“咯咯咯……”琅秀的身軀顫動起來,我不自覺後退一步,卷簾卻已迅速上前,左手一把抓住我的手,右手也瞬然凝住淡金色的法力,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微動。

“咯咯咯……”那詭譎的聲音竟然是從琅秀的身子裏發出來的,我心中驚懼萬分,奈何卷簾一手緊緊地箍住了我的腰身,我一時不知到底應不應再上前,心中竟是有如抽搐一般的疼痛。

忽然間,那笑聲停滯了。那快速盤旋的黑氣放慢了速度,琅秀背影輕微地一晃,踩著極為踉蹌地步子站起了身,緩緩地轉頭對我們對視。

“嗚……”我雙手捂住自己的唇,瞳孔猛地放大,卷簾有些不忍地輕輕用手覆蓋住了我的眼睛,溫熱的手心卻讓我忍不住地落淚。

“他已是入魔中期,琉璃你必須放棄。”卷簾清淡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可縱使我已親眼看見,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擺在我眼前的事實。

轉過身的琅秀麵目再也不是我記憶中蒼白透明的樣子,而是麵目之上露出了黑色的細小脈絡,黑白交錯在他的臉上分外的恐怖。而清澈黝黑的眸子,也已被火一般的色彩覆蓋。

比麵無表情更為恐怖的是,他的臉上露出一股十分猙獰的笑容來,那笑容恍若提線木偶一般僵硬地展開,我心中卻立馬認清了一個事實。

他已完全步入喪失神智的中期,之前縱使他不認識我,他卻是我認識的那個琅秀,可此刻他卻再也不是那個琅秀。

我堅決著移開卷簾覆蓋在我麵上的手,努力的讓我顫抖的唇平複下來,再度看向與我們對視的琅秀。

我剛與琅秀對視,琅秀的臉上忽而閃現一個笑容,半擰著嘴角,眸子微閃,身子一弓,瞬間形同鬼魅地迅速閃到我與卷簾的麵前,無視我身邊的卷簾,伸出手就要擰住我的脖頸!

我看見他瞳孔裏的血色,心中的絕望猛然閃現,眼見琅秀的手就要擰向我的脖頸,卷簾那隻凝住法力的手也迅速抓住琅秀,另一隻手猛然一方,把我推向身後。

我腿腳一軟,怔愣地看著卷簾抓住琅秀的手,阻止琅秀前進的步伐。

琅秀的身子以一種詭異的狀態扭曲了一下,目光透過卷簾直直地鄙視我,又發出一聲十分詭譎的笑聲。

“滋滋……”我聽見炙烤的聲音,卷簾握住琅秀的那隻手忽然火燒了起來,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卷簾不要!”我幾乎是嘶喊,卷簾的背影一頓,已入魔的琅秀卻迅速的抓住了這一愣的機會,猛地一把甩開琅秀,猛地把我撲倒在地上,一手抓住我的脖頸,張口便往我的脖頸咬去!

銳利的牙齒咬破我的皮肉,我的瞳孔瞬間放縮,感受到溫熱的**瞬間從我的體內流失。

“為什麽……”我艱難地張開自己的唇,看向琅秀,琅秀已完全喪失了本心,埋首在我的脖頸間似乎已經完全和外界割斷了聯係。

我的餘光瞥到卷簾,他一瞬也被琅秀詭異的舉動震到,卻瞬間目光中凝住一股狠辣的神色,猛然抓住琅秀的頭試圖把他從我的脖頸間拽出。

琅秀卻已經發狂,瘋狂的啃食我的脖頸,不覺間我已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右邊的脖頸已是血肉模糊,在琅秀的唇齒見不斷的被咀嚼吸入血液。

卷簾眼中是慌亂伴隨著痛楚,在空氣中喚出降魔杖,高舉著降魔杖就捅向正俯身在我身上的琅秀。

“不要……”我心中慌亂,十分無力嘶啞的出口,那降魔杖伴隨著一股金光,凝在最端點,卷簾的手一舉一放,那端點就猛地敲打在了琅秀的脊背。

琅秀瞬間停住了唇齒間的動作,一聲極為淒厲地哀嚎從他的喉嚨裏發出,那淒厲的嗓音也瞬間貫穿了我的心髒,強大的痛楚湧向我的心口。

卷簾趁著法力湊效,一把推開琅秀,迅速地把我拉扯到他的懷抱之中。

我右邊的脖頸已是完全的血肉模糊,暴露在空氣中,一股冰涼的觸覺襲向我,連同我的心也一起冰涼了起來。

琅秀被卷簾用降魔杖敲打在地,降魔杖的本體降魔功能完全奏效,一股強大的金光把他壓製在地上不得動彈。

荒村裏又響起了琅秀詭譎的嘶吼,他似乎正在試圖用鬼氣衝撞卷簾的降魔之力,極大的碰撞聲也在這荒無人煙之地顯得尤為震懾。

卷簾一手緊緊地抱住了怔愣在原地的我,一手卻是似乎想要再度喚起降魔杖的降魔之力,徹底的了結琅秀。

降魔之力一旦喚起,不是重生,而是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