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真的不要,我求你了……”眼淚瞬間從我的眼眶中滑落,即便此時的琅秀已不是我所認識的琅秀,但我無論如何卻也狠不下心把他置於死地。

“琉璃,你此時不做出決斷,他日必定留下霍亂。”卷簾向往常一樣冰冷的開口,聲音中卻明顯又多了一絲的擔憂。

“他日是他日,我求你,最起碼不要在我的眼前……你要我如何能看著他死去啊……”我哽咽的埋首在卷簾的胸口,卷簾篤定而溫柔的心跳和琅秀淒厲而失去神智的嘶吼,一同交錯在我的耳中讓我極盡癲狂。

卷簾的身子一頓,手中微光一閃,右手的降魔杖瞬間失去了蹤影,我的緊張感去了一半,心中十分驚懼地回頭看去。

琅秀依舊蟄伏在地上,身體和想魔杖金光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的聲音,我的心恍若是被戳了一個洞一般,一股空****的痛楚裹挾著我,讓我無處可逃。

卷簾雙手把我箍住,聲音堅決道:“我自然會通知牛頭馬麵來,你不要看了。”

我卻仍舊是忍著淚水,看著琅秀在地上無比痛苦的掙紮,努力咬著唇不讓我的眼淚從眼眶中調出來。

“我叫你不要看了!”卷簾忽而用力的把我的頭扭過來,常日裏無比平靜的臉上劃過一絲盛怒的痕跡,眸中隱隱燃燒起無名的火焰。

我呼吸一窒,不知道到底是已經忍不住情緒,還是被卷簾過於盛怒的表情給震懾住,淚眼瞬間洶湧而出,埋首在卷簾的胸口止不住地哭泣起來。

卷簾身子一緊,卻是歎了一口氣,雙手圍住我,將我緊箍在他的懷抱裏。

微光一閃,荒村的氣息漸漸隱去,琅秀的嘶吼也在我的耳邊淡去,周圍靜了下來,我將頭埋在卷簾的懷中也感受到了不同,一抬頭,我們卻是已經回到了昴日客棧。

我心中一個慌亂,想起還在荒村的琅秀。

“琅秀呢,琅秀怎麽辦?”我一把抓住卷簾的衣襟,卷簾卻是微微地垂了一下眸子,把我拉進了昴日客棧。

“他已入魔中期,我會通知牛頭馬麵把他拘去地府,留在人間他隻會荼害蒼生。”卷簾強製性把棉被裹住我,語氣生硬的命令道:“這一切都不是你應該擔心,睡覺吧。”

“琅秀去了地府會怎麽樣?”我露出半個腦袋,心中的不安無論如何都無法平息下來。

“你為何不問琅秀如果仍舊留在人間,會如何呢?”卷簾目光有些逼迫,我不明覺厲,一時間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睡吧,明天一切自然就會好了。”卷簾嘴上是這樣說,手上卻已凝出了法力,我還來不及出生,一股淡金色的法力就將我的包裹,我的世界瞬間陷入了無比的寂靜之中。

卷簾那廝,竟用法力逼我強製入睡!

在卷簾強製性的法力和一夜混合的疲憊心傷之下,我終於是抵抗不過全身的倦怠感,昏昏沉沉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我的夢裏極不安穩,恍惚間琅秀似乎還是那個琅秀,白衣黑發眉目清雅,素手執棋笑看桃花,卻一瞬間又麵目張狂,黑絲散盡,血一般的瞳仁似乎要把人吞噬。

啊……脖子痛……

我夢中不安穩的扭動了兩下脖子,一股強烈的痛感卻瞬間把我從夢境中拉拽而出。

陽光從窗中毫不留情的劈裂室內的黑暗,也徹底把我從黑暗中喚醒,眼前的視線依舊很是朦朧,我下意識的抹了一下脖頸,卻發現已被纏上了一層厚厚地紗布。

我猛然想起來,昨夜琅秀發狂一般的撕裂我脖頸的情形,心中的痛楚和慌亂一同襲來。

原來……已經過去了。我手一頓,從脖頸上放下來,強烈的痛感漸漸地淡去,我轉了轉眸子,卻忽然發現了趴在我床邊的卷簾。

卷簾一動不動的趴在我床邊,想來是時間所製,元神已經被強行被流沙河拘留回去了。

卷簾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溫和而平靜,少了許多常日裏過於冰冷的表情,此時此刻的溫暖竟讓我有些恍惚起來,恍若蝶翼一般的睫毛靜靜地歇息著,在陽光下投下一小片細細的陰影。

我下意識地伸手撫去,卷簾的麵龐帶著晨光的一份溫和。我還從未如此認真的看見卷簾靜止不動的表情。

琅秀呢?我腦中有一根神經極為痛苦的一閃,剛要伸出去的手立馬縮了回來。心中是無比的寒涼,難以回暖。

琅秀此時此刻不出意外應該是已經被牛頭馬麵拘去了地府?他被卷簾死死的用降魔之力壓製在荒村……

我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自己內心的掙紮。我清楚地知道卷簾的做法是正確的,放任喪失理智的琅秀在人間,不知道會釀出多少的事端,但又要我怎樣忍心去麵對琅秀再度被拘向地獄的事實呢?

分明是一覺醒來,我卻感到身心都無比的疲憊,我內心默然地歎了一口氣,把緊緊裹著自己的被子移開,想了半晌,把被子蓋在卷簾的身上,草草地洗漱了一番除了門。

才剛走到前庭,我卻發現牛頭馬麵又穿著那無比招搖的衣服,坐在最中央的位置,渾然不覺蠍子殺死人的目光對著剛下樓的我揮了揮手。

“你們?怎麽還沒回地府?”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有些發愣地在他們身旁坐下,實在有些搞不懂現在的情況,按道理他們應該回到了地府。

“洛陽城案還未解決,我們如何回得去?”馬麵也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頓了頓半晌道:“昨夜卷簾緊急通知我們去荒村,可我們在荒村什麽也沒發現,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了?”

“什麽也沒有?”我瞬間拍桌而起,目光中掩藏不住的震驚,琅秀分明已經被卷簾鎮壓在原地不得動彈……

“是你們發現什麽了?”牛頭十分嚴肅地擺端正了身子,看向我時語氣中分明是有些逼迫。

我為難半晌心中又開始針刺一般的疼痛,但料想卷簾醒了之後我也終究是瞞不住的,終究還是蹙著眉頭把那晚的事情道來。

牛頭馬麵聽後沉默半晌,馬麵看著我的眼睛十分認真道:“琅秀入魔應該不是意外,但那荒郊外的布陣之人也不會是琅秀。”

“不是琅秀?”我腦海中迅速閃過那晚琅秀身邊那兩個孿生魔族,莫非是那兩個魔族,可他兩人應該已不是需要魔氣的階段,卻又為何……

“如若真是你說的那般情況,那他應該是剛剛完成入魔中期,已經消耗了極大的元神之力,不會再有元神之力去布陣。”牛頭十分冷靜的分析。

“那就是說,洛陽城之案也應該不是琅秀所為?”

“沒錯,應該是另有其人,但到底是誰,要容我們再探查一番了。”馬麵看我的目光裏似乎有些憐憫道:“他既已入魔,我們也別無他法,琉璃姑娘還是早日忘卻的好。”

我一頓,卻是有些想哭起來,我與牛頭馬麵打的交道不算太多,但的確從我第一次開始尋找琅秀,他們就一直穿插在整個過程之中。

琅秀入魔於我於他們也已經是無法挽救的事情,人總說仙妖殊途,但魔道才真真是完全殊途的一道。放任如我,也知道那是個絕對的禁忌。

馬麵這樣一安慰我,我還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憐憫,這樣一向我倒是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執著了上百年卻終究還是這樣一個結局。

我努力壓抑住自己內心翻滾的情緒,強顏歡笑了一番,擺了擺手道:“那你們搜查期間可還需要我的幫助?”

牛頭馬麵互相望了一眼,看著我強顏歡笑的麵容,也是歎了一口氣道:“琉璃姑娘還是暫且休息一段時間吧,馬麵與我若是需要幫助,再來尋找你便好了。”

我心中傷神,他們這樣一說我也是笑了笑,我心中實則也不是太想插手了,或許休息一段時間於我也是最好的決定。

琅秀已經入魔,我尋找碎片的意義瞬間已完全失去,我轉眼瞥了一眼櫃台旁蠍子腹部的菱紅斑,於我來說,恢複不恢複真身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

我心中大抵已經是倦怠得不願尋找,那卷簾大抵心中卻仍舊存著那複我真身回到天庭的想法,這場陪伴終究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緊緊地閉了閉眼眸,或許不去想於我才是最好的解脫。

就這樣,牛頭馬麵晚間與卷簾一同去搜查,我因與卷簾的作息時間不同,幾日來也隻是匆匆見了卷簾幾麵。

我原本以為會這樣平靜下去,可平靜了沒幾日的昴日客棧,終於在半個月後爆出了一件讓我與昴日都感到不可置信的事情,也讓平日裏幾乎黏在門檻上的昴日瞬間暴動了起來。

原本也應是一個沒什麽事的夜晚,我已如夢正酣,卻忽然間一聲轟然響起,我猛然從夢中驚醒,一個激靈爬起來。

是樓下出事了?這個想法瞬間進入我的腦海,我趿拉著鞋子一掀被子就從**跳了起來,剛到樓下卻發現了兩方對峙的怪異局麵。

蠍子不知為何現出了一半的原型,巨大的蠍尾在裙擺下晃來晃去,尾上的倒刺十分尖銳,手持著凜光閃閃的三股叉,臉上卻是十分傲慢邪佞的表情。

蠍子原本眉目生的極為溫婉,常日裏的氣勢大抵都通過打扮和話語而來,但此時蠍子因化出了原型,眉目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眉毛以一種極其邪魅的態勢挑了起來。

昴日站在蠍子門前,麵色十分的憤怒,明明沒什麽法力,卻強撐著不肯起開。

再往前看去,我就更奇怪了……牛頭馬麵和卷簾,三個人正與蠍子和昴日二人呈現十分怪異的對峙狀態,卷簾連降魔杖都使了出來,牛頭馬麵也都是一副嚴正以待的模樣。

他們中間的是幾張被摧毀的桌子和板凳,地上還碎了一套蠍子常日裏分外珍惜的白瓷,而蠍子卻看都不看那碎成一地的白瓷,隻是笑的十分冷豔張揚。

“蠍子,你還不伏罪!”常日裏斯文的馬麵卻忽然麵目一個猙獰,十分不符常態的大喊。

“罪?”蠍子玩味的一笑,杵著鋼叉有些輕佻地看向牛頭馬麵。

“你布陣吸取亂葬崗遊魂鬼力,殘害洛陽城中民眾性命,還不立刻伏法!”牛頭厲聲,手中已是開始凝出法力。

卷簾卻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蠍子,昴日卻忽然大喊起來,上前拉住卷簾道:“卷簾大哥,不是蠍子,真的不是蠍子,你知道的,真的不是!”

昴日看上去很是絕望,卻又限於自己的孩童之軀,法力微薄隻能開口無助地祈求。

“怎麽,你不是希望我以後都不纏著你嗎?昴日星官,此時您可真會惺惺作態……”蠍子一聲輕笑,卻瞬間麵目一擰,也不管昴日,兵器似乎要劃破這靜止地空氣,迅速極快的就衝著正毫無防備的馬麵攻去。

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了?我還站在樓梯上,完全無法消化這麵前的景象,蠍子是洛陽城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是亂葬崗強行吸食鬼氣的布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