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降魔篇 第十五回 清高難脫濁塵苦4
長青幫主史元錦正跪殿外,聽裏麵神仙喚他,忙帶著青龍,白虎兩位堂主進去。三個彪形大漢戰戰兢兢,腳下邁著小碎步,就如小鬼進了閻羅殿一般。舊時江湖勢力常以神道為祖源,象供奉張天師的漢末太平道,借彌勒佛之名起事的白蓮教,乃至後世的洪門,袍哥,義和拳,莫不頂禮方外而自稱“弟子”,連占山為王的草寇土匪,都要拜關聖,伏魔大帝等神祗作開宗之祖。想來草莽生涯朝不保夕,托庇神靈可以定心壯膽。而且仗著神名招攬部屬,震懾對手,也是曆來豪傑愛用的手段。這長青幫久閩浙一帶活動,投靠的仙霞道由仙芝派門徒創建,僅是末流小派而已。史元錦稱仙霞道修行者為“師傅”,稱仙芝派掌門為“師祖”,忽聞比師祖地位還高得多的大神駕到,已是莫知所謂了,進了門隻管“爺爺,祖宗”的亂叫,磕頭如搗蒜。俯仰間窺見兩邊站列的玄門高徒,男的雄姿英,女的美若天仙。史元錦登感一陣頭暈目眩,耳聽公羊紇介紹,心下暗暗歎息“人家這才叫一派之主。我幫男女幫眾成千上萬,不過都是些泥豬土狗,比起來真把人氣死。”
桃夭夭道:“不必多禮,漳浦是史幫主的地盤?”史元錦答道:“是。”細辨對麵語聲清亮,並非想象的年老耆宿。史幫主按捺不住好奇,大著膽子抬起眼,有心瞻仰這位峨嵋師尊的法相。一看之下不禁大失所望,心裏道“怎會是這樣!”
此時殿內群英羅列,仙風繚然,青紫兩色衣衫仿佛天上的雲霞。桃夭夭裝束為普通,身著淺灰直裰,腳穿布鞋,頭戴方巾,儼是一個少年弱書生,坐當毫不起眼。況且他道行臻於化境,氣色和光同塵,反不如眾弟子看起來那樣飄逸了。史元錦心道“我剛才就是管這小窮酸叫爺爺?傳出去定叫弟兄們笑掉大牙。”
眼見來人神色不恭,桃夭夭已知他心所想,微微一笑道:“史幫主帶領貴幫弟兄保境安民,閩粵建起多處棲流所,本人很是傾佩。但近日漳浦火災頻,恐怕無暇詳談,轉眼幫主要去處理急務了。”棲流所是收容難民的場所,長青幫仙芝派指點下大建十座,給成千上萬因戰亂流落的民眾提供棲身之地。這本來是件大好事,可史元錦得意的是抗倭壯舉,沒聽問到戰事,心下已感不快,再聞桃夭夭強調“火災”,是不以為然,尋思“漳浦離此千裏之遙,當地的近況如何能知道?戲上說隻如來佛有未卜先知的法力,這位小哥師尊麽……怎麽看都不象如來佛變的。”
正瞎想,由門外衝進一條大漢,階下的人攔不住,進門大呼:“幫主,急事稟報。”白虎堂主道:“咦,你不是漳浦分舵的陳舵主麽?何事驚慌?”陳舵主滿臉油汗,氣籲籲的道:“漳浦十處棲流所失了火,撲了幾日都撲不滅,已燒死幫眾三多人,當地兵民隻顧四散亂竄逃命。我趕著來跟幫主報訊,四天四夜累死三匹馬,隻求幫主快去鎮住局勢……哦,祖師就好了,我們可以逢凶化吉了。”他是急昏了神,此時才現公羊紇場,磕頭尚未直起腰,已然暈倒地,兩邊早有人扶下去調治。史元錦等人大驚失色,火警尚其次,感駭然的是桃夭夭言出必驗,神明燭照千裏。其實按桃夭夭此時修為,每當坐於一處,千裏內的魔氣異動均可感察詳實。眼見眾人麵露驚色,一擺手道:“不用慌,火勢已經平息,縱火的凶手也拿到了。”袍袖輕甩,青光閃過,忽地甩出兩個人影,著地翻滾。
猛聽“呼呼”聲響,大殿內熄滅的蠟燭,燈台忽地燃起,火苗竄起一尺多高。蘭世海道:“是火忍!”隻見地麵上那兩人一絲不掛,紅皮膚,紅眼睛,周身赤紅溜光,宛如掉進紅漆桶裏的兩個鬼怪。桃夭夭道:“你們是火忍部忍者?叫什麽名字?”兩個忍者被宇宙鋒追蹤,捕獲,收攝形神,陡然轉移千裏之外,這會兒還沒清醒過來,晃著腦袋四麵觀望。殿高手如雲,兼宇宙神鋒壓製,怎容邪魔作法顯威?剛才燭火自燃,隻因桃夭夭稍將神劍放鬆,讓他們魔力略微泄露,以使其身份大白於人前。
兩個忍者神智漸明。左邊那人說:“我們沒名字,隻是神主手的長刀短劍。”李鳳歧道:“國話倒說得不錯。”右邊那個道:“我們此番下書約戰,自然要說國話。既被你們拿到,紙筆都可省了。峨嵋派的逆賊聽好,本月十五日神主親自坐鎮聖水宮,特約裏虎決戰。如爾等無能之輩也不用戰了,識相的趁早前去聖水宮投降罷!”
小雪怒道:“敢這裏囂張!叫你們鬼主洗淨脖子等著,玄門陽定去取他的狗頭!”對麵蘭世海連連搖手,示意師尊坐,如何對敵要聽他的意思。
桃夭夭道:“我記得火忍部示源長老說過,縱性濫殺必然玩火**。你們傳信下戰書也罷,為何燒死許多姓?是示源長老教你們這麽做的?”左邊那忍者道:“此番領命於神主,與本部長老無關。”右邊忍者大笑:“z那人賤如豬狗,燒之何足道哉!”桃夭夭點點頭,不再問下去了,手指輕撚收回神劍,青色光芒又一閃而隱。
右邊忍者登時蜷身**,那層赤紅膚色漸從腳底褪脫。火忍修煉由外至內,肌膚因吸取火焰能量而顯紅色,這般活生生褪掉,比剝皮抽筋慘苦倍。隻見那人麵孔扭曲變形,痛苦之劇烈,竟致兩顆眼珠凸落眼眶,嘴巴張大到扯裂嘴角的程,卻偏偏不出一點聲音。眾人見狀都怦怦心跳,剩下的那忍者駭異萬分,被斬,被剁碎,被千刀萬剮他都想到了,卻絕沒想到法力會被剝離。秘忍煉成法力極其堅牢,若非按派秘技施為,粉身碎骨都不會失落。可這種本部長老懲罰叛徒的手法,峨嵋“無能之輩”怎會運使?他修行火忍術已是久經磨折,此刻目睹同伴慘狀,仍然感到不寒而栗。
頃刻紅色褪,忍者體內的火氣衝冒而出,皮肉筋骨登成灰燼。峨嵋眾徒心明了,皆知那火忍法力已被宇宙鋒吞噬了。子虛天師都抗不住的劍威,區區火忍如何抵擋得了?桃夭夭道:“留你一條性命,給你們神主報個信,裏虎定會按期赴戰。到那一天峨嵋陽也將靖掃海域,聖水宮外不容一個秘忍存留。”略作一頓,續道:“你同伴的慘叫聲,我都附你身上了,回到秘忍當方能喊出,可為殘虐凶暴者儆,去!”手揮處,火忍飄飛無影,隨即站起道;“我們隨史幫主去漳浦看一看。”
時當此際,史元錦等人對桃夭夭佩服的已是五體投地,當即齊聲應諾。陽駕起風雲,攜長青幫眾拔地飛騰。仙芝金雷兩派還想挽留,怎及陽風馳電掣,隻得留沭陽繼續照理後防。少頃飛至閩南,眾人收法落地,果見路有野屍,田無稼禾,到處都是燒爛毀破的廢墟。峨嵋眾徒方知當地所遭破壞之重,驚疑秘忍何以如此猖獗,馭獸門和裏虎怎不及時阻擊。桃夭夭道:“不全是那兩個火忍所為,這些惡跡多半已經年累月。”負責接待的長青幫頭目補充道:“仙師明鑒,倭寇作亂的確由來已久。”問其詳因,原來從前朝起東瀛海盜就經常越洋犯境。若是捉住國人,老幼病殘殺光,女的興**,而健壯男子就逼著換服剃,帶回東瀛為奴為仆。過得兩三年學全海盜行徑,再編入隊伍回來燒殺搶掠。因此倭寇裏倒有七成是國盜賊,行凶作惡絲毫不遜真倭。加上官府刮盤剝,沿海眾多姓生路艱難,有力者甚至主動投靠倭寇。如此一來,倭寇聲勢逐年壯大,即便沒有秘忍做靠山,造成的禍患也能遍及沿海各省。
桃夭夭聽了歎息:“難怪倭寇營盤裏很多人說國話。好好的人怎會變成禽獸。”蘭世海道:“國人是以仁義為本,忘家背祖失掉本來麵目,那些漢奸惡徒已同東瀛獸類一般無二,並不是會說國話就是國人。”眾徒點頭認同。
當下長青幫查看各處棲流所,峨嵋眾徒分頭行動,風雷,遁甲找是否還有秘忍潛藏,奇巧修複燒毀建築,神農救治鄉傷患,其餘人等幫著安撫流散的難民。任務分派停當,桃夭夭獨自走上山崗,眼望殘煙縷縷飄升,一派蕭衰敗景象,心下不由黯然生慨。正存想間,龍靈走了上來,靜靜站到身旁,隨即念道:“兵安?膏鋒鍔!民安?填溝壑!歎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桃夭夭心所憶正是這幾句,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輕輕握住她的手,視線複轉向前方,說道:“我想,峨嵋玄門秉持仁義之道,修煉的是清淨法門。假若將人世間都納入我們的門牆,讓人間變成玄門,玄門等同人世,哪裏還會有這麽多殘殺禍亂?”遂搖了搖頭,看向靈道:“玄門曆代宗師神通廣大,憑能力足以改變人世,卻僅為防範魔道偶爾入世,並且處處避免涉世太深。如果他們全力施為,建立起上無欺壓下無饑貧的人間樂土,內外亂象怎會生?為什麽他們不那樣做?順其自然固是正理,難道世人受苦就是‘自然’的麽?”
龍靈雙唇張了幾下,似乎很難答言。桃夭夭又問:“你那麽聰明,能幫我想想為什麽嗎?”靈歎道:“相公,你別當我是遍知遍覺的如來佛,我才多大年紀?想不通的事情多著呢。”思了片刻,續道:“要照我說,老姓的教育是第一位,倘若都知德行是好的,人人講公道守信義,天下何愁不安康強盛?還怕什麽外族入侵,內禍頻仍。可眼下大夥兒肚子都吃不飽,誰來聽你講仁義道德?若用仙法解決溫飽問題,焉知人心不貪求多,隻望高的法力滿足大的**,又偏離正道了。所以還得靠人間勢力由上而下的治理,然而要求官員清廉持正,又比教育姓不知難上多少倍……唉唉,盤根錯節,一團亂麻,我一個女流之輩哪有治世的才能,相公你是問道於盲了。”朝他耳邊吹了口氣,笑道:“大道且不論,師尊瞧瞧弟子煉的小道。”
桃夭夭鼻端甜香縈繞,思緒給拉回到現實,笑問:“什麽小道?”靈柔荑輕搖,身子往旁邊一挪,隻見平地陰風飄旋,塵埃落處站著三個小孩兒,手捧果盤笑容可掬,道:“龍姐姐,龍姐夫,嚐嚐摘的陰山枇杷。”當先者頭梳雙髻,竟是那鬥箕村慘死的女童菜花兒!
此刻日頭高懸,陽氣正盛,峨嵋陽就附近,裏方圓內的鬼魅妖邪早已遠遠逃開。這三個小鬼卻全無半點畏懼之態,站峨嵋師尊跟前泰然自若,眉宇間有種衝天破地的氣勢。桃夭夭笑容立時僵了,辨出三個鬼魂俱已身懷高強法力,堪堪竟不昆侖七星使之下!訝然道:“靈兒,你招魂馭魂的法術煉得這麽深!”
靈道:“多虧蘭師兄講解攝魂法理,你有時也給我講幾句三易,如點睛之筆為靈妙,結合那本《陰冥正法》的效用,已將攝魂門陰兵術煉到了高的第層。”她的悟性實是天下無雙,因有法寶妙訣助益,短短數日間參道修法,攝魂門“造夢,馭鬼”兩個領域都有極大進步。隻因還沒煉成冥陽仙體,本身真氣尚嫌不足,但所馭鬼兵的威勢提升極強,非但遠超現任攝魂徒,便是峨嵋祖師的馭鬼法也不遑多讓。桃夭夭擔憂道:“這麽強的力量,操控起來恐怕有風險。”
靈輕撫小鬼頭,眼裏微閃淚光,道:“我不是控製他們,攝魂法義全感化導善,他們是自願來追隨我的。”菜花兒眼眸半眯,側著小臉緊手掌,似乎很享受靈的撫摸,嘴裏的話卻帶著狠勁:“誰敢欺負龍姐姐,我們叫他生不如死。”嬌嫩童音依舊,性情卻遠非當初的稚弱學童可比。桃夭夭耳聞靈講出攝魂真義,感察鬼魂們對她無比忠心,略加講解道:“冤死的鬼魂滿懷怨氣,積久了必生禍害,攝魂門的馭鬼法是為化解鬼怨而創,不是讓鬼魂給施法者充當奴仆,謀求私利而危害他人,把握好其關節,方可保得自身無虞。”龍靈笑著應允,幾個小鬼捧果子亂叫“姐姐,姐夫”,雖是陰氣逼人,仍不失孩童活潑。桃夭夭眉頭略舒,胸鬱愁減了不少,忽又想起一事,躊躇道:“往後誰敢欺負你,他們就放不過……唉,你跟小雪常生口角,若這幾個娃娃起凶來,小雪可不是對手。”
靈笑道:“早知你偏著你的小雪妹妹,我已經叮囑過他們了,今後無論怎樣都不許跟她為難。”揮手遣開三個鬼魂。桃夭夭道:“嗯,這半天小雪哪裏,怎沒見她出來走動?”靈道:“那位小雪師妹氣性大得很,看見姓遭倭寇侵害的慘狀,氣得把自個兒關屋裏。到底是閱曆太少,沒看過人間的苦難,聽說屋裏偷偷掉淚怕人現……”正說到此節,山腳忽地傳來陣陣哭喊聲。靈詫異道:“不會到這個地步!”桃夭夭聽出哭聲淒柔,飽含久經滄桑之意,說道:“不是小雪,我們去看看。”
當下兩人循聲而去,來到一處破廟門前。裏邊昨晚被火忍燒壞了,焦臭味隔著牆仍很衝鼻。管廟的是長青幫兩名女頭目,早得幫主交代,一看桃龍二人的裝束相貌便知是“神仙”駕臨。當即上前叩禮拜,引進門去看時,八間廳房倒了大半,焦土碎瓦遍地,橫斜的木梁還冒著黑煙。女頭目介紹現況,說此處本是漳浦城外的觀音院,近年戰禍蔓延閩地,就改作專門收容落難女人的場所。一共二十名婦女暫住此,多數曾遭倭寇奸^**,家裏人又找不到了,隻等局麵安定後再配給沒妻室的兵?。
桃夭夭心裏一緊,低聲道:“遭倭寇奸^**……”放眼看去鳩形鵠麵,那些女人就坐瓦礫堆,一個個目光呆滯,神情漠然,有的還敞開衣衫露著胸乳。隻有石階上的那個背影不同,左右搖晃悠然自得,懷裏像抱著什麽東西,口裏輕唱兒歌,間或“我的兒啊,我的寶寶”的叫喚。桃夭夭聽出是剛才號哭之人,但此時她聲音裏卻充滿了喜悅。女頭目道:“她叫尼妹,我們這兒愛惹事的人物。”吆喝一聲:“尼妹你還沒鬧夠麽!”那女人回過頭來,衝著眾人粲然一笑。
這一笑,登如晴天霹靂擊落頭頂,桃夭夭臉色唰的白了,周身禁不住微微顫。
隻見那女子滿麵泥垢,雙手摟著破布枕,頭上寸餘短,左邊耳朵已被割掉,眼眉口鼻還很好看,靈秀沒了清秀猶存幾分,隻若暮色即將淡去的殘霞了。桃夭夭萬沒料到會見到這張麵孔,萬萬不願看到她境遇淒慘,但這張滿含慘苦的笑臉分明就是當年引為知己的小尼姑!
那個念出“鏡花背後無鏡花”的靈慧佛徒,那個寫下“緣來相聚緣相離”的灑脫少女,分別三年後竟落到如此下場?究竟是何災禍落到她的身上?龍靈心裏甚是淒然,輕拉桃夭夭的袖子道:“你認識她麽?”桃夭夭沒有理會,細聽女頭目講述原由:“……她是外地的行腳尼姑,沒人曉得真姓名。去年到漳浦時正趕上倭子圍城,四處兵荒馬亂,她孤零零一個弱女子哪能不遭殃……結果給亂軍糟蹋了,上月生下個小孩兒,又死掉了,從此後就瘋瘋癲癲的……”
話音未落,斷牆缺口間走過一個婦人,懷裏抱著嬰兒的繈褓。那尼妹登時瞪大雙眼,尖聲哭喊“我的孩兒,我的孩子啊!”跳起身就要撲過去。神態之急迫淒厲,猶如搶奪狼崽的母狼一般。桃夭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崇信佛法的修行者,信守的種種清規嚴律,為擺脫人情而奉行的諸般法理,母性之前居然都如此不堪一擊。女頭目急忙近前拉住,又向牆外嗬斥:“鄭二姐你不曉得麽!不準抱孩子到這邊來!蠢婆娘不聽招呼,你孩兒要被搶了我們可不管。”那婦人倉皇而逃。一群女人呼啦圍攏,七手八腳按住尼妹,旁邊有人塞給她枕頭,誆道:“你孩兒這,你孩兒來啦。”這招果生奇效,尼妹不哭不喊了,摟住枕頭又唱起兒歌,臉上是滿足的笑容。桃夭夭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喚道:“小師太,你還記得我嗎?川滇大路上咱們遇見過的,你還給我測過心事,測出個龍字,說我難脫情苦,你還記得我嗎?”
小尼姑恍恍的抬起臉,也不知往那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繼續溫柔而幸福的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