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談
?中第消息傳來時候,薛蟠也吃了一驚,雖然自認為有那個實力中第,但他自己也明白,憑那篇文章,多數是在皇榜墊底,也就圖個穩當,倒是馮淵考前幾率大一點,結果出乎他所預料,他中了,而且是第五名。?
第五名,不在三甲裏頭,跟後麵舉子也名頭上也沒有什麽區別,但那畢竟是排行榜啊,春闈時候排在前邊,也就意味著之後殿試更容易入了皇帝眼,得個好前程,一時間,薛府更加熱鬧起來,連往日根本不走動親戚也都露了個臉,薛王氏更是笑得多了好幾條皺紋,連走路都生風了。?
馮淵名次不前不後,倒是也中了,心中更為薛蟠高興,又想到這樣一來,自己更加是要快點搬出去了,雖然是朋友,但一直寄人籬下總歸是不好,及時他心中願意,別人看在眼中也會說閑話,自己倒是沒關係,沒得讓薛蟠背了罪名。?
薛蟠正恍惚著,那頭賈家顯然也高興,王夫人更是送了不少重禮過來,連賈政都拍著他肩膀說了好幾聲好,唯有寶玉念叨著不是個好事,最後被他老子**了下去。?
因為還沒有經過殿試,雖然殿試一般是不會將舉子刷下來,隻是重新定下名次,但畢竟是未定事情,薛王氏也隻好收了大肆慶祝心,但看著眼角都帶著笑意,再看看身邊知書達理,出落得更加動人女人,覺得這日子在滿意不過了。?
薛蟠摸了摸鼻子,也隨著他們高興了一段時間,又想到殿試時候要見到皇帝,也不知道紅樓夢中皇帝是個怎麽樣,看書中描寫似乎有點兒年紀了,還是賈元春老公,哎,唯一能期盼就是他別把自己掛在賈家上頭,臨了一起治罪。?
這邊剛忙完,那邊馮淵卻又透露出搬出去意思,薛蟠沉吟了一下也就沒有挽留,他們兩個不在乎,別人看著總會說閑話,再說了,以後要是有了功名,再住在一起也不是個事兒,馮淵將來也要娶妻生子不是。?
馮淵見他連挽留都沒有一句,心中更加鬱卒了,悶悶著不說話,倒是薛蟠想了想,忍不住問道:“對了,府裏有你看中,用習慣了人,一起帶過去算了,當初你來京城也就隻帶了一個小廝,現在搬家怕是來不及買人。”?
馮淵想了想也是,便說道:“好了,那就借用一下我身邊那兩個。”?
薛蟠一噎,他說得是香菱啊香菱,這都見過好多次了,怎麽就沒有看對眼,他身邊那兩個都三十多了,帶過去隻能幹幹粗活啊。“我說,要不把我妹妹身邊香菱給你帶過去吧,我看著那丫頭不錯。”?
馮淵心中一窒,心裏頭模模糊糊想到一個丫鬟影子,薛蟠鮮少說人好,這時候卻誇讚一個丫鬟,想來一定是個出色,馮淵知道他話中意思,原本就想一口回絕了,但轉念一想,自己要是拒絕了,回頭薛蟠莫不是自己看上了,那豈不是……?
心中心思一轉,馮淵露出幾分笑容說道:“也好,那邊也缺人,隻是不知道你妹妹舍不舍得?”?
“沒事,寶釵一貫是用鶯兒,再說她身邊小丫頭很多,不缺了這一個。”薛蟠心中暗笑,原來不是沒看上,是不好意思開心,要不然怎麽自己一開口就答應了呢,哎,還跟我在這裏裝模作樣!?
馮淵心裏頭那個鬱悶啊,接受了這個丫鬟,倒是免了薛蟠看中他,倒是在薛蟠眼中,自己豈不是成了色狼了,頓時心中又苦又澀,真恨不得大哭一場,勉強笑著跟薛蟠說了新買宅子如何如何,往後也要多多走動。?
薛蟠辦事效率好,一會兒就知會了裏頭,薛王氏早就知道他有這個心思,倒是不驚訝,隻是可惜了一個標致丫頭養了好多年,到頭來便宜了外人,也不知道蟠兒怎麽想,又一看香菱美貌姿容,想著這樣也好,免得蟠兒沉迷女色,到時候給他挑幾個老實不是更好。?
寶釵卻是吃了一驚,原本見哥哥平時挺照顧香菱,還以為將來至少是個妾呢,誰知道哥哥大手一揮給了馮淵,她對馮淵印象倒是也不錯,拉著香菱解釋了一番,香菱有些惶惶忽忽,隻是知道以後要換一個主子了,口中隻說舍不得小姐。?
寶釵也有些舍不得,畢竟陪在身邊有段日子了,但哥哥決定,她也不能多少什麽,再說了,那馮淵也是個好,香菱跟著他總比將來隨便配一個小子好,於是便安慰了一番,帶人給她收拾好東西,給了些賞賜當做嫁妝,便送了出去。?
這頭香菱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新主子,她自幼被拐賣,十多年來沒過過好日子,最後被薛蟠買了下來,跟了寶釵才算好一些,這段日子不但吃得好穿得好,而且還能跟著小姐認幾個字,小姐心情好時候也喜歡教她們一些東西,她隻覺得這樣生活再好不過了,但是一眨眼,她卻被給了別人。?
香菱也是知道馮淵,給少爺送東西時候見過幾次,印象隻停留在少爺朋友,是個讀書人之中,這時候想起來,覺得那也是個和氣人,少爺是個好人,也不會讓自己過去吃苦受罪吧,於是便稍稍安了心,隻等著被帶過去。?
馮淵瞥見薛蟠似笑非笑模樣,心中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麽,心中更加不痛快,偏偏還有苦說不出,要裝出歡喜模樣,帶著薛蟠走了一回新家,才送了他回去,一回頭就看見香菱拎著一個小包袱站在那裏。?
馮淵第一次細細打量這個女孩,正是豆蔻年華,麵如春水,眉目如畫,怯怯往那裏一站,還真是我見猶憐,怪不得連薛蟠也開口誇好,這樣樣貌,確實是難得一見,隻論姿色話,怕能超過薛家大小姐,隻是氣質帶著孱弱,一看就是個好欺負。?
香菱直直站在那裏,見新任主子不說話,心中越發忐忑不安起來,隻是捏緊了包袱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一眼。?
馮淵歎了口氣,這樣女孩他倒是討厭不起來,心中更加鬱悶了,隻揮了揮手說道:“罷了,你以前做什麽現在還是做什麽吧,別惹麻煩就是。”?
香菱愣愣看著馮淵走遠,差點沒哭出來,以前我是陪著小姐,但是這邊隻有少爺沒有小姐,那我究竟要去做什麽啊!?
馮淵心中鬱悶著,薛蟠卻高興不得了,終於把那天生一對兩人湊到了一起,他也算是功德圓滿了一回,又想到可能過上一年半載就能抱抱馮淵兒子,心中更加開心,覺得自己這回做絕對正確。?
正高興著,一回頭,卻看見薛王氏再一次拿起了京城姑娘花名冊,口口聲聲念叨著既然不願意先收房,那就快點娶妻,人家這個年紀都已經是孩子爹了,都說先成家後立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倒是好,一個人走得幹淨,balabalabala個沒完沒了,弄得薛蟠一個頭兩個大。?
再說當今皇帝,姬栐現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眼中刺肉中釘終於離開了薛府,以後也不會帶壞了薛蟠,最好是,他還買一送一,順帶著把那個狐媚女人也帶走了,這下可好,薛蟠也安全了,身邊沒有壞朋友了。?
皇帝陛下心情好,陸公公就更加開心了,好不容易總算是雨過天晴了,等過段時間薛少爺進了朝廷,皇上天天能見著他,天天心情好,那他也就能多活幾年了。?
正想著,卻看見皇帝陛下驀地起身,陸公公連忙迎了上去,姬栐一揮手說道:“去準備準備,朕要出宮。”?
陸公公驀地一震,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皇帝陛下,小聲說道:“但是陛下,您剛才翻了和貴人牌子,那邊已經通知下去了,和貴人這時候怕正等著聖上呢。”?
“那就讓她早點睡。”事實證明,皇帝陛下是不會考慮別人心情,冷哼了一聲自去換了衣服,輕飄飄扔下一句洗洗睡吧,就徑直走出了殿堂,陸公公擦了擦冷汗,連忙跟上,心想待會兒那邊宮裏怕又是要換一批瓷器了。?
姬栐心情頗好出了宮,一溜煙兒就往薛府去了,現在馮淵搬了出去,他也就不用擔心半夜進門房裏沒人了,在暗衛幫助下,暢通無阻倒了薛蟠房門口,守在門外陸公公無語望蒼天,在大臣麵前冷酷一人啊,除了宮門咋就這樣了呢!?
姬栐從來都沒有敲門習慣,但總算是知道自己這樣登堂入室是很不好行為,倒了門口故意弄出點聲響,讓裏頭人聽見,薛蟠一貫沒有那麽早睡,果然很快出聲問道:“這麽晚了,什麽事?”?
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被當成了丫鬟,姬栐倒是不覺得生氣,隻覺得這樣還挺好玩,故意咳嗽了一聲說道:“有朋臨門,還不出來迎接。”?
薛蟠驀地打開門,一看見門口長身玉立人,不由抽了抽嘴角,不滿說道:“我說,您真把咱家當客棧了,難道不知道門房作用就是通報嗎,圍牆邊不是還養著幾條狼狗嗎,怎麽一點兒聲響都沒有!明天非得宰了他們吃狗肉。”?
一說到那幾條狗,姬栐表情也頗不自在,原本翻牆這趟活都幹得利落了,誰知道今天一進圍牆就迎上幾雙賊亮眼珠子,要不是有暗衛在,他怕是要狼狽一回了,這時候見薛蟠這樣說,就知道他是故意,一時間哭笑不得:“你就這麽不待見我,養著狼狗來咬我?”?
薛蟠撲哧一笑,說道:“誰讓你放著大門不走,要是別小賊都這樣做,我家不是危險了,好了,快進來吧,雖說開了春,外麵也還是冷,你怎麽都是三更半夜上門,白天就不能抽出點時間來。”?
姬栐但笑不語,時間倒是能抽出來,但問題是前一段時間白天都有那個討人厭馮淵在,他並不想出現在旁人麵前,於是就趁著夜色來,一進門,就看見等下放著一本書,一杯茶,看來剛才薛蟠愜意很。?
薛蟠拉著他坐下來,給他倒了茶才問道:“你事情處理好了,這次待多久?”?
姬栐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並不馬上回答,反而說道:“聽說你高中了,恭喜恭喜,以後就是官老爺了。”?
“去,別在這裏作踐我,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這次名次這麽考前,也不是什麽好事。”薛蟠皺了皺眉頭說道,在姬栐麵前,他也都是暢所欲言,一貫以來都習慣了。?
姬栐挑了挑眉頭說道:“哦,為什麽?”?
“你想啊,名次考前,殿試時候就容易被注意到,皇帝要是喜歡我,給一個青眼,以後就要為他賣命,要是不喜歡,順便一個命令,就能讓我不死不活,哪一個都不是好,最好他老人家別注意到我。”薛蟠笑著說道。?
姬栐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哪裏老了,還說什麽老人家,好吧,比起這個臭小子,是大了一輪,但也用不著用上老人家三個字吧,再說了:“受皇帝寵信有什麽不好?”?
“伴君如伴虎,跟皇帝走得近了,臨了都沒有個好下場,你想啊,皇帝能真相信你,就算你滿心忠君愛,皇帝說不定還以為你居心叵測。”薛蟠淡淡說道。?
姬栐心中更加不快,聲音也冷了下來,用鼻子哼道:“既然這樣,那你還考什麽科舉!”?
“話不是這麽說,原本我以為自己成績,也就是在後邊墊墊底,臨了得一個山高皇帝遠差事,那不是省心又省力嗎!”薛蟠故意朝他眨了眨眼,一拍扇子笑說道,“那可比當個天子近臣好多了。”?
姬栐心中一窒,原來他打是這個注意,竟然絲毫沒有伴君念頭,隻想著一走了之,也不想想他們倆情誼,皇帝陛下已經開始遷怒了,順便忘記了薛蟠根本不曉得他就是皇帝,隻覺得薛蟠就是想要走得遠遠,再也不會來,頓時滿腔怒火,看著眼前清俊容顏就覺得不忿。?
薛蟠也察覺到他臉色不好看,心思一轉,笑著說道:“你不會是傳說中愛誌士吧,其實當今皇上也不錯,現在泰民安,我才能躲在角落過悠閑日子,反正江山人才代代出,少我一個也不少。”?
“多你一個也不多。”總算是說了句良心話,姬栐臉色稍緩,但對薛蟠口口聲聲要山高皇帝遠想法還是不忿,有些陰陽怪氣說道,“身為天朝子民,自然要一心為,哪有你這般沒出息隻想著山高皇帝遠,哼,我看你這輩子都別想這個了。”?
“喂,你可別詛咒我啊,我還挺喜歡現在悠閑日子。”薛蟠笑著說道。?
姬栐驀地一勾嘴角,心中打定了主意,哼想走,哪有那麽容易,我讓你一輩子都為了皇帝勞心勞力,一輩子心裏隻有皇帝,一輩子為了皇帝服務,讓你天高皇帝遠:“好了,天色已晚,我回去了,你也歇息吧。”?
薛蟠隻覺得渾身一顫,連姬栐離開都沒反應過來,有些疑惑剛才那一瞬間寒意是什麽,難不成有好兄弟在背後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