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再戰上海（七）
8月下旬，日軍援兵到達上海戰區，在沿江寬廣的戰線上全麵登陸，戰局急轉直下，從8月下旬起直到9月中旬，凇滬戰區的國軍部隊對沿江登陸的日軍進行了英勇的抗擊，但因損失過大，被迫轉入防禦。9月6日，蔣介石對凇滬戰區下達了新的作戰命令：“戰區以持久抗戰之目的，限製登陸之敵發展，力求收各個擊破之效。如各個擊破不能達成時，則依狀況逐次後退於敵艦射程外另設陣地，施行堅決抵抗，待後方部隊到達，再行決戰而收最後勝利。”
9月13日，中國空軍再次出動，60架轟炸機在戰鬥機的護航下，飛臨上海上空，對日本第3艦隊實施空中轟炸。日本海軍第3艦隊的旗艦出雲號航母被擊傷，被迫退到東海海麵上緊急維修。但此戰也讓年輕的中國空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更加嚴重的是由於中國空軍的飛機都是從外國購買的，損失一架就少一架。連日來與日本空軍的多次空中血戰後，中國空軍的戰機已所剩無己了，但是盡管如此，年輕的空軍飛行員們沒有退縮，依然與日本空軍做著最後的搏鬥。
9月14日，日軍在飛機、戰車和重炮的火力掩護下向中國軍隊發起了全線進攻，重點指向保羅公路的東南方向，負責守衛這裏的是第15集團軍誓死抵抗血戰不退，雙方在潘涇河一帶展開了浴血搏殺。日軍見無法突破15集團軍的防線，就又調整進攻方向，將進攻目標放到了第九集團軍的身上。9月17日，日軍調集第101師團、第9師團向苦戰多日的第9集團軍發動了進攻。
88師523團的陣地上，硝煙彌漫，彈片橫飛，到處是爆炸的火光。龍慶躲在防炮洞裏，身陷在眼窩裏的眼睛上布滿了血絲，龍慶也不記得這是日軍的第幾輪炮擊了，如今的他已經對日軍的炮擊感到麻木了。他趁著日軍炮擊的當口給家裏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上反複的告訴母親，千萬要看住龍風，不能讓他有上戰場上的機會。因為戰場之上實在是太殘酷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轉瞬間就可能被炮火撕得支離破碎。所以他不希望龍風那個楞頭青白白的死在戰場上，龍慶寫好了信，揣進了上衣的口袋裏，等戰事稍有緩和的時候就把信記出去。可是龍慶哪裏知道，龍風早已偷偷的溜出了家，坐上火車北上投軍了。
不知是什麽時候，日軍停止了炮擊。龍慶趕緊爬出防炮洞，吹響了手裏的哨子。已經升任連長的馮占濤催促著士兵們趕緊進入陣地，準備迎接日軍的進攻。馮占濤來到了龍慶的身邊，舉起望遠鏡觀察著陣地前的情況。龍慶開口對馮占濤問道：“老馮，咱們營裏還有多少老兵了？”馮占濤回答道：“營裏的老兵算上你我，還有不到100人了，剩下的都是補充來的新兵。”龍慶傷感的說道：“這是第幾茬補充兵了？”馮占濤痛苦的回答道：“都已經是第4茬了，咱們營已經累計傷亡了1200多人了，都夠編一個團的了。”這時，已經當了班長的小湖北也湊了過來說道：“營長，這仗越打越糟糕啊，這些新兵的訓練不足，又缺乏戰場上的應驗，傷亡率太高了，剛才的炮擊就因為新兵們的戰術動作太慢，許多新兵都被突如其來的炮擊給炸沒了。”龍慶搖了搖頭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戰事打得太慘烈了，根本就來不急訓練新兵了，隻能靠他們自己慢慢的學會在戰場上的生存技巧了。”這時，日軍的進攻部隊已經出現在了視野裏，那掛在步槍上的太陽旗已經清晰可辯了。龍慶對營裏的士兵喊道：“弟兄們注意了，鬼子上來了，趕緊檢查武器準備戰鬥，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開槍。”
龍慶趴在戰壕裏，估算了一下日軍的兵力，發現進攻的日軍足有一個中隊。龍慶不由得有點心裏發虛，因為自己的部隊裏新兵太多，想要打退敵人怕是很困難。馮占濤看到龍慶臉上憂慮，就安慰道：“營長，你放心吧，我已經讓王老歪帶著20名老兵，埋伏在了陣地右翼，如果鬼子攻上了前沿，他們就會從右翼殺出來，兜著小鬼子的屁股打，到時候我們在發動反衝鋒，一定能把鬼子打下去的。”龍風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了。他知道仗已經打到這個份上了，惟有拚死一搏了。鬼子想要拿下陣地，就得拿人命來換了。
鬼子們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就衝到了200米的距離上。龍慶率先端起了步槍撂倒了一個鬼子，他的槍聲就是命令，1營的士兵們開始了射擊，由於新兵們的槍法太差，一陣排槍打過去，隻有幾個鬼子被打倒在地。鬼子們並沒有產生絲毫的混亂，反而是端著三八槍，加快了衝鋒的速度，眨眼間就衝到了100米的距離上。這時，老兵手裏的MP18衝鋒槍發出了怒吼，鬼子在著綿密的彈雨中，被打倒了一大片，剩下的鬼子趕緊臥倒，開始與國軍士兵們對射起來。緊接著，鬼子的迫擊炮就開始發威了。龍慶他們被鬼子的炮火壓的太不起頭來，隻能咬著牙堅持著。許多士兵在炮火中被撕得粉碎，鮮血混合著泥土飛濺得到處都是，人體的殘肢更是隨處可見，陣地上的情況真是殘不忍睹。
鬼子趁著火力壓製的空擋，迅速的爬了起來，再次發起了衝鋒。龍慶見情況危急，他大聲的喊道：“手榴彈！快扔手榴彈！”新兵們在龍慶的提醒下，才慌亂的放下步槍拿起了身邊的手榴彈，龍慶親眼看到幾個新兵在慌亂中，根本就沒拉引信就把手榴彈扔了出去。龍慶根本就沒時間責罵他們，隻能邊觀察著鬼子的情況，邊把手榴向鬼子紮堆的地方扔。這時候，王老歪帶著人在鬼子屁股後麵動手了，龍慶也把心一橫，大喊道：“全體上刺刀！和鬼子拚了！”說完就率先跳出戰壕，朝鬼子衝去。馮占濤大吼一聲拎著上好刺刀的步槍，緊跟著龍慶衝了上去。頓時，陣地上就是一片道光血雨，刺刀紮入人體的聲音，受傷者的哀嚎聲，肉搏時的呐喊聲，交織成了人間最慘烈的聲音。
523團的指揮所裏，團長吳求劍舉著望遠鏡觀察著1營陣地上的戰況，此時他的心裏異常的難受，可是他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因為現在他的手上已經抽不出任何的兵力了，團部裏隻剩下他和參謀長了，另外還有一個班的火頭軍了。現在2營3營也都陷入了苦戰，也沒有多餘的兵力去支援1營，所以他隻能眼看著龍慶他們和鬼子們肉搏。這時，參謀長陳安元說道：“團長，我帶著炊事班上去支援一下吧？”吳求劍一咬牙，然後說道：“我們一起去吧，陣地丟了，523團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說完就拎起了一支MP18衝鋒槍跑了出去，陳參謀長趕緊帶著炊事班的弟兄們跟了上去。
此時1營僅剩的幾十人，正被鬼子們圍在圈內，做著最後的浴血搏殺。龍慶和馮占濤渾身是血的靠在了一起，端著步槍看著麵前的鬼子，他們知道鬼子是想抓活的。馮占濤笑了笑說道：“營長，看來今天咱哥倆要一起上路了。”龍慶摸了一把臉上的鮮血，然後說道：“那咱哥倆得多殺幾個鬼子再死，否則閻王爺會瞧不起咱倆的。”馮占濤大聲吼道：“弟兄們，殺鬼子啊！讓鬼子們知道咱中國爺們就沒有孬種！”1營的士兵們發出了最後的怒吼聲，義無返顧的朝鬼子衝去。
這時在鬼子們的身後響起了MP18的怒吼聲，成片的鬼子被打倒在地。龍慶眼睛一亮，他大喊道：“弟兄們援兵來了！鬼子們的末日到了！”龍慶他們破開重圍，與吳團長他們匯合在了一起，龍慶對團長說道：“團長，你怎麽上來了？”吳團長說道：“你們都殉國了，我這個光杆團長還有什麽用啊，還不如和弟兄們做個伴呢，等到了陰間我還領著你們打鬼子。”他的話剛說完，就感覺到大地一陣顫動，緊接著身後就傳來了戰車的轟鳴聲。一發炮彈落進了鬼子的隊伍裏炸開，頓時就帶來了漫天的血雨。龍慶朝後麵望去，隻見一麵青天白日滿地紅的軍旗在迎風飄揚，戰車炮塔上的青天白日徽異常的醒目，一隊隊國軍士兵端著槍衝了上來。鬼子在戰車的衝擊下，如同潮水一樣推了下去。一名掛著上校軍銜的軍官走了過來，他對吳團長說道：“我們是中央稅警團的，我叫孫立人，我們奉命前來增援你們。88師的弟兄們，你們辛苦了。現在由我們接管陣地，你們可以下去休整了。”說完就給88師的弟兄敬了個禮，在他的帶領下，稅警團的弟兄們都舉手敬禮。88師的弟兄們相互攙扶著，走下了陣地，在稅警團那敬佩的目光下，自豪的離開了這片侵滿鮮血的陣地。孫立人望著這片侵滿鮮血的陣地，感慨的說道：“一寸河山，一寸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