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不虧是老爺子看中的人啊!”埃德蒙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無奈地說道,“這一老一少,都是這麽的讓人看不透,做事總是讓人感到意外。他竟然要來拜訪我?天啊!那種禮貌似的邀請也會有人當真的嗎?老爺子都要親自前去拜訪他,我怎麽敢真的讓他來拜訪我?!”
看著同伴一幅快要“崩潰”的表情,帕博也是一臉吃驚,不過旋又想起那個讓人頭痛的家夥,旋又忍不住微微苦笑,的確,這一老一少,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再想想,那天“他”從黛琺小姐的房間退出來的時候附近的守衛竟然看見黛琺小姐在笑??諸神啊,我一直以為那比魔族立刻出現在我的麵前還要困難許多。
黑暗中傳來兩聲幸災樂禍的冷哼,顯然修森對於這個總是“處事不驚”的搭檔能露出這幅表情相當開心。
“現在怎麽辦?”埃德蒙微微苦笑,旁邊兩人沒有答話,他們相信埃德蒙一定會做出最好的安排,這是多年來合作所培養出的默契,也是一種信任。
深吸口氣,埃德蒙說道:“既然他要來,我們自然不能怠慢了尊貴的客人,而且他已經說好了晚上才來,現在才是早晨,給我們的時間雖然不多,但也不能說不充足,要辦一個大型的宴會那是不可能了。不過,他既然說了,是要前來‘拜訪’我的,那麽應該也不介意歡迎宴會隻是小小的‘家宴’吧。這樣吧,我這邊開始布置宴會,請柬名單我馬上準備,修森你幫我負責一下。帕博……”
埃德蒙微微遲疑了下,還是說道:“老爺子那邊,你去透個氣,具體怎麽說我相信你能掌握好分寸。”
“放心。”帕博點點頭,應道。
“那麽,事不宜遲,開始吧。”
在我們仍在天衣閣那小房間內曖昧的時候,沙拉克薩爾·埃德蒙大人宴請那個身受老爺子器重的少年傭兵的消息一下子如長了翅膀一樣飛入所有有心人的耳內。
得到請柬的,沒得到請柬的,心裏麵所想的卻都差不多一樣,老爺子是什麽人物?沙拉克薩爾·埃德蒙大人是什麽人物?能讓這兩位大人物這般緊張的又是什麽樣的人物?簡單的依據加上無限的遐想,很自然的,就得到了各種各樣異想天開的答案。而這些答案唯一的共同點,那便是使得這位神秘少年身上的光環更加的輝煌,更加的神秘起來。
宴請這位神秘少年的消息在流出埃德蒙的府邸的時候就已經傳遍了落人群的某個階層,而由此行動起來的卻不僅僅是那些得到了請柬的人物,雖然那些發出的請柬本身就已經不少了。鑒於埃德蒙大人平時的寬容大度,幾乎所有沒有收到請柬而又自認為擁有資格的人們直覺地認為埃德蒙大人定是太忙了以至於“忽略”了自己,於是乎在請柬之外的那些“大人”們幾乎是同時做出了不請自到的決定。
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已嚴重失實的“情報”終於傳遍了整個落人群,以至於變成了現在我麵前的這幅奇怪的景象。
看著麵前雖然算不上人山人海,但絕對可以說是車水馬龍的冗長隊伍,我下意識地微微皺了皺眉。
埃德蒙的家正是豪宅的代名詞,即使是在雅特首都天夢東城區所見識過的那些所謂的豪宅在麵前的住所麵前不得不黯然失色。我不得不承認,沙拉克薩爾·埃德蒙正是那一類把雅特人又或者說是原雪舞人的奢華風格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代表。
華貴、美麗,是我僅能想到的唯一兩個讚美,不是它太普通,正相反,卻是因為它實在是太過華麗,以至於腦海中除了這兩個詞外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當然,如果不是麵前還有那麽多各式各樣的馬車的話,我想我會看得更清楚點。
越往前走,我的眉頭皺得越緊,寬廣的圍牆將這件占地麵積明顯超越了一般貴族或大富豪的超豪華宅院整個兒包圍起來,圍牆上錯落有致地攀著仿佛自然生長的數種說不出名字的蔓藤植物,在中間某處圍成了一個高高的大拱形,就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花門一般,在華貴之中更添加了一絲浪漫和優雅。
隻不過此刻聚於那巨大花門下的情景,實在是跟幽雅浪漫沾不上邊,穿戴得體的侍者在接過客人遞過來的請柬之後彬彬有禮地讓出門來,讓賓客的馬車緩緩進入那同樣寬廣的廣場庭園中。不過在他們一通過後,那些麵目冷酷的漢子們會立刻堵上那露出的“缺口”,等待著下一位持有請柬的客人前來。
而那些沒有請柬的客人們正在那花門下各展其謀,希望這些平時很好“說話”的兄弟們能通融一下,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這群平時很好“說話”的人變得水火不侵六親不認,便是那姓“金”的玩意在他們麵前閃爍,他們竟然仍是無動於衷。
那些束手無策的人們眼看著宴會就要開場了,忍不住便鼓噪起來,他們不相信,以往那麽寬容的沙拉克薩爾·埃德蒙大人竟然會這麽冷酷無情,他們一致要求讓沙拉克薩爾·埃德蒙大人出來說明。
而這就是我在到達沙拉克薩爾·埃德蒙這位現任的被遺棄者領袖家門口時,所見到的第一幅景象,我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卻不是因為麵前那些或庸俗或高傲的人們,而是我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的,我仿佛,呃,也沒有請柬這種東西。
如果真的要說有的話,那便是沙拉克薩爾·埃德蒙之前送來的那張請柬,隻是,卻不知這張東西能不能通過。看到我皺眉的模樣,懷中的女孩忍不住微微一笑,卻不知是否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又或者是為了其他的什麽呢?
周圍的嘈雜霍地安靜了下來,我心中一動,隨著人群的視線所至,我的目光落到了那位出現在花門下的白衣男子。雖然之前從未見過,但隻一瞥,我便已經確定,這便是我今晚所要“拜訪”的對象,麵前這棟豪宅的主人,被遺棄者的領袖,落人群現在的話事者。不需要什麽理由,單隻是那份氣度,便不是普通人所能擁有的。
“各位。”埃德蒙露出熟悉的溫和笑容讓場中絕大多數人都放下了心來,他清朗的聲音在四周緩緩擴散開來,“各位,實在是非常抱歉。由於各種原因,今晚的宴會準備得匆忙而急促,為怕怠慢貴客,埃德蒙匆匆而為,準備不周,原本隻是準備辦個小小的家宴而已,誰知竟驚動了這麽多朋友。實在是抱歉了。”
“埃德蒙大人客氣了……”
“您說得對……”
“我們冒昧了……”
諸如此類的話語在四周紛紛響起,埃德蒙臉上滿意的笑容一閃而逝,代之而起的是一幅歉然的微微苦笑,埃德蒙渾厚而充滿貴族式優雅氣息的話語在場中輕輕響起,卻異常的清晰,“給各位造成困擾,本人感到相當抱歉,請各位朋友給本人一個麵子,數日後,本人必將準備一場正式的宴會,歡迎場中的所有人到時參加。”
漸漸響起的掌聲迅即淹沒了我們,我心裏輕輕地發出一聲讚歎,卻全沒發覺在幾乎所有人都在鼓掌的時候隻有一個人不動是有多麽的顯眼,這種顯眼程度就仿佛一隻雪狼站在羊群裏麵一樣,雖然同樣是白色的毛皮,那種氣勢卻輕易地讓人辨別出來。因為自己,毫不掩飾,也不願掩飾。
銳利的目光瞬間過濾了我四周的空氣,緊緊地鎖定在我的臉頰,淩厲的氣勢瞬間衝擊著我的視野,氣勢倏放倏收,刹那間的猛烈衝撞讓遠方的白色身影不由微微一顫。不死心地繼續壓來,卻仿佛陡然失去了目標一般,明明我就在原地,但是我的氣息卻已經消失了,或者說,與天地融為一體,天就是我,我就是天,那種無處下手的茫然感讓埃德蒙臉上露出了一絲莫名的潮紅。
我微微一笑,不再堅持,退出了天人合一的美妙境界,事實上,適才我也隻是靈機一動,借助與對方的對抗瞬間刺激起體內先天真氣的反擊,借此踏入那種美妙無比的先天至境。雖然成功了,但是我卻知道這種方法不能持久,剛才就在短短的一瞬之間,不但是對方撐不下去了,事實上我也撐不下去了。
不過,現在看來,嗬,效果似乎還不錯。因為,我看到埃德蒙的臉上已經露出了誠摯的笑容,緩緩向我走來,在我的麵前停下,並且伸出了他的右手。源自太古禮節中的握手禮,對於初識的朋友表示親密的禮儀。
在四周那靜得離奇的氣氛中,我霍地微微一笑,伸出了我唯一空著的右手,兩隻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心中卻陡地閃過一絲警惕,因為,這是一隻劍客的手。
“歡迎您的到來,我尊貴的朋友。”
“這是我的榮幸,埃德蒙閣下。”
禮節過後,依例,我指了指依偎在我懷中的女孩,介紹道:“這是我的未婚妻莉絲。”因為早已被誤認了身份,現在否認的話麻煩多多,而且我也無法解釋清楚女孩的身份,而她真正的身份也不適合公開,因此我們商量了這麽一個身份在人前介紹。
莉絲的身體雖然有漸漸起色的跡象,但是離康複還有著遙遠的距離,便是此刻,她仍是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態,我的左手牽著她的左手攬著她的腰,真氣輸入她體內的同時也幫著托著女孩的身體,她看似自己在走,實際上仍是由我抱著走的。不過,莉絲就無法還禮了。
埃德蒙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奇異神色,也沒有使用貴族的吻手禮,反而是右手撫胸,敬了個見麵禮,然後作了個“請”的動作,帶著我往內走去。而在他走過之處,原本擁擠的人群立刻唰地露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心中微微苦笑,我表麵上維持著絲毫不亞於埃德蒙的優雅微笑,一邊跟他互相說著毫無營養的話一邊往大門內走去。
寬廣的庭園靠近大門的角落裏,各式馬車停放在那裏,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們在侍者的帶領下往庭園內豪宅的大門走去,而他們的目光在經過我身旁男子的時候總是停下腳步遙遙行禮。
庭園鋪滿了草地,初春的嫩芽稍稍的露出了頭,淡淡的綠色在輕柔的晚風中是一道別致的風景。
“您的到來真是讓人感到意外,又不得不充滿了驚訝,如此年輕卻又如此傑出,不知是哪位出色的教育家方能教授出這樣傑出的子弟?”埃德蒙的聲音敦厚沉穩,聽起來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看著他溫和的笑容,我心中卻不由一凜,客氣地道:“閣下過獎了,雲不過一浪跡天涯的浪子,所得意者,不過三倆知心好友,實不敢當您繆讚。”
“嗬嗬,您謙虛了。”埃德蒙目光閃閃,顯然並不相信我的解釋。
“您是海浦·科頓先生的好友。”我看著埃德蒙微笑的臉,說道,“所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叫我的名字就好。”
埃德蒙微微一笑,說道:“好吧,雲。不過,海浦·科頓先生不隻是我的朋友,更是我尊重的長輩,所以,也請你也不要對我使用‘閣下’‘您’的尊稱,我們應是平輩論交。”
“這是我的榮幸。”我微微一笑,沒有推辭。
從庭園入口的花門到豪宅大門,不算長的一段距離,我卻始終處在心神緊繃的狀態下,跟埃德蒙這種人說話實在是太累了,而我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對這種貴族式卻又充滿了試探的社交對答應變如流,其熟悉的程度竟連我都感到暗暗心驚。
大廳內,落人群裏麵所有的上層人物幾乎都已經出現在這裏了。無論是埃德蒙本身,亦或是今晚的主賓,那個傳說中的少年傭兵,他們兩個人的身份都足以令廳子裏的人們進行一陣遙遠的猜想和眺望。
在落人群裏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擁有著這樣的本領,而此刻能獲得埃德蒙邀請而站在這裏的人們,無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得到的消息的準確性比起外麵那群人來,無疑要精確得多。
他們三三倆倆地或站或坐在一起,小聲地聊著天,說著毫不相關的事情又或者輕聲地討論著今晚宴會的細節之類的,興許是默契,沒有人提到哪位神秘的主賓,唯有那些跟著大人們前來參加宴會的小姐們不時望向大門時的期待神情或許可以說明點什麽。
美酒盛放在名貴的玻璃杯中,各式精致的小點心隨意卻整齊地擺放在長長的餐桌之上,淡淡悠揚的音樂在樂師們的妙手下輕輕揚著,是宴會上的主旋律,這一切本應是完美的。
隻不過現在卻似乎缺少人問津一般沉寂,客人們無論男女老少,他們的目光總是不時地掃向大門,顯然他們的注意力更多的是留在那即將出現的神秘主賓之上。而那些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展示著自己魅力的小麻雀般的小姐們眼神中火熱的期待更是足以融化任何一個熱血少年的心。
對於平時宴會所吸引他們的那些娛樂,此刻仿佛都變得無關緊要了,便是那些活力充沛的青年人們也都是神情期待地望著門,畢竟,他們等待的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雖然他的名字並不在傳說之中,但他的實力卻的確隻在傳說中出現,正如老爺子的器重一般,他空白的傭兵日記上唯一記載的等級鑒定早已成為了這些年輕人心中的另一個傳說。
而在傳說的光輝籠罩下,其餘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呢?更何況,這一切即時是在平時的宴會上也可以見到,然後傳說的出現卻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夠看見的。
年輕人的心思簡單而容易猜測,甚至不需要猜測,因為他們大多將它寫在臉上,無論男女,雖然他們所想的其實並不一樣,甚至天差地別。年長者們或者已經開始踏入“生活”的人們思慮的便多得多了,但是在此的卻沒有一個是普通人物,而許多人更是共事多年彼此熟悉的人物,他們的交談甚至已經不需要言語,隻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口中所說的言語往往卻隻是他們用來掩飾彼此交談的真正內容的掩護而已。
他們當然清楚今晚宴會的主人是誰,不過此刻他們更關心的無疑是那位神秘的主賓。無論是誰,隻憑老爺子親身到訪的事實以及他聖級的實力,足夠讓大陸上的所有人幾乎都露出尊重。更何況,這裏是落人群,是老爺子一手建起來的落人群。
霍地,門口驟然響起的腳步聲驚醒了原本便注意著的人們,他們不知道的卻是他們本來卻是聽不到那腳步聲的,他們也無暇多想,他們的目光唰地一下子全部落到了門口,望著那一身雪白的三道身影。
然而,即便他們的本意並非如此,他們的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三人中那唯一的女性身上。
雪白無暇的貴女式長裙及地,裙尾褶角自然而不規則地微微上傾,褶皺成一朵朵小小的百合綴飾在她的裙角,雪白的衣裙,雪白的肌膚,本是毫無花色的純白長裙在女孩的身上卻仿佛整體成形,就仿佛無數的百合簇擁成的一朵百合花,又如同天使下凡,在女孩的身後仿佛正展開那純白的羽翼。
廳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們下意識地收起了自己的翅膀,在那聖潔的白羽在下,她們早已失去了所有榮光,依莉娜的光輝隻落在她所愛寵的人兒身上,她們自慚形穢地悄悄退後了少許。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小動作,無論是她們的父母,亦或是平時圍著她們諂媚的追求者們。
此刻,黑夜裏的無盡星光就隻為她而存在,而她,便是這天空中唯一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