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嗎?
出奇的,在這生死一刻之間,我竟然感覺不到恐懼,仿佛記得有人說過,在人死之前人一生中所經曆過的一切會在自己腦海中全部倒流重播一遍,為何我竟是如此平靜?平靜得,隻感覺得到那一絲詫異。
不是說會記憶倒流麽?難道自己這被封印了記憶的人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仍不能得到真實麽?那下這個封印的人還真是有夠恨我的呀。
無奈苦笑,為何在這頻死一刻,自己腦海中想起的竟是那認識了不到幾天的小妖女?
喜歡她麽?
一片空白,卻不是腦海中所想,眼中所見惟有空白中那一點暗紅,在瞳孔中不斷變大,直到,刺進胸前。
“咦?”刺中的和被刺中的竟同時發出驚呼,那本該刺穿我的一劍竟仿佛如中金戈,便是寒血的主人也不由為之微微一頓。
高手相爭,本在一瞬之間,雖隻是眨眼之間,卻足夠扭轉敗局!
“殘雪——一點素皎萬殘機!”
手中弑神青芒大盛,帶起點點淡紫光點,映得布裏亞德的臉一片鐵青。無暇多想為何會出現這種根本戲劇性的變化,手中利劍不停,在布裏亞德微愣之間形勢大逆,弑神毫不留情地刺穿布裏亞德的右臂。
心係女孩安危的我一擊得手,更不停留,腳尖微點,已向著適才傳來慘叫的地方掠去。
風翔技全力展開,幾個起落,我已經離適才傳來慘呼的地方不遠,然而那突然冒出的擋在我麵前的黑衣人卻讓我忍不住心中一沉,莉絲的傷勢未複,即便有我先天真氣護著,但重傷初愈的她頂多比普通武者略強而已。而這些黑衣人的出現,擺明了神殿另有伏兵,看來自己卻是大意了,隻不知女孩現在如何,以她的個性若不是突然受到重大的痛苦斷不肯如此放聲慘呼!
然而,這些人雖然武技不怎麽樣,卻是絲毫不懼,竟是死拖著讓我不能存進!
心焦如焚的我再顧不得手下留情,青色劍芒中淡紫光點愈盛,弑神更不停留,每劍揮出,必有人倒地不起,生死不知。聞著空中漸漸彌漫的血腥氣息,不知不覺中,心中更是殺意大盛,手下愈是狠辣無情!
身後凶暴的冰寒氣息愈來愈近,不用回頭,我自然知道擁有如此氣息的會是何人,雙目煞起,黑色雙眸竟隱隱泛起一絲血色!
“找死!”一時間血腥氣大盛,身後冷哼聲傳來,頭也不回,一劍“星寂”回身擊出,正點在寒血之上,腳尖輕點,借勢拔地而起,風翔技展開,身子在空中微一停頓,本是無可借力之處,竟愣是再往前飛去。
然而眼中所見卻讓我瞳眶俱裂,一種無法克製的恐慌湧上心頭,匯到喉間,我望著那一紅一白的兩道身影,大聲吼道:“不!”
那熟悉的棕紅劍氣在黑暗中劃起一道醒目的亮痕,瞬間掩蓋女孩身上那微亮的光兒,抬眼望去,女孩那模糊的容顏仿佛正對我露出一絲微笑,而那淡淡的微笑卻是充滿了決絕!
身後驟起的森寒氣息瞬間暴漲,後背胸口突然一陣鑽心的劇痛,我卻仿如不覺,往那個笑得如此蒼涼的女孩撲去,喉間哽咽住僅存的唯一念頭:“不要!”
“轟!”青芒暴起紫光,如閃電般斬上棕紅的殺劍。
明明隻是咫尺的,為何卻成天涯!有如鴻溝的半分之距,但卻是生死之間!女孩微錯的腳步根本躲不過那堪比雷電的迅捷一劍,棕紅色的劍氣微斂,卻毫無止歇地當胸刺過!
眼中所見的一切仿佛都不真實起來,女孩的俏臉仿佛就在眼前,卻仿佛更加遙遠,伸出手,我的手在顫抖,一個劍客的手竟然在輕輕的顫抖,我看到的明明便是真實啊,為什麽卻變得模糊起來了?為什麽?
“哥……哥……”摟著女孩的手下意識地收緊,心底某種瘋狂的印記搖搖欲墜,似曾相識的場景在我的靈魂深處瘋狂呐喊著,“還記得……咳……人家說過……的話麽……”
“你答應過……人家……一個要求的……”我點頭,隻要你活下來,不用說一個,十個,百個,我也答應你。
“哥……我……咳……姐姐……奈希……幫我……”女孩的手陡地滑落掌間,我的心也跟著沉到穀底。
“不會的……”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中帶著顫音,就在片刻之前,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妖女還躺在我的懷裏跟我撒嬌,還在聽我的故事,她怎麽會死的?她怎麽會死?我不信!
我不信!
假的!麵前的女孩不是莉絲!不是那個心計狡詐,百變無雙的大小姐!不是那個千嬌百媚,讓人愛恨絞纏的小妖女!“假的!你不是莉絲!你不是!你——”嘎然而止的怒喝被突然下落的目光所擋住,明明是模糊的視線啊,為何要讓我看得這般清楚!
淡淡流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一點深藍上染著依稀分明的殷紅色澤,尚未幹涸的顏色在藍芒裏鮮豔得刺眼!花淚啊,在十年之後,終於再次染上主人的鮮血。
“滴……答……”
淡淡的輕音,卻仿佛天雷乍響,霍地一股無法克製的悲傷湧上心頭,莉絲死了……
緊緊地擁著漸漸冷去的身軀,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有一句話不斷的重複著,莉絲死了莉絲死了莉絲死了……那翻起的悲傷輕易地將我埋葬在傷海之下,隨之而來的是一片空白的茫然,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呐喊著什麽……
我聽不見……
我看不見……
耳旁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我,睡吧,睡吧,睡著了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後背胸口傳來的森寒漸漸冰凍了我的意識,那種氣息我並不陌生,但此刻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又或者是不願去想吧……
我感覺到我的手腳在漸漸的變冷,就如那被刺穿的傷口一般,隻是懷中那冰冷的觸感為何比我還涼?下意識地緊了緊懷中女孩,卻再也感受不到半點溫暖……
緩緩閉上雙眸,幾個女孩的身影在眼前一一閃過,最後卻漸漸模糊,霍地,懷中一輕,猛地睜開雙眸,懷中的女孩正漸漸地飄散開去,點點熒光,自我的懷中悄悄地飄散開去,女孩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慢慢的,慢慢的,變淡,變淡,直至手中所握著,僅剩下那一襲白衣及那一朵花淚,閃著淡淡的紅芒。
“啪!”輕輕傳來的脆響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清晰,仿佛某種東西突然開始斷裂開來,雙眼陡地睜開,仰天長嚎,聲音直透天際,如狼嚎,似虎嘯,唯一相同的,卻是嘯聲中那淒涼的決絕之意!
“啪啪!”懷中傳來的異響卻無法勾起主人的半點好奇,將女孩僅存的衣飾疊好緩緩地放入懷中,每一個動作都輕盈無比小心翼翼,就仿佛怕弄壞了什麽似的。
已然空著的左手緩緩地移到身後,反手握住那柄刺入後背的寒血,緩緩的,一寸一寸的,緩緩拔出,在劍尖離體的瞬間胸前後背兩個傷口同時噴出一道血箭,如同淚痕一般潺潺而下,而我卻仿如不覺。
右手弑神輕輕拄地,左手寒血緩緩地移到眼前,通體暗紅的劍上那漸漸淡去的鮮血,便是我的麽?無視對麵三人那鐵青的麵孔,我突然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劍鋒上的血滴——冰冷。
血腥味從喉間流到心底,我聽到了那仿佛隔絕了千萬年的呼喊,亦或者僅僅隻是跨越了十年的時空,我聽到了心底的那瘋狂湧起的執念,如星火燎原般,一滴兩滴,轉眼間卻已是滔天洪濤,瞬間淹沒了我早已空無的所有。
弑神輕輕舉起,心一片冰冷,弑神冰冷的劍鋒映出我的雙眼,竟是赤紅如血,泛著深紫光芒的弑神輕輕微顫,發出淡淡清吟,仿佛應和一般,沉入心神,我的心陡地平靜如海,就好像那洶湧的暗潮之上那寧人窒息的平靜。
然而,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什麽也記不起,唯有鼻尖那淡淡的幽香不曾忘懷,清吟是誰在低泣,最後的時候,我隻聽見,耳旁似乎傳來那幾不可聞的輕輕歎息,“終於,還是開始了嗎……”
弑神驟閃,陡地映出了我赤紅的雙眸,我的喉間似乎也發出那心底澎湃不可自製地呐喊,然後我的意識終於陷入了黑暗。
“殺!!!”
落人群的某處,躺在**的布裏亞德左肩處纏著厚厚的綁帶,而他的左臂正孤獨地躺在桌上,還有他的寒血。狹小的房間中,諾德曼鐵青著臉,狠狠地瞪著胸前繃帶已被血染紅的依格,怒道:“依格!你搞什麽!那是教宗陛下要的人,你竟然把她給殺了!激得那個瘋子發狂,差點拖著我們去給她陪葬!”
講到那個瘋子的時候,諾德曼忍不住臉色變了變,雖然已經逃到了安全的地方,恐懼卻如附骨之蟻般揮散不去。
那人真是太恐怖了!血紅的雙眼,深紫的劍芒,布裏亞德竟一劍敗北,雖說他那時右手受傷是左手持劍,而且手中持的並不是他的佩劍寒血,不過自己也並不認為就算是全盛無傷的他可以擋得住那個殺神!
布裏亞德輸了,輸掉的卻不僅僅是一招,還有他的手臂,若不是自己兩人出手夠快的話,恐怕他連小命都得輸掉。自己所經戰役不下千百,可是即便是再殘暴血腥的黑暗中人中,也不曾見過如那人一般恐怖的存在。即便現在隻要稍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冷汗仍忍不住潺潺而下。
自己這邊可是三個人啊!天神殿守護者十二聖劍中的三個人啊!而他一個人竟敢獨自挑戰,麵不改色,而結果卻是自己三人大敗虧輸,若不是“他”及時趕到的話,恐怕他們就不止是身受重傷這般簡單了。
隻要一想起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麵前這個火之聖劍搞出來的,諾德曼就忍不住一陣惱火,他不但殺了自己的任務目標,還差點連累自己兄弟倆陪他一起送命,想到這裏,忍不住喝到:“依格!”
“不關他的事。”門外傳來的淡淡聲音,卻讓諾德曼身軀劇震,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什麽,卻仍忍不住怒瞪了依格一眼。
推門而入的是一個年輕人,至少他看起來相當年輕,一身雪白的貴族輕衫看起來無一絲塵埃,若不是親見,誰也不知他適才與另一個瘋狂的聖級高手火拚過一場。無論什麽時候,他總是這般的從容優雅,印象中能讓他動容的事情似乎還沒有。
不過房中三人都知道,他不止是不年輕,甚至他的年紀比場中任何一人都大。他的來曆便是身為同僚的他們也並不清楚。他們唯一知道的便是,從很早很早以前,遠在教宗陛下仍然年輕的時候,他便已經跟在教宗陛下的身旁。他是教宗陛下最信任的人,亦是十二聖劍裏最神秘的一位,雖然現在的十二聖劍裏從沒有人見過他出手,但沒也從有人懷疑過他的實力。
因為,那是毋庸置疑的,在他的麵前,你甚至興不起一絲反抗之意,諾德曼心中微微苦笑,不知道這次任務的失敗會受到什麽處罰。他既然剛才已經說了不關依格的事,那麽這次任務失敗估計要歸咎到自己兄弟倆身上了。
淡淡地掃了一眼雙眼空洞的布裏亞德一眼,來人目光落回臉色變得蒼白的諾德曼身上,說道:“你也不必擔心,那個女孩的死亡也不是你的過失。”
輕柔的話語如微風般撫過諾德曼的心窩,雖隻是輕輕的一句話卻讓諾德曼前後心態大多相同,不過來人的下一句話卻讓諾德曼心中又是一緊,“不過,你久久不能將那個女孩帶回的貽誤之罪卻是罪不可免,至於具體如何,這件事的後果比較嚴重,等你們回去後,由教宗陛下親自定奪。”
諾德曼心中微微苦笑,卻也不敢反駁,而且他說的也卻是事實,心中微轉,卻陡地想起他適才的言語,看著對方溫和微笑的臉孔,他忍不住問道:“辰殿下,為什麽那個女孩的死,既不是我的責任,也不是依格的責任,若不是他……”又想起他適才所說的不關依格的事,諾德曼終是不敢將剩餘的話說出來,因為那等於當麵駁斥來人的說法。那不僅是不信任的表現,更是對來人的不尊重,他不敢。
被稱為“辰殿下”的白衣人微微一笑,卻絲毫不以為杵,說道:“那個女孩在依格的劍刺中之前就已經沒救了,她的死又怎麽能怪到他的頭上?”
“什麽?!”諾德曼睜大了雙眼,目瞪口呆地看向依格,卻見到依格正露出一個淡淡的苦笑,顯然辰殿下所說的正是事實。但他仍是不敢置信地向依格追問道:“依格,正是真的嗎?”
苦笑著點了點頭,依格說道:“不錯,當時那一劍本是為了救她的……”
諾德曼本是博聞廣學的聰明人,再聯係起當時趕到後所見到的一切,陡地想起女孩身上那淡淡的微光,霍地明白過來,失聲道:“她?她竟是要自爆?!”在神殿的典籍記載中,魔法師們用來維護尊嚴的最終手段,他自然不會陌生。
“不錯。”依格苦笑著沒有回答,辰殿下卻點了點頭道。
“那?”諾德曼沒有再問,剩下的事情他自是猜得出來,想要阻止女孩子自爆的依格當然是全力出手,卻被剛好趕到的那個人當成了想傷害女孩的敵人,短暫的阻隔卻足夠讓女孩完成必要的環節。而女孩卻是因為那個人的趕到而放棄了將那股毀滅的能量釋放開來,搶在那之前迎上依格的劍,當時她的移動竟不是為了躲開那把劍,而是為了讓那把原本不是刺進她要害的劍先一步斷絕她的生機,散去那毀滅的能量,以免傷到她的情人。這也就是為什麽依格那微頓的一劍卻仍是刺入女孩體內的原因?!
想通這一切之後,諾德曼終於如依格一般忍不住苦笑起來,如果那個人沒有趕到,那麽依格的劍就不會受到阻隔,就有可能攔下女孩,如果那個人及時趕到,也許來不及阻擋女孩的依格就會被女孩的最後手段給拉著陪葬,而自己兄弟倆的任務同時報銷。如果……如果要是沒有那麽多的如果,也許此刻結局便大大不同。
“想明白了嗎?嗯,看來應該是已經想明白了,不虧是天神殿第一智者。”辰殿下溫和的笑意和淡淡的讚賞,諾德曼卻有些莫名的難堪,雖然他知道對方根本就不會特意去諷刺或者在意什麽。
“那麽,休息吧。”辰殿下淡淡說道,話語中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此次任務到此為止,布裏亞德的傷三天內便可以穩定下來,三天後便出發,回返天神殿。”
“是,辰殿下。”
關門聲起,小屋中陷入了黑暗之中,唯有布裏亞德那淡淡的喘息依然清晰。門外,傳來的卻又是誰的歎息?
弑神在黑暗中爆起青芒,映著我赤紅的雙眼,青色斂去,淡紫劍芒漸漸變濃,是誰的淒厲呼號?
耳旁響起的,是誰的歎息?
那狂呼喝斥的,又是誰的金戈?
為何是一片紅?
紅,殷紅,殷紅如血
紅,血紅,血紅如楓
那滿天飄舞的是跌落的秋楓
還是綻放的血紅
淡淡清吟
是誰的哭泣
那蒼白的笑靨
為何沾滿血滴,如淚
殘月
豔陽
暴起的光明在黑暗中沉淪
交疊的背景在光暗中輪回
哪裏是虛幻
哪裏才是真實
“哥……哥……”是誰的輕聲呼喚,同樣的一襲白衣輕衫,淡紫碧綠交替互換,那無神的瞳孔中倒映著淡淡虛幻,憂鬱之後是女孩調的笑語輕嗔,哪裏才是真實?
唯有那一點蒼白幾滴血,在我的眼底不曾消逝,無論是銀發紫眸,還是那碧綠雙瞳,唯一的相同。
劍在舞
青色的弑神
深紫的清吟
紅色的,血
我聽見
是風的呼喚
睜開雙眼,空白的屋頂,陌生的視野,迷茫的心,不能動,無法動彈,我的手腳都僵硬了,仿佛被縛住了一般。體內真氣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微動,胸口後背傳來的劇痛,讓我放棄了這個原本簡單的動作。
莉絲呢?
下意識地左手微緊,卻是一片空**,我記起來了,視野漸漸模糊了,是的,我記起來了,莉絲死了,就在我的麵前……
緩緩地閉上雙眼,我感覺得到那滑過臉頰的淚水,灼熱得刺痛,就仿佛女孩那最後的冰冷,冷得連我的心都跟著瘋狂,冰冷的手,緊緊地握著,冰冷的觸感,指尖,右手的劍。
“你醒了?”睜開眼,身前站著的是一個花白著胡子的老者,他的聲音慈和和溫婉,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不是他不夠溫暖,而是我太過冰冷了。
“這是哪裏?”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變得沙啞粗糙,然而卻沒有感到一絲本該有的驚奇,正如我的問話,平靜而生冷,禁錮自己,也疏遠別人。
微微皺了皺眉,老人開口說道:“年輕的大魔導師,正如之前你衝動地不顧一切地發動風係禁咒‘風之哀傷’,你的‘直接’同樣讓我感到驚訝。我必須承認,如果不是看在同類的份上,也許我會當作你不存在,就這麽任你死去。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那個人無法阻止你的話,我也隻能出手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隱居所在因為你而毀滅。”
對於老人的嘮嘮念叨,我並沒有仔細去聽,腦海中卻自然地回想起昏迷前的場景。弑神的青芒被越來越濃的深紫光芒取代,我斬下了布裏亞德的一隻手,然後,他們三人聯手卻被我打敗了?!然後,然後,那個人,那個白衣人,深藍色的長槍,然後,然後我、我輸了?!
是嗎?原來昏迷前我開始念誦的那個咒語是禁咒嗎?這個老人說“同類”?又對魔法這麽清楚,莫非他是個魔法師?視線上下掃視,我不得不承認,他跟想象中的魔法師差別還是比較大的,除了那一簇花白的大胡子之外,那矮胖的身材,那滑溜的眼睛,還有手上的那個玉扳指,怎麽看都像是一個無良奸商勝過傳說中那些知識淵博神秘莫測的魔法師。
雖然,呃,他說的話,聽起來的確不是普通人說得出來的。不過,他為什麽叫我大魔導師?心中的疑惑湧起,卻陡地感覺到一陣困倦,我聽到耳旁傳來老者的聲音道,“安心休養吧,你該慶幸你遇上的是個煉金術士……”
隨後,我再次閉上了雙眼,茫然的意識在記憶的時空裏飄**著,那火紅的楓。
豔陽下的廣場上,冰冷的火楓倒映著騎士的血,女孩的血,我的血。
羅密得溫暖的光芒下,摟著懷中的女孩,我用力地揮著劍,臉上帶著決絕而幸福的笑,冷得像冰。
畫麵快速地切換著,唯一不變的,隻有那火楓,紅似血。
“謝謝,想……”
“還有……永別……”
“不!殿下,您不能去!”
“請您不要去!求您了,不要去啊!殿下!我不想你有事啊!雲!!”
“不可以!你是雪舞的太子,是諸神的寵兒,是大地的希望。”
“而我……我……隻是個卑賤的魔女,你怎麽可以!!這樣不值得……”
“值得!”
“你,可是我的女神啊……”
“哥……可以嗎?這樣叫你。”
“不可以。
叫我雲,好嗎?在我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我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你。淩,我愛你。從第一刻遇見你開始,直至我的心髒停止跳動,我絕不後悔我愛你。即使羅密得隕落大地,依莉娜不再升起,我也絕不會再離開你。死神也隻能帶走我們的生命,冥王也無法將我們分離。”
“那又如何?兄妹又如何?”
“我……我……愛你……雲”
“我愛你,淩。”
“那麽,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我的女神。”
“我是帶著魔鬼的邪惡所出生的魔女,魔女便是我的稱呼,我對名字的渴望,便如我對自由的向往,同樣充滿了奢侈。直到母親生命中最後的一刻她才對我說:‘你是雪舞夜中飄零的孤羽,不被允許繼承龍之姓氏的你便以雪舞為姓吧。不管別人如何,你始終也是我的女兒——飄淩。’”
“那我呢?我是你哥也,那麽我豈不是應該叫作——雪舞·雲。”
雪舞·雲!
我的意識猛地一震,終於在黑暗中沉寂下去,在遙遠的天際,我仿佛又聽見,那一聲輕輕的歎息——
“終於,還是開始了嗎……”
在落人群往南幾十裏外的馬車內,擁有碧綠雙眸的少女正輕輕地哭泣著,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在小小的黑暗裏,此刻,終於還是隻剩下她一個人,抱著自己的雙臂,低聲地哭泣著……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了,那透出窗戶灑在我身上的陽光,我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如同心底深處的冷漠。手腳微微地動了動,漸漸地找回知覺,微微頷首,我看見自己的胸前捆紮著厚厚的繃帶,而上麵的血漬竟所餘無幾。
那一劍從後背刺穿胸口的傷口竟是一陣冰涼,隱隱地有一絲輕微的麻癢,竟似乎是傷好快要結痂時的感覺,我微微吃了一驚,這就是他為什麽說幸好我遇上的是煉金術士了嗎?
右手活動了一會,撐著冰冷的“床鋪”,緩緩地直起身來,茫然四顧,我這才發現自己所在並不是什麽床鋪之類的東西,而是一張長桌,就好像是貴族晚宴上那種用來擺放食物飲品的長桌一般,這張長桌擁有著對於一張桌子來說同樣誇張的長度,我躺上去之後竟隻占了不到六分之一。而剩下的那部分則擺滿了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玻璃瓶子,瓶子中或鮮亮或黯淡的顏色同樣瑰麗,但我卻清楚地感覺到其中的危險,就如同昨夜那神秘的白衣人那深藍色的長槍一般。
想到這裏,我的雙瞳不由的縮緊了,一股抽搐的劇痛仿佛從傷口處湧出,卻在心底翻滾著。
“……失去了唯一便放棄所有嗎?……是嗎?放不下嗎?……迷茫嗎?……那就把仇恨凝聚吧,我會在你未來的路上等著你,等到你足以與我一戰的那一天。那時你便可以用我的首級來祭奠逝去的戀人,記著吧,年輕的複仇者,我的名字是麻木爾杜拉貢·西切·辰……”
我敗了……敗得如此徹底,那個恐怖的家夥這麽強,強得我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麽?至今為止從未遇過敵手的我卻在他手上走不過三招,閉上眼,回憶著那瞬息之間的三招,我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那深紫劍芒爆起的瞬間讓對方驚訝了一下,我可能連第二招都沒機會出手。
“麻木爾杜拉貢·西切·辰。”緩緩地念叨著對方的名字,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從心底湧起,那是冰冷的火焰,就如同眼底燃燒著的決絕。
“哦?那是誰的名字?”身後傳來的氣息在片刻之前我便已經感覺到了,我微微轉頭看去,不出所料,正是那看似奸商的魔法師同類。
“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尊敬的長者。”雖然仍處在桌上,我仍是右手撫胸,微微欠身,對這個救了我一命的老人表示感謝,再次蘇醒過來的我清楚地感覺到己身的變化,雖然我並不清楚那原因,但夢中漸漸清晰的一切卻正影響著我的存在。
“看來藥效已經起到作用了,你的康複讓我感到欣慰。”老人感覺到我態度上的變化,混濁的雙眼中霍地露出一絲驚訝,他欠身回禮,答道,“歡迎你的到來,年輕的大魔導師。我為我之前的無禮感到抱歉,忽視你剛失去戀人的痛苦,我很抱歉。”
雙瞳微縮,女孩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漫天冰霜霍地席卷了我的心靈,我輕輕地回答,不失恭敬,聲音卻微微顫抖著,不可自製,“您的道歉令我惶恐,是我的無禮令您為難了才是。”
“年輕的大魔導師,我必須承認,你再一次令我感到驚訝。”老人混濁的雙眼精光微閃,那瞬間流露的氣勢竟似絲毫不亞於我所見過的超卓武者,“請原諒我的好奇,不知道是哪位大師有如此榮幸擔當你的引路人。”
雙眼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無奈,我恭敬地回答道:“很抱歉,尊敬的長者,恐怕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見到老者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我忙接著說道:“這並不是故意隱瞞又或者身有苦衷,而是我對於您的問題同樣無能為力。”
聽到我如此說,老人好奇地問道:“年輕的大魔導師,請原諒我無法克製的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使你無法回答我這應該算是簡單的疑問呢?”
“回答您的疑問,尊敬的長者,在我有限的記憶裏雖然擁有著‘老師’身影的存在,不過恐怕他們並不足以傳授我魔法的奧秘,對於您的稱呼,我同樣充滿了好奇,大魔導師是否是魔法師的一種?煉金術士又是什麽?是等級?還是分支?”看著老者那越來越詭異的目光,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敘述起我唯一知道和擁有的真實,“至於我所擁有的能力是否是在我失去的記憶中存在著引路人的指導,我同樣無法回答您,如果您願意相信的話,那麽我可以告訴您,那是來自風的傳承。”
“我必須收回我之前的驚訝,年輕的大魔導師。”老人深深地吸了口氣,胖胖的臉龐上那擴散的五官仿佛擠在一起般,顯得極為滑稽,不過我卻沒有絲毫取笑的心理,聆聽著這位傳說中的魔法師的敘述,“我必須表示我的震驚,你的述說讓我難以置信,卻又無法懷疑。我感覺到你回答中的誠懇,但我同樣充滿了疑慮,魔法師的世界不是普通人所能介入的,我相信你的身後至少存在著一個引路人,你的老師。至於你所說的風的傳承,以我有限的智慧作出的小小猜測,應該是這樣子的,失去了記憶的魔法師卻無法割絕與元素的聯係,你出色的資質以及大魔導師級別所擁有的龐大精神力使得你在某種刺激下‘記’起自己曾經所擁有的能力。你可以回想一下,當時你是否受到了某種異樣強大的刺激,或者是置身於極端的危險之中呢?”
不消刻意回想,我肯定地點了點頭,空的突然出現足以讓雪舞大陸上的所有人認為自己置身於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之中,“是的,當時我確實以為自己陷入死地。”
“那麽,這個猜測便可以成立了,至於最終的答案,仍需要你自己去追尋。”老人深深地凝望著我,說道:“不過現在我們的時間仍然充足,不知道你是否願意‘重新溫習’一遍魔法師世界的奧秘呢?我相信,接觸到熟悉的東西有助於你回想起屬於自己的記憶。”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記憶並不是單純的失憶這麽簡單,不過無論是老人的好意,又或者是對於魔法師世界的好奇都使我無法拒絕老人的好意,我點了點頭,說道:“感謝您的幫助,不過在這之前請先原諒我的冒昧,到現在為止我仍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名,請寬恕我的失禮。”
“當然,年輕的大魔導師,你是我們魔法師們的驕傲,你的請求是我的榮幸。”老人客氣地說道,“我的名字是艾德嘉·斯卡·貝洛姆奇,也許在你失去的記憶中曾經聽過這個名字。”
“我很抱歉,艾德嘉大師。”失去了記憶的少年略有些尷尬地回答道。
“沒有關係,我的朋友,你的實力贏得我的尊重,你的謙和贏得我的友誼,如果你願意的話,請接受我這個朋友的請求,稱呼我艾德就好。”看著艾德嘉誠懇的表情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艾德嘉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那麽現在,我的朋友,請跟我一起‘回顧’那屬於魔法師的世界。
自諸神創世以來,世間萬物誕生,各種動物、植物,擁有生命的生靈在漫長的時間旅程中前進,其中擁有著智慧的族群迅速脫離出來,不斷地發展前進,並隨著發展的需要,逐漸地在廣闊的雪舞大陸上建立起屬於自己的領土。人類、精靈、龍族、矮人、獸人、地精以及各種各樣的擁有智慧的種族逐漸成為大陸的主人。
而在這之前,遠在萬物誕生之前,元素便已經存在於這個世上,呃,或者這麽說並不確切,應該說,各種各樣的元素構成了我們所處的世界,我們的雪舞大陸以及大陸四周那看不到邊際的海洋。
在前進的道路上,並不是擁有和平的心便能解決一切的,戰鬥的烽煙點燃了雪舞大陸的曆史,也貫穿著始末,直到那紫色的旌旗在黑色軍團的簇擁下第一次出現在雪舞大陸的曆史上,那早已經久遠的不知道該如何考證了,不過那一次的戰鬥確實存在,因為魔法師的曆史典籍上清除地記載著這一刻,同時卻又異樣的模糊,無法辨別它存在的具體時間。
不管其他如何,所有的魔法師們都虔誠地相信著那一天的存在,因為那正是魔法師曆史的開端,那久遠的不知用什麽文字所記載的典籍經過無數傑出魔法師們的研究後,隱約得知,在那一場同樣遍及大陸的戰役中,大陸各族差點滅族,最後關頭正是魔法師的出現扭轉了敗局,將魔族趕出了自己的家園。至於那些魔族最後的歸宿,不知是記載上沒有,又或者是殘存在那些剩餘的未知之中,也許如同千年前的神魔大戰一般被趕回它們的魔界。具體如何,我們不得而知,我們所知道並確信的是,魔法師的曆史便從那時開始。”
巨大的震撼衝擊著我的心靈,我一直以為千年前的神魔戰爭裏魔族第一次出現,誰知道從艾德嘉口中得知的卻完全不同。早在千年戰爭之前,魔族早已經出現並和大陸諸族戰鬥過並差點取得了勝利?這在大陸曆史中根本提都沒提到過嘛。還有,魔法師竟然是在那時候便出現的,還成為大陸的最後希望?那,之後呢?為什麽之後魔法師竟銷聲匿跡?千年前的神魔大戰呢?雖然曆史中並不曾有過記載,但是魔法師們有沒有出現?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艾德嘉對我寬和一笑,然後神情變得肅穆,雙眸微閉,仿佛回到了那久遠的時代之中,他的聲音竟似乎也變得縹緲飄忽起來。
“魔法師是強大的存在,即便強如魔族在麵對魔法師的時候也必須小心謹慎,在魔族被擊退了以後,戰爭下存活下來的各族們回到了屬於自己的故鄉或者尋找新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家園。
和平共處的期待在外敵已除的情況下是不具有多少魅力的,對於資源的搶戰掠奪,終於在不知多少年後的某一天重新點燃了戰火。牽扯到這場戰爭裏的不僅僅是人類,矮人、獸人這兩個強大的帝國也不甘示弱,除了那偏安一隅的精靈族幸免於難外,烽火再次燃起,並燒遍雪舞大陸。不過,我必須說的是,如果不是如同記載上所述說的那般,精靈族天生便是出色的魔法師,而他們又天生厭惡戰爭,恐怕結局也大大不同吧。
大陸的紛亂幾千年來,沒有完全停止過,人類與獸人、獸人與矮人、矮人與人類,人類與人類之間廝殺,結盟,再廝殺、吞並、廝殺、結盟、廝殺……無休止的重複,中間或有間隔,雪舞大陸的曆史,始終貫穿著血與鐵哀嚎的旋律。而人類魔法師的存在則是戰爭中最為恐怖的力量,那仿佛操天控地的巨大威力,往往讓數萬生命在一瞬間消失。魔法師的存在不僅僅是讓外族恐慌,便是人類之中也是恐懼著。
原本是用於守護的力量一旦沾上自己人的鮮血,必將引起恐慌,特別是這種力量特別強大,強大得可以輕易奪取數萬人生命的時候。”老魔法師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深刻的悲哀,他語氣中的傷感不需置疑。
魔法師的存在受到了質疑,各自民眾的仇恨,世間的不容,令魔法師們感到了難堪和尷尬,不過這並不是結局,而當魔法師們意識到這僅僅隻是開始的時候,無法挽回的錯誤早已鑄下。
恐懼,**,然後便是背叛,暗殺,接踵而來的衝擊讓許多魔法師們甚至來不及感到憤怒又或者疑惑便已經永遠沉眠,而僥幸逃脫的魔法師們中一群人陷入了瘋狂,然後便是大陸上人類淪為弱小族群的悲慘命運,而幸存的魔法師們從此消失在世俗的權勢之外,就如同那同樣消失在大陸上各種族的視野之外的精靈們,一直到千年前,那紫色的旌旗再一次出現在雪舞大陸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