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斷您的敘述我很抱歉,不過在我的印象裏似乎大陸曆史中關於千年前神魔大戰的記敘裏又或者吟遊詩人的篇章中,從未聽說過魔法師的出現。”我忍不住打斷了老魔法師的敘述問道,而雖然對方讓我稱呼他艾德就好,我仍是下意識地使用了敬稱。

“世界的真實,往往深深的隱藏在故事的背後,就如同世人往往認為自己所知的一切便是真實,然而其實真相未必如此。為了所謂的平靜又或者正義安寧,寧願選擇接受謊言而將真實淹沒在時間之海中。因為——”

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艾德嘉的臉龐在那一刻仿佛閃爍著光輝,竟令我不敢直視他蒼老的臉孔,隻聽著他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卻清晰地在耳旁響起,直透心間,“……真實往往是殘酷的。”

一股莫名的恐慌自心底湧起,就仿佛旋風一般迅速掠過心間,看似無痕,卻終究留下了影跡,我的心微微一緊,沒有說話。

艾德嘉繼續說道:“抵抗魔族是魔法師們的宿命,即便從未有任何一條法律或者令律如此記載又或者歌傳,但因為對抗魔族而出現的魔法師們卻擁有這個共識,那並不僅僅是為了維護人類一族的利益,又或者是為了大陸上種族的存亡延續,那支持著魔法師們戰鬥著的,還有那傳承自遠古前輩的榮耀!無論是天生就有成為魔法師天賦的精靈們,又或者是我們這群遠離塵世的失落者。”

老魔法師微微一笑,說道:“也許比起落人群原本的主人,我們這群特殊的人們更適合‘被遺棄者’這個名稱。”

艾德嘉語聲微沉,繼續說道:“雖然有魔法師們的幫助,但是這一次出現的魔族比起遠古記載中的那些魔族明顯要厲害得多,而魔法也不再是人類和精靈的專利,記載中魔族所施展的魔法絲毫不比大陸聯軍中魔法師的要差,甚至,就破壞力來說他們要厲害得多。值得慶幸的是,顯然魔族中魔法師的數量並不比我們這邊多上多少,否則千年戰爭時等不到神族派出他的使者,大陸上的族群便已經滅亡了。

即便如此,聯軍中的魔法師們仍是損失慘重,精靈更是瀕臨滅族危機,一千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恢複過來。而人類魔法師更是傷亡殆盡,許多強大而珍貴的魔法亦隨著那原本就不多的魔法師們大量的犧牲而失去了傳承。剩餘的魔法師們婉拒了龍皇的好意,重新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外,直到今天。”

“原來……如此……”我深深地吸氣,呼吸竟仿佛也有些急促。

“不知是天性又或是巧合,魔法師們全都是一些孤僻而離群的家夥,我們很少踏足同類的區域,正如同類很少踏入我的區域一般。雖然對於同類的到來,我們仍會感到興奮而開心,這種矛盾而不合理的心理,也許,已經融入傳承的一部分了吧。”艾德嘉微微苦笑道。

我微微奇道:“那豈不是說魔法師之間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不。”艾德嘉微微一頓,說道,“魔法師之間有自己的傳信方式,法師塔的存在讓魔法師們不至於淪為孤鳥,而有時候也會由知名的魔法師出麵阻止聚會,交流魔法經驗之類的,雖然真正出席的人經常寥寥無幾。”

“法師塔?”魔法的世界神秘莫測,突然聽到的新名詞勾起了我的注意,我謙虛地問道,“那是?”

“那是在千年戰爭以後,殘存的人類魔法師們整理剩餘魔法的地方,法師塔的繼承者們同時兼負起聯絡魔法師們的存在,不過它並不具有命令魔法師們的權利,隻有約束的能力。但是,事實上,法師塔的存在,早已成為魔法師們心中向往的聖地,那不僅僅是象征意義上的,更因為裏麵典藏著的,是千年戰爭後人類所存的幾戶全部的魔法知識。為了捍衛法師塔的存在,所有的魔法師們都會化身為最虔誠的守衛,不惜一切。”

“明白了。”我點了點頭,說道。

“至於你之前的疑問……”艾德嘉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比起普通人們來說,魔法師們隻是一群特殊的學者,又或者修行者,隻不過和普通人學者相比,我們在起點上需要擁有某些特殊的天賦,而正是因為擁有這種天賦的人源稀少才造成了魔法師的匱乏。正如你應該是風係魔法師,而我則是煉金術士,兩者都是魔法師種類的一種。嗯,這麽說吧,與世人所知的不同,魔法師雖然在各自的領域裏擁有強大的力量,但並不是如同普通人所想象的那般神秘。

一個火係魔法師可以操縱火的力量他可以輕易地將森林化為灰燼,傳說中的大魔導師甚至能使用召喚隕石一類的禁咒瞬間毀滅城市;水係魔法師能牽引洪水,操縱雲霧,甚至切斷水脈;土係魔法師可以輕易地改變地形製造流沙,甚至引動地震,開土裂地;至於風係,你自己身為風係大魔導師,對於風係的威力應該最為清楚了,比如昨晚的那個風係禁咒‘風之哀傷’,若是完成的話,恐怕半個落人群都會因為毀於你的一怒之下。”

說到這裏,艾德嘉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我也配合地露出一幅尷尬的表情。

“而煉金術士,則是遊離於各係之外卻又與牽扯各係的一類特殊的魔法師,煉金術士的能力是改變物質的原貌而創造出擁有某些神奇能力的物品,比如魔法師們所用來增幅精神力的魔杖,又比如救回你一條小命的那類療傷粉劑,都是煉金術士們的傑作。而我,正是一個煉金術士。”

我繼續點頭,恭謹受教,又問道:“您說我是大魔導師?這又是?”

艾德嘉微微頷首,說道:“正如劍客之間存在著等級來劃分出不同實力,魔法師同樣存在著類似的稱呼。魔法學徒是給與那些開始正式學習魔法的後來者們的稱呼,見習魔法師是介於魔法師與魔法學徒之間的一個特殊稱呼,這時候的他們,已經知道了魔法的基本知識並擁有一定的魔法實力,但在掌握和運用上卻仍需要磨練,隻有通過了試練他們才能成為正式的魔法師。而在那些魔法學徒們完成了基本的魔法學習卻仍未通過試練時所使用的稱呼便是見習魔法師。

在這之上,根據魔法師能力的強弱,分為魔法師,大魔法師,魔導師以及”艾德嘉盯著我的雙眼,一字一字地說道,“擁有禁咒級實力的大魔導師。”

沒有說話,平靜的臉龐下心思泉湧,我這才知道艾德嘉口中的大魔導師是多麽尊崇,同時終於明白了為何剛才他會稱呼我為“魔法師的驕傲”了。莫名的,我竟覺得艾德嘉那熱切的目光讓我感到些許窘迫,下意識地問道:“那,不知您是什麽等級的魔法師?”

“在我所知的世界當中,包括我在內現在共有六位大魔導師的存在,但是我卻從未聽說過你的存在,我很好奇,年輕的大魔導師,我的朋友,我不知你從何而來,對於你失落的過去,我充滿了好奇。”

艾德嘉看著我的眼中充滿了好奇,我忍不住微微苦笑,看來在這位同為大魔導師的存在眼中,我已經被淪為一件稀奇而罕有的奇異物品了吧,“我很抱歉,恐怕我不能解答您的疑惑,因為那同樣是我想要知道的。”

“等待,我的朋友,總有一天你會得到答案。至於現在,你應該繼續休息,我的藥劑雖然能治好你身體上的傷口,肉體的疲憊和精神的創傷卻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好了,你休息吧,我出去忙會。”

“忙?”我的雙眼中透出迷茫。

“哦,忘了說,在落人群中我是個小小的古玩店老板。雖然常年在外收集古玩,但是‘回來’的這幾天總要出去照看一下吧,呃,雖然我有一個很可靠的代理人。”艾德嘉眨了眨他細小的眼睛,微微一笑,從神秘魔法師到無良奸商的巨大轉變讓我忍不住差點暈過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魔法世界從我的腦中漸漸淡去,空白的心再也克製不住回憶之弦的顫動。眼前浮現的是那漸漸黯淡的碧綠雙眸和耳旁斷斷續續的輕泣低語,空****的左手緩緩地伸入懷中,那一襲染紅的白紗寒冷如冰,隻是,伊人已去……

一滴淚,緩緩,滑落。

“莉絲……”

“你們這些家夥是幹什麽吃的!”總是一臉微笑的埃德蒙此刻的臉色怎麽也跟“溫和”扯得上邊,而他口中的話語更是與優雅從容無緣,跪在他麵前的中年人噤若寒蟬。

麵前的三人正是落人群的實權者,便是那商人聯合亦不過算是後來者而已。而此刻三人中連一向冷酷毫無表情的修森都變了臉色,可見這件事是多麽的嚴重。明白到自己失職的中年人連求懇的話也不敢說,隻是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心中卻已經害怕到極點。

“你出去吧。”埃德蒙深深地吸氣,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怒氣,淡淡說道。

中年人重重地磕了磕頭,不敢逗留,連滾帶爬地退出房去,房門再次緊閉起來,房間中剩下的三個人臉色鐵青得可怕。

“失蹤了?”帕博皺了皺眉,他簡直不敢置信,擁有那種恐怖實力的人怎麽可能會無聲無息地被人收拾掉?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鑒於曾經親身麵對過那怒氣,他反倒是三個人中對那個人安危最有信心的一個,但,也隻是相對來說。

“失蹤?嘿嘿!”埃德蒙一聲冷笑,“現在在落人群裏,能對付他的有幾方勢力能做得到呢?”

“是他們?”

“別人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實力,也沒有這麽做的動機,除了他們還有誰!”埃德蒙雙眼微眯,雙眸中寒芒四射,語氣冰冷,“竟然在我的宴會之後公然擄走我的主賓?!好,很好,相當好!”

“那是哪一邊的呢?”帕博問道。

“不管他們是哪一邊的,他們都必須為他們輕視落人群而付出代價!”埃德蒙寒聲道。

旋又頓了頓,埃德蒙微微苦笑道:“我現在擔心的是……”

“嘭!”緊閉的門驟地飛起,提早完成了它的使命躺在地上。

聽到聲響,原本已要出手的修森在見到來人後臉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退下了一旁,帕博反射性地站了起來,不敢去看那雙此刻燃燒著許久不見的火焰的雙眼,埃德蒙沒說完的話嘎然而止,因為他的擔心已成為現實。

落人群的無冕之王臉無表情地立在桌前,落人群那三個現任掌權者恭敬地立在海浦·科頓的身後,心下惴惴,血狼餘威猶在。

“老爺子,這件事是這樣……”

“不用說了。”埃德蒙未說完的話語被海浦·科頓舉起的手勢阻止了,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波動,卻讓三人更是心下不安,“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那不是你們的錯。”

三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埃德蒙卻聽出了其中的蹊蹺,問道:“老爺子,您已經知道是誰下的手了嗎?”

“哼!”一聲冷哼響起,三人嚇了一跳,便連修森那般人物也跟著低下頭來,老爺子手一揮,說道:“這件事,你們不用管了。”微微一頓,老爺子的聲音竟仿佛也衰老了許多,“你們也管不了……”

海浦·科頓猛地轉過身來,三人同時心中一驚,老爺子的臉色竟是異樣的蒼白,他的瞳孔中燃燒的火焰卻更加熾熱,“天·神·殿!北辰!嘿!好一個北辰!好一把納力比斯!”

看著老爺子逐漸遠去的身影,埃德蒙心中突動,問道:“老爺子,那,那位少年他?”若是他再次跟天神殿他們起衝突,我們幫是不幫?

“盡量給他方便。”老爺子的身形微頓,又說道,“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聲音遠去,埃德蒙三人麵麵相覷,卻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臉上有著和自己相同的凝重。

“老爺子受傷了。”說話的是修森。

帕博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雖然他的武技不如他們,但是那蒼白的臉色卻是普通人都看得出來的。老爺子語氣中的不甘和無奈,身為弟子(雖然隻是記名的)的帕博又怎麽能不在意?

“我們怎麽辦?埃德。”帕博轉過頭來,向三人中當之無愧的智囊問道。

“怎麽辦?”埃德蒙微微苦笑,“我們能怎麽辦?老爺子既然這麽說了,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更何況,連老爺子都無法戰勝的對手你認為我們能對付得了嗎?”

“那就這麽算了嗎?”帕博聲音中滿是不甘,帶著憤恨。

“算了?”埃德蒙冷笑一聲,冷冷地道,“怎麽可能算了!我們太過沉寂了人家還當我們落人群無人了呢!”

“埃德,老爺子不是說?”修森眉頭微皺,說道,“還有那個北辰……”

“老爺子隻是讓我們不要管昨天的事情,沒說不讓我們去找他們的麻煩。”埃德蒙冷冷一笑,笑聲中充滿了殘酷的意味,“至於那個北辰?嘿!天神殿的十二聖劍總不會一直留在落人群吧?”

夜,春夜,初春的夜並不比冬夜暖上多少,又或者是人的心情不同呢?

當我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手腳的麻痹僵硬終於漸漸和緩過來。下得“床”來,仔細地打量著我所在的地方,許久,我終於確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間地下室,而不一會兒前來的艾德嘉證實了我的推測,無論是時間,還是地點。

看到我已經能下“床”行走了,艾德嘉卻似乎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我再次向他表示了感謝,同時對他那能這麽快就將我的傷治好的療傷粉劑表示了下適當的好奇,卻從他的危難中得知,這種藥劑的配置竟是十分麻煩繁瑣,而他僅有的那一小瓶已經因為我前胸後背那兩個能要人命的傷口而使用殆盡。

我倒是沒有懷疑這位大魔導師是否是因為小氣而說謊,我不得不承認,傳說中魔法師是最有錢的人果然是準確的形容,因為我親眼看見在我睡的那張“床”上那些瓶瓶罐罐的後麵各式各樣的寶石、翡翠之類的東西亂七八糟地堆放著,跟那些擁擠卻井然有序的藥劑瓶形成鮮明的對比,顯然它們的主人對於那些亮晶晶的東西的在意還不如它們麵前的那些小瓶子。

與魔法師的聊天是愉快而輕鬆的,特別是在他還帶來不少好吃的東西的時候,至少在這種時候我有談話的對象,我有思考的方向,腦袋裏有東西運轉著,不必停下來。因為一停下來,我便會想起女孩那蒼白的俏臉在我的眼前化成熒光點點。

“對了。”大魔導師仿佛想起什麽似的,轉身走到那長桌的一角,翻出一樣被布巾小心翼翼地包著的東西,走回我的麵前。

我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不明白艾德嘉這是什麽意思,然而,卻有著某種奇怪的熟悉波動**著讓我忍不住去揭開那布巾,就仿佛,在呼喚著我一般。

布巾掀開,目光所至,我渾身劇震,霍地,我突然想起那股奇異的波動在哪裏感受過了,同時我也認出了老人手上的是什麽東西了,雖然已經碎成好幾塊,但是毫無疑問,那正是魔森裏空送予我的臨別贈品!幾次把迷失的我從怒火中拉出來的龍珠!

“我幫你治傷的時候發現了破碎的這東西,所以我先幫你取出來了,現在將它還給你。”艾德嘉將布巾托著龍珠遞到我的手上,我顫抖地微微接過,身旁弑神霍地發出淡淡的低吟,陡地微微一閃,麵前所見的一切竟是扭曲起來。

那破碎的時空中,那麵容與我仿佛的男子持著弑神放聲怒吼,他的胸前掛著我的龍珠,他手中所持的赫然便是弑神!而他座下坐騎竟是一頭巨大無比的三頭黃金龍?!

他怒吼,他揮劍,腳底那黑色的軍團仿佛連綿無際,他的眼中卻看不見一絲猶豫,他的身後,緊隨著的戰士,人類,精靈,矮人,獸人,龍,眼中是一般的堅定!

明明是陌生的場景,明明是虛幻,為何嘴邊的血腥氣息,竟是這般濃烈?這般真實?

眼中所見,竟是一片赤紅,他的血,他們的血,紅色,是整個世界裏唯一鮮豔的顏色,直到——

那回眸一瞥!

畫麵突轉,他持著劍,望著天,滿頭的黑發隨著風飄散著,各族臣伏在他的腳下,為何他的眼神卻是那般落寞?霍地伸手抓住胸前龍珠,微一停頓,淡紫色的光華劃入天際,他的眼神更深邃了。

轟!

艾德嘉關心的話語傳入耳內,我陡地“回到”現實,適才所見的一切卻清晰地留在腦海,茫然抬頭,卻見到艾德嘉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我看見他在開口,知道他似乎在說些什麽,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視線下落,霍地見到那碎成五塊的龍珠散發出淡淡的紫輝,點點熒光,微弱而溫暖,然而,我卻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艾德嘉霍地停止了言語,愣愣地看著我手中的龍珠,漸漸地散成光點,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很慢,卻毫不停留地漸漸散開去,就仿佛昨夜那依偎在我懷裏的女孩,想抓,卻抓不住。

風之哀傷在輕輕地低和,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名為風之哀傷的神劍在發出清吟,在為它的朋友送行。緩緩地閉上眼,女孩的身影在我的眼前忽隱忽現,嬌嗔,輕語,歡笑,低泣,終於漸漸清晰。我看見,女孩漸漸散去的身影正對著我淺淺的笑,碧綠的雙眸中溢滿深情,眼角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流下,滑過我的臉頰,滴落,順著風之哀傷緩緩,緩緩滑落。

輕輕的歎息自遠處傳來,仿佛盡在眼前,卻仿佛穿越了遙遠的時空,眼前女孩的身影漸漸模糊,漸漸消逝,就如同昨夜一般,那淡淡的光點,在空中舞動著最後的旋律,心底深深地刻上一道劃痕,永不消逝。

在某個角落裏,同樣的一聲歎息輕輕響起,就仿佛昨夜那突如其來的歎息一般悄然而逝,“……碎了……碎了……終於……還是開始了嗎……”

“我的朋友,我必須說,你再一次讓我感到了驚訝,雖然我對自己的療傷粉劑有信心,但是它的弱點我同樣清晰,肉體上的疲勞傷害並不是簡單的創口愈合便等於傷勢痊愈,但短短三天,你竟已經完全恢複過來,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著在院子中舞劍的我,艾德嘉的臉上充滿驚訝,事實上他所說的這句“你再一次讓我感到了驚訝”這三天內我已經聽了不知多少次了。

我不以為意地笑笑,緩緩收劍,走回艾德嘉身旁。原本第二天醒來時便打算離開的我終於明白了艾德嘉所說的“療傷粉劑僅僅隻能治愈你的傷口”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別無選擇的我接受了老魔法師的好意,暫時住了下來,同時借著這個機會向他討教一下魔法上的東西。

畢竟能向一個魔法師當麵討教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而且照他所說的,他來到落人群也是這兩年的事情,若是他又換地方了我又到哪裏去找他討教呢?短短的兩天相處,我學到的東西確實不少,而且漸漸熟悉之後,揭去了神秘麵紗的魔法師在我看來也顯得親切得多。

與天神殿那個神秘的白衣男子一戰後,我終於對自己的實力有了充分的認識,雖然當時我並不是全盛狀態,但是怒火之下的我無疑戰鬥起來會更瘋狂,但在和那人的對戰中我卻是輸得這般徹底,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那種無力的絕望,讓我深深地感到自己的無能。

我要變強!

依格,諾德曼,布裏亞德,還有那個神秘白衣人,你們,等著。

“咦?”艾德嘉上下打量了我下,說道,“你適才是否使用了魔法?”

我微微一奇,他不是明明看到我在練劍嗎?怎麽還會明知故問,搖了搖頭,我說道:“沒有。您怎麽這麽問?”

“奇怪了。”艾德嘉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我剛剛明明感覺到風元素的聚集異常這才趕過來的。怎麽回事呢?”

雖然兩天惡補,但是對於魔法的東西我知道的仍然太少了,這種高深的問題明顯不是我能解決的,無奈地聳了聳肩,我緩緩退到一邊,輕輕地撫著弑神,弑神輕輕地低吟著,仿佛回應著我似的。

“啊!”艾德嘉突如其來的大叫嚇了我一大跳,抬眼望去,卻見他正一臉驚訝地看著我,呃,應該是看著我手中的劍,眼中露出某種震驚而狂熱的熱火。

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弑神,我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艾德嘉顫巍巍地伸出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弑神的身上,霍地手微微一震,旋即飛快地縮了回去,而他的臉色更是變得鄭重嚴肅起來。

我目瞪口呆看著莫名其妙地做出這一係列動作的艾德嘉,待見到他的臉色變化,忍不住心中好奇,我開口問道:“請問,這……”

“這!這,這把劍的名字是不是風之哀傷?”艾德嘉突如其來的話語卻讓我全身一震,風之哀傷,風之哀傷!我沒有回答,但我的反應卻足以告訴他清楚的答案,魔法師的觀察力是很驚人的,這幾天我已經明白這個道理。

艾德嘉緩緩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不敢觸碰的樣子讓我忍不住一陣好笑,然而看他鄭重的態度我卻又笑不出來了。

輕輕一聲長歎,艾德嘉喃喃道:“風之哀傷啊風之哀傷,沒想到這就是傳說中的風係神器風之哀傷……”

風係神器?我心中的疑問微微一顫,我自然知道我的弑神便是風之哀傷,那風係神器又是什麽東西?

艾德嘉臉色古怪地看了我一下,其中那濃濃的好奇我這幾天已深深領略,良久,卻聽他自語道:“原來是這樣子,原來是這樣子!我明白了,所以那天你發動風係禁咒‘風之哀傷’的時候隻是那前奏就那般令人感到恐怖!原來是這樣子!”

聽著他的自言自語,我眨了眨眼,問道:“請問,您到底在說什麽?”

艾德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手上的弑神,說道:“這是傳說中風精靈一族的至寶,所有風係魔法師夢寐以求的東西,風係神劍風之哀傷。”

“風精靈?”我微微皺了皺眉,怎麽還跟那些傳說中的精靈一族產生了關係?

“是的,傳說那是風精靈一族的至寶,據魔法古史所記載,在千年戰爭時,由風精靈一族贈與聖皇,也既是雪舞皇室的第一任龍皇。”艾德嘉意味深長地道。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風係神器又是什麽意思?”

“風之哀傷的存在使得風元素的匯集變得更加的容易,即便是無意識地揮動,它亦會帶動風元素的舞動,雖然微弱,但對身在咫尺的大魔導師來說卻已是相當清晰,這便是為何剛才我會感覺到風元素異常的原因。而身為風係神器的它,更能大幅度增加魔法師所用使用的風係魔法威力,呃,這麽講也許稍微模糊了點,這麽說吧,如果一個風係魔導師拿著這把風之哀傷,他所施放出的風係魔法都能達到幾乎接近禁咒的威力。”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不知道魔法師裏麵等級之間的差異有多大,但聖級和白銀級別之間差異的巨大我是心知肚明的,再加上艾德嘉後麵的那段生動的補充說明,我清楚了解了我的弑神有多麽恐怖。同時更是暗自心驚,對風係魔法師來說,風之哀傷的**實在是太巨大了。

似乎是明白我在擔心什麽,艾德嘉微微一笑,說道:“我的朋友,其實你並不需要為這件事太過擔心,魔法師之間是嚴格禁止因私利而互相傷害的,那必將受到法師塔的通緝而遭到全魔法師界的追殺。事實上魔導師的數量並不比大魔導師多上多少,而風係魔導師的話,據我所知,隻有兩位,而這兩位現在和那僅有的一位風係大魔導師一般正在法師塔中研習,你們遇上的幾率基本為零。而且,據我所知,這三位魔法師皆是年長有德的智者,斷不會作出什麽卑鄙的行為。”

聽了艾德嘉的說明,我稍稍地放下了心,我現在已經同大陸上最強大的二個宗教力量結仇了,若是再莫名其妙地惹上那些個魔導師,隻要隨便想想這種可能性,我就忍不住額頭冒汗。

“風之哀傷啊……”輕輕地撫著弑神的劍身,我忍不住輕聲喚道。

弑神低低地喝著,散著淡淡的青色,卻不見那夜的紫,那縈繞心間靈魂不曾消散過的紫。

“尊敬的大魔導師,尊敬的長者,我的朋友,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您。”我抬起頭來,看著露出疑問神情的艾德嘉輕輕說道,“您可以告訴我麽?您將我救回來的那天晚上,我昏過去後發生了什麽?那個神秘的白衣人是誰?與您認識的麽?還是您出手將他趕走?抱歉,我並沒有懷疑您的意思,您對我的恩德我銘記在心,我隻是按捺不下心中的疑問,請您原諒。”

艾德嘉輕輕一歎,說道:“我很抱歉,我的朋友。那個人我並不認識,我也不曾出過手,而且我相信即便我出手也不一定能將他趕走,我並不擁有和他以及這落人群無數無辜生命同歸於盡的決心。”

聽到他這麽說,我卻是心中大震,卻聽艾德嘉繼續說道:“雖然我並不認識他,但是從他的力量波動中我卻認出了他手中的那件武器。”

“您說的可是他手中那柄深藍長槍?”我追問道。

“嗯。”艾德嘉點了點頭,神色鄭重地說道,“那柄深藍色的長槍,以及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力量波動,我可以肯定,那柄長槍便是傳說中的水係神器納力比斯。”

“神器……”我忍不住發出低聲呻吟,怎麽又一把?

“嗯。”艾德嘉神色肅穆地接著道,“而且那夜,隻看他麵對你的禁咒仍從容自若的樣子便可以知道他的實力絕不在你之下,再加上水係神器納力比斯之助……”

“這麽說來,他也是魔法師咯?”我微微苦笑,若他是魔法師的話,豈不是至少也是魔導師以上級別的。

“不,我不能確定。”出話我意料之外的是,艾德嘉緩緩地搖了搖頭,臉色竟仿佛有些古怪,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是茫然,隻聽他接著說道,“天神殿所培育出的十二聖劍,所擁有的力量是魔法師與天神殿的先輩們合力創出的,那是結合鬥氣武技與元素之力所形成的另類‘魔法’,呃,也許這麽說並不合適,應該說,這是一種‘類魔法’力量。因為,他們僅僅隻是能借用一點元素之力,他們並不能像真正的魔法師那般使用魔法,但是,那個人與另外那三個人不同。”

我心中一緊,我自然知道艾德嘉所說的人是哪一個。

“那個人是不同的。”艾德嘉下意識地重複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雖然我在他的身上感覺不到魔法波動,但是他的力量中卻透出水元素的力量波動。沒得到神器認可的人是不可能驅動神器的力量,納力比斯與風之哀傷不同,大海深沉而內斂,若沒有得到神器的承認,納力比斯絕對不會散發出力量出來。”

“而且”微微一頓,艾德嘉臉色竟仿佛也有了些許苦澀,“其實那個時候,我感覺到的是兩股同樣強烈的魔法波動,其中一股自然是你,而另一股……”

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沒有說話,心中卻已是浪潮洶湧,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岔開話題道:“您剛剛說十二聖劍所使用的力量有一半來自於魔法師的先輩,那麽這麽說的話,魔法師與天神殿的關係很密切了嗎?”

“不是的。”艾德嘉搖了搖頭,答道,“那是我從記載中所得知的曆史,而那段曆史久遠得可以追溯到千年戰爭剛結束不久後的那段時間。魔法師們與法師塔的關係已經可以算是最親密的了,但即便如此,仍有許多的魔法師也對此不以為意。魔法師們關注的隻有自己的研究,從某些方麵來說,魔法師們是一群吝嗇時間到了極點的自私鬼。至於天神殿中現在是否有魔法師的存在,我不能肯定。我很抱歉,我的朋友。”

“不,您客氣了。”我頓了頓,又想起黑暗神殿的那些人們,我接著問道,“再請問您,是否有一種魔法可以使人瞬間轉移到另一個地方。”

“有的,我的朋友。而且這種魔法應該你並不陌生,那是風係高級魔法之一,瞬間移動。”艾德嘉微微笑道,“雖然並不是我所屬的領域,但是這個魔法實在是太方便了,以至於幾乎所有跟風元素能達到一定聯係的魔法師都會毫不猶豫地學習。它可以使人在瞬間從一個地方來到另一個地方,距離長短根據個人的精神力不同而不同,至於目的地的設定源於對該處目標空間坐標的準確性決定,不過,這對於魔法師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那麽,這個魔法是否相當容易學?”我小心翼翼地斟酌著字眼,我並不想黑暗神殿中那麽多人都會的事實嚇壞了這位傳統的老魔法師。

“理論上並不難,不過事實上學會這個魔法的都擁有大魔法師以上的頭銜,而那些在大魔法師階段能學會這個魔法的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風係魔法師。”艾德嘉好不停留地說道。

我心中微微一驚,旋即啞然,總不會黑暗神殿的那些家夥全部都是風係大魔法師吧,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看了艾德嘉一眼,我忍不住說道:“不知道您對於黑暗神殿知道多少?”

微微遲疑了下,艾德嘉看了我一眼,這才繼續說道:“抱歉,我的朋友,雖然我的人生已走過大半,但絕大多數時間都被我花費在魔法研究之上,無論世俗又或是宗教的紛爭就如同權勢財富一樣對於我以及大多數的魔法師來說沒有絲毫的吸引力。我對於黑暗神殿的了解,正如同我對於天神殿的了解一般,僅止於曆史上曾殘留下的痕跡。”

心中微微一愕,我霍地明白過來,艾德嘉顯然是誤會了我的身份,所以現在才會誤會我的用意。不過,這也怪我一直沒有說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對那天晚上的事我又下意識地回避了,也難怪艾德嘉會因此誤會了。

露出一個苦笑,我無奈地道:“我想您誤會了,我並不是黑暗神殿的成員,我對於它的了解可能還比不上您。我之所以這麽問,完全是因為我曾經見過的黑暗神殿中人竟然幾乎各個都會使用您剛剛所說的那個魔法。”

“什麽!”恍然大悟的神情尚未消失的艾德嘉臉色大變,喃喃自語了幾遍“怎麽可能?”,隨後急急問道,“請形容一下當時的情景,越詳細越好。我的朋友,這很重要。”

被艾德嘉的劇烈反應嚇了一跳,我開始仔細回想所遇到的那幾次,然後詳細地解說了下,艾德嘉反複地關注著當時的小細節,直到不知多久之後他才滿意地露出微笑,旋即神色卻更見濃重。

我靜靜地等待著艾德嘉的回答,幾天的相處對這亦師亦友的老魔法師我心底已經升起一絲由衷的敬重和信任。

“我的朋友,很抱歉地告訴你,你的判斷也許是錯的。”沉默許久,艾德嘉說道,“風係大魔法師在魔法師中雖然並不罕見,但是我想也不曾泛濫到這般程度。而且,照你的敘述所推斷出的,他們所使用的應該是魔法卷軸。一個能將瞬間移動魔法製成卷軸的煉金術士!我的天啊,這件事我必須立刻報告給法師塔,魔法卷軸的製作工藝竟然重現了?!天啊!我的朋友,我必須承認,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天我所感受到的驚訝比我之前加起來的總和還多。”

被我刺激得快要發瘋的老魔法師急匆匆地往他的地下室跑去,我則是被這意外的答案微微一愣,嘴角旋起一抹莫名的微笑,眼神中卻是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