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
血月。
滿地屍骸。
“……你們讓她離我而去啊……”銀發少年緩緩伸出了空著的左手,空無的刀在他的手中慢慢凝聚,如血一般殷紅,空洞的紫色雙瞳裏是一片虛無,“我便要你們失去所有……”
“夢嗎?”辰緩緩睜開了雙眼,房間裏仿佛鍍上了一層淡藍的光輝,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眼中的世界便是這般淡藍的呢?辰的心中閃過一絲迷茫,若有若無。麵前變幻不定的景色在眨眼間流過回歸現實,辰的雙眼自迷茫中醒轉過來,輕輕地歎息一聲,“真像啊……”
嘴角溢出一絲自嘲,仿若苦笑,深藍雙瞳卻是一抹冷厲如刀,辰緩緩站起,望著天邊的星辰,心中一片平靜,卻是迷惘,過往種種仿佛浮雲自心頭流過,心卻如大海般深沉,至少,表麵無波。
“……是因為那相同的經曆嗎?”辰困惑著,幾十年以來,除了那個人之外,自己還是頭一次有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啊。
“所以連宣言都這般相似嗎……”嘴角不由自主地牽出一抹微笑,明亮如火,卻冰冷似冰,腦海中翻滾的,卻是那黑色的身影在空中變幻,那淡淡的,淒厲的白色,隱隱的,卻浮現出銀發少年的身影,即便早已過去這麽多年,即便她的容顏依然清晰。
“是恐慌麽?”辰收斂了笑容,眺望著遠方,仿佛陷入了沉思,“是因為相似啊……”在他的身上,看到的卻是似曾相識的影子,所以才會出手麽?所以才會留手麽?
辰的雙眸漸漸平淡,帶著一絲微顫,仿佛哀傷,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
“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嗎?”望著自己那白皙的雙掌,辰霍地輕輕一聲歎息,抬頭,望向遠方,他感覺得到,那個似曾相識的少年,在那裏往前走著,微微一笑,對著虛空,他輕輕說道,“我等著你啊……”
你,是否一樣?
結束,又或者開始……
睜開眼,火紅的雲朵占據了我微亮的世界,女孩那如天使般美麗聖潔的容顏在我的眼中卻失去了應有的魅力,特別是在我剛剛睡醒的時候。打量著一臉火氣的美少女,我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煩悶,微微皺了皺眉頭,我淡淡問道:“不知奈莉希絲小姐這麽早便來找我,有何指教?”
對於我的冷淡,奈莉希絲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仿似失落,卻又有著一絲莫名的欣慰,雖然她說話的語氣絕對說不上客氣,甚至,應該算是怒氣衝衝吧。
“什麽叫我這麽早便來找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雖然算不上柳眉倒豎,但女孩臉上的怒意卻是清晰可見,隻是她發脾氣的原因卻讓我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
“……昨天一散場你跑哪裏去了?為什麽一整天都不見人影?……是不是又去見哪個舊情人了?你怎麽對得起新月妹妹?”在女孩一連串的語言攻勢下,我早已昏天黑地,最後聽清的隻有這四句明顯比其它語句要沉重得多的質問。
對於女孩那毫不客氣卻明顯過寬的質問,我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怒氣,眉毛微挑,我略帶輕佻地道:“哦?不知奈莉希絲小姐跟雲某是什麽關係?什麽時候雲某到哪裏去、去見什麽人都要向你稟告了?莫非你奈莉希絲小姐準備入我家門,成為雲某的小嬌妻之一?”
說著,無視女孩漲紅的俏臉,上下打量了幾遍,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不屑地笑了笑,雖然沒有說出來,其中的意思卻是相當明顯,習慣了被仰視的目光環繞的大小姐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隻是,她眼底那抹深沉的哀傷又是為了什麽?
心中的疑問來不及多想,奈莉希絲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仿佛在一瞬間冷靜下來的女孩,看著我冷冷地說道:“新月妹妹就要離開意維坦了,你不去見她一麵麽?”
女孩眼中的冰冷讓我胸口不由自主地一悶,對於女孩消息的靈通卻是讓我對她的評價更高了一些,我輕輕地歎息一聲,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麽,奈莉希絲明顯並不知曉新月即將離去的真相,而我也懶得解釋,而事實上要解釋清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於是我很明智地選擇了對這件事情的解釋,反正到時候奈莉希絲見到新月時,她自然會知道。
不過,對於女孩那真心為新月忙碌的心意也不由多了一分感激,同時也突然明白了為何女孩會突然對我昨天的“失蹤”那麽生氣,想來原本她是準備拉我入宮的吧。隻是她卻不知道,我昨天也去見了新月,隻不過當時女孩還在安睡而已。
不願辜負了女孩的好意,又或者是不願讓女孩的心意,又或者是我忍不住想去見新月,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沒有注意到麵前女孩眉宇間那更深的哀怨。
奈莉希絲臉色稍霽,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輕輕說道:“你起身梳洗一下,我去稍作安排,待會便帶你去見她。”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徑自往外走去,既不容我拒絕,也不等我道謝,女孩匆匆離去的身影卻給了我一絲莫名的錯覺,仿佛逃避。
“她,還真是有些奇怪呢?”對女孩那仿佛源自身體的逃避一旦揭去,認識以來的種種流過心頭,不可遏製的好奇湧起,女孩對我的奇異態度我並不是現在才感知,隻是之前我從來不曾正視過而已,是刻意的?是無意的?
回憶與女孩的初識,那個夜晚,或者那個早晨,為何自己從歌聲中所認識的卻是與所見到的不同的“她”?我以為是女孩對陌生人的矜持,也不曾在意過。現在回想起來,並不隻是奈莉希絲對我的態度與別人不同,我對她的態度又何嚐不是如此?
為什麽我下意識地想要保持距離?
“夢幻雖然美麗,即便美麗,卻始終遙遠,可望而不可及,仿如那純潔依莉娜麽?聖潔而,遙不可及……”所以刻意地保持距離嗎?我疑惑,奈莉希絲的美麗我自是深知,但我身邊盡是人間絕色,又豈會因這個原因而刻意疏遠她?那不符合我的性格,也不是我處世的態度。
是因為莉絲嗎?眼前飄過女孩的身影,為何飄來**去的總是女孩最後那淒美的微笑?其他的,點點滴滴,為何變得模糊?想起辰那似笑非笑的輕語,我的心中猛地一驚。
“時間是所有傷口良藥,再深的感情,愛也好,恨也好,在漫長的時間侵蝕下,便會變得什麽也不是……”
我茫然地走著,想著辰的話,卻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手下留情,如果是為了折磨我的話,我確信,他的確相當成功。
“喂!”身旁女孩略帶怒意的輕喝第不知多少次傳到我耳裏的時候,我終於清醒過來,眼神卻仍有些迷茫,特別是當迷茫的問題中心便是我麵前之人的時候。
“你!”女孩的怒氣卻在我茫然的目光中莫名地軟化下來,奈莉希絲輕輕地歎息道:“你也不用太難過了,新月妹妹能離開,對她來說並非壞事。今日的分離便是為了明日的相見。”
女孩微微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堅定,卻聽她繼續說道:“如果你願意的話,便跟她一起離開好了,祖父大人這邊自有我來說項,再說了,你有海浦·科頓大人撐腰,祖父絕對不會為難你的。”
聽著奈莉希絲的自言自話,心中泛起一絲感激,但隨之的,那種莫名的觸動卻更深了,想必我的眼神是十分的古怪,否則女孩的臉頰也不會在我的注視下添上了紅暈,雖是隔著麵紗,她雙眸中的嬌羞卻掩飾不住眼底那抹哀傷。
女孩仿佛惱羞成怒了,雖然是在大街上不敢大聲嚷嚷,但低喝中的怒意卻是一點不漏地傳了過來,“看什麽看!小心我告訴你的新月妹妹。”
微微苦笑,對於奈莉希絲為我設身處地的著想我卻湧起另一種難言的錯覺,仿佛,苦澀,轉過頭去,不敢看女孩的眼睛,我突然發現,原來,我一直在逃避。
辰說得對,從落人群開始,從與他交手的那刻開始,我便在逃避,奈莉希絲,也許隻是其中之一。我不敢麵對他,不敢麵對他的納力比斯,我甚至無法麵對我的劍。
我被恐懼鎖住了勇氣,心底卻有一道莫名的聲音在呐喊,卻支撐著我茫然地前行,我以為我找到了方向,卻陡然發現,那隻是一閃而逝的星火。
我害怕麽?
我恐懼。
害怕遺忘,害怕再一次遺忘那曾經深深眷戀著的,無論是人為,還是自己,那種失落了過去自我的錯覺刺激得我要發瘋。
是因為相似吧?
我苦笑,我感覺得到,記憶的枷鎖在慢慢鬆動,女孩的血腐蝕了束縛著我的封印。
但是,我害怕。
輕易的愛上,不知不覺中,莉絲在我心底卻占有了那麽重要的一個位置,然後,再一次輕易的失去了。那似曾相識的無力和,絕望,一如深植在身體各處被封鎖的過往,我害怕。
想起過去,重溫過去,是不是要再一次去“看”,那失去的一瞬,遺忘,卻是想起。
“你又怎麽了?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還在擔心什麽?”
望著女孩那深邃的雙眼,我霍地微微苦笑,緩緩搖頭,說道:“沒什麽,我想的並不是這個。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好的,也不必對你祖父說,我會繼續擔任你的護衛的。”
“嗯?”奈莉希絲微蹙著秀眉,即便蒙著麵紗我仍可以猜出女孩此刻的臉上必然是一臉迷惑的表情,而我卻失去了解釋的心情,心中卻湧起另一個荒謬的疑問,話到了喉間,卻又咽了下去。
“原來如此。”女孩輕輕的歎息伴隨著那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目光落進我的眼裏,心中微微一凜,卻莫名的沒有感到一絲意外,反而仿佛是理所當然的,對於女孩那超乎尋常的聰慧。
“我說呢,怎麽昨天在新月妹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悲苦之色?原來根本就是你搞的鬼!”女孩平淡的話語聽不出是喜是怒,隻是那突然“正常”的態度卻讓我這個習慣了她“不正常”一麵的人一陣恍惚。
我微微一笑,說道:“小姐說笑了,雲某不過一凡人而已,哪有那麽大能耐操縱一國公主的未來?”
奈莉希絲飛快地瞟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語氣輕輕歎道:“殿下又何必自嘲呢?除了你,又有誰能掌握新月妹妹的未來?”
心莫名的微微一跳,女孩話語中的隱有所指不由讓我牽起許多聯想,直到來到新月的望月閣,我心中的疑惑卻是不減反增。
“雲哥哥,奈希姐姐,你們來了?”柔弱的女孩正忙著收拾東西打點行裝,仿佛對即將到來的遠行迫不及待。
看著女孩準備的大包小包,我不由發出一聲苦笑,歎道:“月兒,又不是搬家,不用這麽誇張吧?”
新月深情地望了我一眼,卻沒有立刻回答我的話語,隻是眼中那一抹本不屬於她的堅定和明了卻讓我感到一陣心疼的悔意,三個月前我根本就不該讓她一個人留下。
心中柔情湧動,微微一軟,我沒有再阻止女孩,卻見女孩一個人忙碌著,忍不住又開口道:“月兒,那讓侍女們一起幫你收拾便是,你還……咳咳,大病初愈,不要一個人累著了。”好險,對於女孩的“病情”我自然明了,隻是差一點便誤口說了出來,若是被那疼愛新月的奈莉希絲知曉她可愛的妹妹之所以“大病”全然是因為我的緣故那我可慘了。
新月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柔聲道:“哥哥多慮了,月兒沒有這般柔弱的,月兒已經學會堅強了。”
簡單的一句話語卻讓我的心一震,心裏明白,既是甜蜜,卻又有些苦澀,女孩的改變本可以避免,卻是我的猶豫不決葬送了機會。不需假裝地深情回望著她,女孩羞澀地偷望了我身旁的奈莉希絲一眼,卻勇敢地回望著我,即使臉上的羞紅早已勝過晚霞。
奈莉希絲輕輕的咳嗽打斷了空氣中甜蜜而略有些曖昧的氣氛,似笑非笑的笑容和在新月耳旁的低語讓新月原本便羞澀的容顏更添了幾許紅暈,雖然我沒有運功去偷聽女孩們的私聊卻也猜得到她們的密語。
啞然失笑,我自覺地走到一旁坐下,溫柔地看著新月,視線卻忍不住時不時地飄向奈莉希絲,心中的疑惑更甚,卻又被眼前似曾相識的溫馨所感動,一如天夢裏那屬於我的小小天地。
隻是,即便在這濃濃的幸福裏,辰的話語卻始終縈繞在我的耳旁無法斷絕,不僅僅這是他所說的,而是因為他話語中那讓人無法質疑的無奈的哀傷。
突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議地望向那正摟著新月小聲說話的奈莉希絲,我霍地明白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何而來,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奈莉希絲眼底那抹無奈的哀傷便總是在我心底若隱若現,而我則因為某些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原音一直對女孩保持著距離而沒有仔細思考。
心底的疑惑自四麵八方湧來,望著奈莉希絲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古怪起來,直到方才,我才發現,女孩眼底的那抹哀傷的無奈神色與辰偶爾流露的神情是多麽的相似!
雖然並不能因此而斷定這兩個八杆子打不上的人會有什麽關係,但是剛剛對奈莉希絲解除的成見變成了暗自警惕,當然,至少在表麵上,看著她們兩個嬉笑著的我是一臉微笑。
“好你個小新月!竟然敢隱瞞姐姐!”奈莉希絲充滿怒氣的聲音傳入耳內,遠遠望去,卻見到被新月摟著解釋的女孩卻是偷笑的表情,放下心來的我悠然自在地欣賞著兩個美人之間的嬉笑,同時感慨著若是格慕羅他們那群奈莉希絲的擁護者與我易地而處見到他們心目中的女神現在那種神態不知是什麽表情呢。
“好姐姐,原諒月兒嘛!”新月抱著奈莉希絲撒嬌地哀求道,小臉上滿是求懇的神態,“人家不是有意隱瞞的,人家隻是,隻是……”
說著說著,新月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迷離的目光偷偷地往我投來,小臉兒微微地紅了,顯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好意思開口的東西。對於女孩的嬌羞美態我自然是百看不厭,但隻要想到奈莉希絲就坐在一旁以及女孩羞紅的背後意味,我就忍不住一陣心驚膽跳。
新月的吞吞吐吐顯然引起了奈莉希絲的疑心,而女孩那時不時“偷偷”飄向我的目光更是瞞不過正仔細觀察她的奈莉希絲。雖然我相信奈莉希絲不至於厲害到可以因此而猜到什麽,而且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但她那仿佛察覺了什麽並似乎帶上了某種深刻意義的眼光看向我的時候卻讓我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
我絕對不會認為奈莉希絲之所以沒有追問到底有任何顧及到我的緣故,比起這個,我更相信她是為了她那被珍視的妹妹而暫時壓下了疑問,而我更不會天真地以為這件事就這麽完了。我幾乎可以預見到在待會離開新月的視線之後奈莉希絲冷冷地盯著我狂轟亂炸的淒慘場麵。
“……妹妹,皇帝伯伯已經定好了出發時間沒有?你大概什麽時候走呢?不知道姐姐還趕不趕得及送你?”眉頭微皺,我心中暗自懷疑:奈莉希絲知道新月要走卻不知道是要跟自己一起的嗎?還是意維坦王那老狐狸又搞什麽鬼?
新月眨了眨純真的雙眼,目光卻下意識地朝我望來,雖然沒有回答,卻比什麽言語都來得直接。看著那幾乎是同時射來的冰冷目光,心中下意識地微微苦笑,我故作驚訝地回望了奈莉希絲一眼,反問道:“怎麽?小姐你還不知道嗎?”
奈莉希絲秀眉微皺,問道:“知道什麽?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該知道什麽嗎?”
無奈地聳了聳肩,我搖了搖頭道:“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月兒應該是跟小姐你一起前往天夢。”
“……嗯,皇帝伯伯倒是想得周全。這樣也好,路上我們姐妹倆還能做個伴兒。”奈莉希絲點了點頭,對比問話前竟是平靜無比,隻是不知為何,我竟似乎見到女孩的眼中流過一抹複雜而奇妙的莫名神色,讓我忍不住心中一悸。
新月卻是對此一無所知,聽見奈莉希絲這麽說,也是心下歡喜,忍不住輕聲歡呼,旋又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眉頭微皺,引來奈莉希絲的一陣詢問。
“我沒事的,姐姐,月兒隻是擔心柔柔。”新月輕輕地歎了口氣,目光轉向我,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歉意,看得我莫名其妙,“柔柔”?什麽東西?
奈莉希絲卻是一臉恍然,似埋怨似哀怨地極隱秘地瞥了我一眼,卻聽她寬慰道:“那有什麽好擔心的,那小家夥不是一直在沉睡嗎?睡了那麽多個月了也不見它有什麽變化,月兒你不用擔心的啦。”
“可是……”新月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目光卻再一次往我飄了過來,奈莉希絲嚴厲的催促目光緊接著殺到,我下意識地渾身一冷,輕輕地咳了咳,卻不知該說些什麽,良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咳,那個,你們說的那個柔柔是什麽東西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問的問題太過震撼呢,又或者是因為其他什麽,兩女的神色都已經變得不自然起來。新月似乎仍微笑著,卻讓人看著有一種想哭的錯覺,奈莉希絲看向我的目光卻一下子變得不客氣起來,呃,雖然原本就沒怎麽客氣過。
“哦?我們的雪舞殿下還真是貴人事忙啊,不記得這個小小東西也是應該的呢?難為妹妹你還緊記著,卻不知道人家早就把它忘得一幹二淨了!”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更是借著“柔柔”的名義,但奈莉希絲話中所指即便單純如新月都聽出了其中的譏諷之意,隻是即便眼底有委屈,女孩更擔憂的卻是我和她那“好姐姐”會因此而衝突起來。
看著新月望著我的哀求眼神,我全然明白女孩想說卻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麽,對於一向有些針對我的奈莉希絲我倒也沒有太多多餘的想法,反倒是因此而勾起了心中的自責,看著消瘦的女孩雖然因為我的歸來而不再繼續憔悴下去,但幾個月來的思念之苦還是在她的身上印下了痕跡。
許是從我眼中的溫柔讀出了那份關心的情意,新月的小臉微微地紅了,卻添上了一絲幸福的餘韻。被女孩突然流露出的媚態所驚呆,我倒也沒有多餘的心情去計較奈莉希絲的冷嘲熱諷,更何況,對新月我心中有愧,所以我始終保持著沉默,沒有還嘴。
當然,在這其中我刻意地忽視了奈莉希絲豎得越來越厲害的柳眉,專注地看著小新月,直到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放到我麵前的時候我才將視線移開。
然而,當我把目光落向盒子中時,我卻是又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望了望新月,旋即又是一陣苦笑,至於盒中的“柔柔”我則是第一眼便認出了它,原來是它——水柔——水藍色的毛發,銀色的角,除了那雙閉著的淡紫雙眸,一切仿佛一如魔森初見時一般。
隻是,沉睡?小家夥將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不仔細看的話,就仿佛是一個水藍色的小球。
我恍然大悟的神色說明了我已經“記”起了“柔柔”的存在,雖然奈莉希絲仍不是很滿意,但新月顯然和她不同,她更關心的卻是水柔怎麽會陷入了沉睡的問題。幾個月的相處陪伴,比起當時來,這兩個小家夥顯然相處得要愉快得多了,這一點隻看它的小窩被新月布置得舒舒服服便可知。
新月看著我的眼眸中充滿了深信不疑的期待神色,讓我都覺得自己如果說“不知道”而讓女孩失望是一種多麽大的罪過啊。看著那看著我的雙眸中滿是期冀的神色,我卻暗自苦笑起來,並不是我有意隱瞞,而是對於這類魔獸的知識我所知的並不會比新月她們要多多少啊,就算我想講的話我也實在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啊。
苦苦地思索著腦海中有限的記憶,猛然想起還在迪雅小鎮的時候曾在傭兵工會裏麵那些傭兵們在學習關於魔獸知識時所曾聽見過的東西,霍地靈光一閃,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如此,但我還是說道:“嗯,月兒,柔柔陷入的沉睡應該是屬於正常現象。無論是多麽強大的魔獸,都有其幼生期,它們的力量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增加。而某些魔獸,在從幼生期跨進成熟期的魔獸會因為能量消耗巨大而陷入沉睡,既是修養也是積累。而沉睡的時間長短則因為它們的種類而定,呃,雖然沒有特別的證據,但是一般來說,沉睡時間的長短也對應著魔獸實力的強弱。所以你不需要太過擔心哦。”
新月一臉崇拜敬仰地點了點頭,卻讓我暗自汗顏不止。
目光瞥向奈莉希絲,卻見我們的歌舞大家嘴角微微冷笑,我暗自叫糟,尚未反應過來,卻聽奈莉希絲似笑非笑地說道:“哦?雪舞殿下還真是博聞強記呢!隻是,本小姐怎麽聽說魔獸在進入幼生期前一定會先找一個安全的所在將自己隱藏起來,才會開始進入沉睡呢?”
“哦?這不就正說明了月兒天生善良溫柔,才能得到水柔的這般信任嗎?”我無視奈莉希絲似疑問實則肯定的語氣淡淡地答道,那平淡自若的語氣平靜得幾乎連我自己都以為這便是事實了。
奈莉希絲為我的氣勢一窒又或者並不如我所想象的那麽了解,雖然對這樣的猜測我自己都懷疑,特別是當沉默的奈莉希絲嘴邊露出那抹仿似嘲弄的微笑時。
疑惑地看了看我和奈莉希絲,仿佛察覺到我們兩人間的奇怪氣氛,新月霍地噗嗤一笑,說道:“哥哥,奈希姐姐,你們兩人的表情好好玩哦!”
不經意間,我和奈莉希絲同時瞪了新月一眼,卻惹來新月一陣咯咯的“放肆”笑聲,卻見她指著我們倆人笑道:“咯咯!連瞪人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聞言,我忍不住心中暗自苦笑,同時下意識地往奈莉希絲望去,卻發現女孩正同時望向我,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一觸,卻同時微微一震,竟是同時移開了目光去。
“月兒!”看著新月臉上那疑惑卻又仿佛變得有些曖昧的神色,我忍不住輕聲喝道。
新月吐了吐可愛的小香舌,調皮一笑,卻讓我責怪的話說不出口了,卻又忍不住感到一陣放鬆的欣慰。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盒子中安然不動的水柔問道:“現在月兒不擔心了嗎?”
新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哥哥不是說了麽?月兒還要擔心什麽呢?”
女孩單純直接的問題卻讓我忍不住一陣苦笑,總不能改口說適才隻不過是自己根據曾經聽過的一些東西再加上自己的猜測所組成的吧。那豈不是給仍然在旁邊的奈莉希絲送上調侃自己的理由?
我輕輕地咳了咳,問道:“咳……月兒,那個,水柔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沉睡的?”
“從回到這裏啊。”新月皺了皺眉苦惱地說道,“自從跟著人家回到宮裏後,第二天開始月兒便發現柔柔陷入了沉睡。開始的時候月兒還被嚇了一跳呢!”女孩輕輕地拍了拍胸,似乎幾個月前的驚嚇仍在眼前,盡顯小女孩兒的可愛。
看著新月天真的動作神態,我不由莞爾,心中卻陡地輕鬆許多,卻聽新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幸好詩姐姐告訴人家柔柔隻是進入了沉睡期而以並不妨事的,人家才稍稍放下心來,隻是不知道它這麽一睡就是幾個月呢!而且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呢。”
“詩姐姐?”聽到女孩話語中出現的許久不曾聽見的名兒,心中陡地浮現出依莉娜照拂下那一身素白侍女服的倩影以及那兩條紛飛的粉紅絲帶,下意識地重複著女孩的話語道。
“嗯!月兒剛來這裏的時候什麽都不懂呢,幸好有詩姐姐的照顧,隻是後來詩姐姐卻去處理其它的事情了,月兒好久都沒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新月用力地點頭,小臉兒卻露出了苦惱的模樣,顯然是對她那個“詩姐姐”的離開和許久未見而感到失落,又為了她現在的處境如何而擔憂吧。
隻是我卻知道所謂的“離開去處理其它事物”雲雲必然是意維坦王為了掩飾及解釋詩的突然消失而隨口編出來哄新月的借口而已。即便如此,我卻意外地沒有怪責他的心情,是體會到他那份不願讓新月卷入到這場本不應屬於她的血腥戰爭之中吧。至於女孩所關心的“她”現在過得好不好我更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了,總不能告訴她她所擔心的那位“詩姐姐”絕對是天神殿中的重要人物,是不可能受什麽委屈的。
話雖如此,我卻不得不寬慰正陷入煩惱中的女孩,畢竟這煩惱可以說是由我勾起的,“詩小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嘛,又不是永遠見不到了,何苦自尋煩惱呢,我的傻月兒?”
新月苦惱地搖著頭,答道:“嗯唔,月兒也知道啊,哥哥。隻是一想到月兒就要離開意維坦了,卻連跟詩姐姐道別都無法做到,人家就覺得很對不起她。”
“傻瓜,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隻要你想,哥哥便會帶你回來,你的幾個姐姐可都盼著來布雷玩呢。到時候不就可以見到你的詩姐姐了嗎?”我輕輕地歎著氣,安慰著明顯是自己想太多的女孩,雖然安慰的話語是我自己明顯知道是屬於不可能的那類事情,但是在安慰女孩的時候我明顯忽略了這點。
“真的嗎?”新月眨了眨眼,問道。
“月兒不乖哦,竟然敢懷疑哥哥的話?”心中苦笑,我假裝板著臉佯怒道。
新月卻早已識穿了我的真麵目,輕聲歡呼著,全然無視我的“怒”意,倒是另一邊另一位被暫時忽視了的小姐配合地陪著新月歡呼,一邊偷眼地掃射著我,俏眼中滿是調侃的笑意。
“咳咳!”我輕聲咳嗽著,提醒起兩女似乎我們原本討論著的東西,順著我的目光滑落,新月的小臉兒又變得苦惱起來,卻見她一邊心疼地看著舒服地躺在“溫床”上沉睡的水柔,一邊小心地偷看著我的臉色小聲地歎氣。
我一邊在心中感慨女孩子在某些方麵的天賦,一邊佯裝沉吟,一邊說出新月正期待的話語道:“似乎星舞學院並沒有限製不能養寵物的,嗯,月兒,既然你放心不下,那就把水柔帶上便是,也省得你老是牽腸掛肚的。”
“謝謝哥哥!”欣喜之下,新月仿佛忘了還有“外人”在場,忍不住撲進我的懷裏撒嬌道。
我一邊抱著女孩保護好她,一邊偷眼去看那個第三者的存在,意外的,卻沒有見到怒發雷霆的景象,而是一種欣慰,那種奇怪的感覺卻又浮上心頭,我仿佛又見到女孩眼底掠過的那一抹哀怨,仿佛無奈的放棄,卻又仿佛不甘。
不知是否察覺到我迷茫的目光,奈莉希絲飛快地轉過臉去,隱隱的,仿佛見到反射的光芒熒熒,未及多想,女孩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已是滿臉欣慰的微笑,靜靜地看著靜靜相擁的我們,仿佛祝福。
一時情不自禁的女孩終於想起房間中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害羞地站起身來,偷偷地瞥了奈莉希絲一眼,卻正見到她祝福的目光,忍不住又是一陣嬌羞,小臉兒唰地一下變得通紅,脫出了我的懷抱,卻終究沒有離開。
我卻突然感到一陣撕裂般的心痛,低下頭去,輕輕地摟著一臉幸福的新月,填滿了的懷裏卻有一種空虛,無法釋懷。
“好了好了,日子還久著呢,你們兩個也要有點樣子啊!”奈莉希絲一臉氣惱的樣子,雙眼中卻溢滿笑意,“至少也要顧著點我啊!竟然在一個未婚少女麵前就這麽親親我我,你們可真是絲毫都不顧忌什麽啊?”
“笑什麽笑?”奈莉希絲指著一臉苦笑的我,雙目一瞪,佯怒道:“新月妹妹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跟著胡鬧?這畢竟是意維坦皇宮裏,新月妹妹畢竟還是意維坦的三公主,你多少要顧著點她的身份啊。”
我雖然對這類事情並不注重,但也不得不承認奈莉希絲說得有理,即便我自己並不在乎,但是事關新月清譽我卻不得不慎重行事。我倒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隻是每次來望月閣的時候總是瞞過了外麵的侍女侍衛偷偷進來的,沒有了被人發現的可能也就沒怎麽顧慮,一時倒忘了今天我可是跟著奈莉希絲光明正大地進來的,保不定有人正躲在哪裏聽牆角呢。
輕輕地鬆開摟著新月的手,稍稍拉開了點距離,我端正坐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卻讓原本有些失落的新月和佯怒的奈莉希絲看得一陣輕笑不已,眼神裏更是若有若無地調侃我的“做賊心虛”。
被一位絕世美女這麽“凝視”“守望”是每一個正常男人的夢想,不過如果當時你的懷中還躺著另外一位清甜佳人的話,恐怕任何人都會感到尷尬,好在早在天夢便經過了“千錘百煉”的我頂住了奈莉希絲的猛烈“攻勢”,但然自若的表情讓女孩一陣鬱悶,天知道我心裏也是暗自打鼓,特別是在察覺到女孩異樣的現在。
對於我們之間的異樣新月這個始終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小公主並未知曉,隻是隱約覺得我們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古怪,再聯想起之前奈莉希絲對我的評價新月卻誤以為是她那位“姐姐”對我這個“哥哥”先入為主的偏見造成了我們兩人之間的不和,在交談時便有意識地將我們兩人牽在一起,而在奈莉希絲不注意的時候更是悄悄地哀求我多多包容她的“姐姐”,搞得我一陣好笑,又不由充滿了憐惜,煩惱的卻是我卻不能向她說明我們之間那種明明簡單卻複雜微妙的關係,隻好苦笑著點頭,在女孩看來就多少有點敷衍之意了。
好在除了這小小的插曲之外,三人相處的時光還是蠻愉快的,一個上午的時間在溫馨的閑聊之中倒是很快過去了,而新月的“行李”也終於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一減再減”。
苦笑之餘我倒是另有一份訝意,新月竟仿佛隱約察覺到此次離開意維坦後不會“很快”回來了,即便在“一減再減”後,各種“有意義的紀念品”(女孩的原話)仍是帶了不少在身邊。
雖然都隻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東西,但收拾起來還是弄了一大包,無法拒絕女孩求肯的目光,又有奈莉希絲在一旁幫腔,“寡不敵眾”的我隻能無奈苦笑著幫著女孩收拾整理。
畢竟這裏還是意維坦,即便有奈莉希絲的陪伴,我這麽一個男子長久地待在新月的房內仍是會對她造成不好的影響,所以我們也沒有久留,直到用過午餐之後,我們便告辭離開了皇宮。
路上,少了新月這個相當於緩衝存在的兩人,氣氛卻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隻不知這隻是我的錯覺,又或者是事實?
奈莉希絲的沉默仿佛便是最好的回答,但偏偏我們兩人相對的時候倒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是相對無言的,我倒也不好根據這個來判斷了。從皇宮到納布斯家的路程不近,而沉悶的氣氛更是讓這段路無比的漫長,等到納布斯家近在眼前之時,女孩卻突然開口了。
“你是真的喜歡新月嗎?”
奈莉希絲突如其來的問題卻讓正偷偷觀察著她的某人一怔,我不是不知道女孩對我的偏見,但是我不明白的卻是女孩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才突然問出這種問題。
但是我卻不能不回答,下意識地轉頭,望了望那不可見的遠方,我回過頭來,盯著女孩專注的雙眸,我緩緩點頭,輕輕說道:“是。”
“那麽,便請你好好照顧她吧。”奈莉希絲忽然笑了,仿佛大地回春,冰雪消融。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女孩的微笑,但是那一刹那間,我卻感受到久違的驚豔,一如魔森裏,那個騎著馬從我的身前飄過的倩影,我怔怔地看著她走進納布斯的家門,耳旁回想著她的囑托,心,卻突然沉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