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黑色洪流,從天邊蔓延開來,是左右都無法看見邊際的粗線,而在哈斯坦國都克羅若眾人心中,那代表的,是死神信使的裁決,上至哈斯坦王下至貴族平民,他們的心中剩下的隻有恐懼。
在死神的麵前,人人平等。
黑色的盔甲騎士是狂風巨浪,王都克羅若的防禦在那黑色洪流直下,沒有絲毫的抵抗力,如同那反射的刀光一般顫抖著的,是瑟縮在家中偷瞥著屋外鐵騎的平民和那些無法提起抵抗心思的王國士兵,還有那顫抖的宮殿。
往昔那代表人類頂尖地位的皇宮大殿,那莊嚴的所在此刻隻剩下鶯燕啼哭之聲不絕於耳。哈斯坦王坐在正中皇座之上,他臉上隻剩下老人遲暮的哀色,唇角幾齒齒痕深陷,泛著慘紅的血,仿佛這垂死的國都。
“踏、踏踏……”一步一步深重的腳步聲在哈斯坦王的耳旁心中響起,哈斯坦的皇室血脈緊聚於此,哈斯坦王狠狠地咬了咬牙,心中終於下定了決心,與其讓他們受盡羞辱折磨而死,不如自己賜予他們自決以免受辱。
隻是,剛剛起身的他,那柄代表著哈斯坦王權的王劍才剛剛出鞘,那黑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前。空氣,驟然凝固了,便連適才一直不絕於耳的哭泣聲也突然消失了,整個大殿靜悄悄的,隻有那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踏在殿中諸人的心間,如同逼近的死神。
銀色的發絲披散在他的身後,他的眼是一片淡淡的紫,在那片淡紫之中卻是一片空白,人類三大強國之一的哈斯坦的君王在他的眼中,什麽也不是。
他緩緩地走著自己的腳步,自然地坐在了那屬於哈斯坦王的寶座之上,他的手斜靠著扶手,握著拳托著下右頰,半閉的眼仿佛沒有睡醒一般,平淡的眼神卻比殿中人們生平所見過的任何一人都更加的冷漠,仿佛,沒有一絲感情,雖然,事實上,他的大名在他們心中同樣可以和無情直接劃上等號。
他隻有一個人,即便隻有他一個人,即便他身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氣勢,但是大殿中的人們卻小心翼翼到了極點,甚至連大口呼吸都不敢。哈斯坦王看著那坐在本屬於自己的禦座上的銀發男子,顫巍巍地動了動嘴唇,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出。
漫天的砍殺聲和哭泣哀嚎聲循著風,遠遠飄來,哈斯坦王並不是太平君王,即便他本人並不曾親自聞到過血的味道,但是,那種濃鬱的血腥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忽視的。
哈斯坦王的臉色一變再變,他抬起頭,看了看那高踞皇座的人,他的手掌中緊握的劍一會緊一會鬆,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兒女妃嬪們身上一一掠過,自己那心愛的兒子們此刻臉上卻是無一例外的寫滿了恐慌,而那些年紀小一些的更禁不住空氣中那壓抑沉悶的氣氛而大聲嚎哭起來,旋即被那些女人們掩上了口,她們看著禦座上的男子眼中,充滿了恐懼,仿佛害怕那無知的哭聲惹怒了台上的人一般。
她們還存在著僥幸,她們還在期待著那傳說中的銀發瘋魔會再一次上演他的“選擇”,即便那被賜予的榮耀往往在不久之後便在黑暗中沉淪,但是,那有著“癡”之名的殿下,僅僅因為那一個“癡”“瘋”二字便足以讓那些女孩們心動。
他,是尊貴無比的魔族長公主殿下的子嗣,傳承魔皇之血的後裔,他的身上所流著的是這片土地上最高貴的血脈。僅僅隻是這樣還不足以讓這些人類女子瘋狂,但是,關於這位殿下的傳聞最重要也最讓她們瘋狂的一點便是,他在找人。雖然並不知道他在找誰,但是這位殿下對於人類女子的熱情顯然遠遠要超過對於魔族女子的愛戀,便連他身邊最親信的兩個隨身侍女,也是人類,而不是魔族女子。
而最讓她們對此深信不疑的是,那個傳說,這位殿下寢宮中那間屬於那個沉睡女孩的房間,雖然不知道那個女孩的身份,但是她明顯並不是純魔族,而那位殿下對她的癡狂更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無論是哪一個種族的女孩,對於白馬王子之類的美夢總是沒有斷過,而在這片土地之上,這位英俊冷漠卻又癡情瘋狂的殿下,無疑便是她們所能憧憬的最高夢想!
而那位殿下時不時“補充”自己府上侍女的事實更是讓她們心中充滿了期待雀躍,她們才不管那位殿下是在找些什麽,她們才不管每個月這位殿下府上所死的女孩有多少,她們始終堅信他會拜倒在自己的魅力之下,而無數的各族少女們在這樣的美夢之下瘋狂地仰慕著他的存在,猶如飛蛾撲火一般的癡傻。
幾千年過去了,這是第一次高貴的魔族中人真的在意著人類女孩的存在。她們無法不去這麽期待著,她們渴望著尊貴的他迷戀而溫柔的眼神,她們無法不去期待,那能為自己帶來的榮耀而尊崇,即便,她們或許早已清楚,那位殿下,其實隻不過是在尋找,那位仍在沉睡中的少女的替代品。
輕盈的腳步聲踏入殿內,壓抑的低泣在那兩位身著紫衣的女人出現在殿內眾人麵前之時,哈斯坦王的心便已經沉入穀底,比起他那些懷著各種各樣不現實心思的女兒們來說,他更清楚的是人的本性,特別是女人的天性。而且,在那位四年前還屬於賽雷特的小公主出現的時候,他便已經看到了,紫衣女子那掃視著自己女兒的眼神中有著一絲戒備和,敵意!
哈斯坦王的心莫名一沉,相伴與這位癡狂殿下的傳說是那兩位紫衣美人的傳奇,無論是源自萊普的那位血玫瑰後改名為索莉緹雅的雪妃還是原賽雷特的四公主洛麗塔的舞妃,這兩人對他的忠心和愛慕如同她們瘋狂暴漲的實力而越來越見的冷血狠辣一樣的有名。
雪妃冷,舞妃狠,這位殿下對她們的縱容寵愛早已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還記得當年第四軍團的那位殿下手下的心腹愛將做出的那般舉動而招惹至的大禍。也許他隻不過是那位殿下做出試探的棋子,但是當他輕率地說出想要那位侍女時這位殿下的反應卻是讓再狠辣的人都噤若寒蟬!直接追殺至西從殿第四軍團統領駐地在若丹倫得殿下的麵前將他斬成了碎片,然後放肆的揚長而去,無人敢追趕。
而隻看第一軍團此刻幾乎已經全部交由這位雲殿下來看,便可知長公主殿下對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的信任和寵愛簡直到了放縱的地步,其他的且不說他,單隻這一件本沒有人可以忍受得住的奇恥大辱,那位若丹倫得殿下連屁都沒放一個便可以知道,這位雲殿下是有多麽恐怖的實力背景!
不但如此,若丹倫得殿下更是與這位雲殿下稱兄道弟,成日裏混在一起,連帶著第一軍團和第四軍團之間的人也因為兩位主上之間和緩熱和的關係而逐漸變得親密,這兩股強大勢力的自然融合,更逼迫得另兩位殿下不得不因此而做出立場的改變。
但是當事者本身卻仿佛沒有感覺到似的,當他握著那幾乎已達到至高的力量之時,他所做的卻一如他所剛剛出現的一般,繼續搜捕著那些“高手”們的存在,或者收入麾下,或者斬盡殺絕。
沒有人知道他這麽做的目的,但是沒有人敢去指責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後還有著長公主殿下的存在,更因為這位雲殿下本身便是傳說中的超高等魔族的存在!
但是,卻沒有多少人真正見過他出手,特別是在近一年來,他更是幾乎沒有再親自出過手,而那些見證過他真正實力的證人們無一例外地蒙受了死神的宣召離開了這片土地,唯一的一個例外便是若丹倫得。但是據某條船出來的小道消息曾經說過,在某次若丹倫得殿下的一時口誤之中曾經泄露出這麽一句讓人驚懼的話語,“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已經追上了我!果然不虧是那個人的孩子啊!”另據聽者收集的資料顯示,當時,正是雲殿下和長公主殿下母子相認之後的兩年!
深不可測的實力,手中又握著第一軍團的勢力,更兼有若丹倫得這位第四軍團的統帥的支持,這位雲殿下所做的事情,根本務須任何人質疑。隻是,這位殿下雖然沒有嗜血之名,卻做著殘暴之事,這四年來,毀在這位雲殿下手中的人類國家不知凡幾,而慘死在他麾下鐵騎的人類更是不知幾和!
那種毫無理由的毀滅和瘋狂甚至會讓人不禁懷疑這位雲殿下是不是跟人類有著什麽化不開的仇怨似的。當然,這種毫無根據的推測自然是找不到任何的證據,而更沒有人敢去找那位雲殿下對質的。
隻不過原本最先在千年聖戰中恢複過來的人類因為這位雲殿下的瘋狂殺戮而實力大減卻是不爭的事實。哈斯坦王也曾經對他的目的做出了諸多的猜測,但是卻始終不得要領,隻不過,他也同樣沒有想過,這種厄運竟然會這麽快便降臨在自己的王土之上。
希望卻是無力,當那點燃的烽火隨著血腥傳來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哈斯坦的下場,人類三大強國在這位雲殿下的眼中估計跟那些小國也沒有什麽區別。
哈斯坦王苦笑,他用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那占據了自己寶座的銀發男子,眼底卻是一片蕭索的漠然,直到此刻,他仍然不知道到底是哪裏觸怒了這位殿下,以致引來這滅國慘劇。雖然明知道無用,但是他仍是忍不住抬起頭來,希望能在臨死前看個明白,這莫名其妙的橫禍究竟是從哪裏來的,不過很可惜,他失望了,在這位雲殿下的臉上眼中,他所看到的隻有漠然兩個生字,其他的是,一片空白。
“你就是,哈斯坦王?”舞妃洛麗塔故意的停頓是眼神中不屑的延伸,哈斯坦王暗自苦笑一聲,卻隻能顫巍巍地恭謹點頭,即便早已知這位殿下的血腥手段,但是人在臨死之前,總是會抓住那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即便,隻是虛幻。
高踞座上的銀發男子的目光卻始終沒有改變過,他的手托著腮邊,雪妃索莉緹雅怯生生地立在他的身旁,神色平靜地看著下麵眾人,心中早已不複當年那般失措。
“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嗎?”洛麗塔森冷的眼蘊含著怒氣,即便她早已不是當初那位賽雷特的四公主,但是她的姓氏卻依然冠著賽雷特之名,而眼前的男人竟然敢派兵侵犯自己的國家,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殺害了自己那可愛的小妹妹!
哈斯坦王麵色一僵,下意識地偷偷瞥了座上男人一眼,哈斯坦王的心卻是越往下沉了下去。早在出兵賽雷特之前,他便有過這種顧慮,但是,他卻不得不出兵,不僅僅是因為這幾年來賽雷特王的瘋狂誇張,更是因為這是他身後那位殿下的命令。而至於那位賽雷特的六公主殿下,再給他一個膽他也不敢動她啊!但是,要她的人是他身後那位殿下的心腹愛將,他哈斯坦又怎敢違抗?又能如何違抗?
不答應是立刻就死,答應了還不一定死。隻要是人都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哈斯坦王所沒有料到的,是雲殿下竟然真的會為了自己的一個寵奴就這般大動幹戈,十一天,僅僅用了十一天就把自己的所有城池給推成了廢墟。
哈斯坦王知道,他本可以更快一點的,便是一天之內將哈斯坦國給碾成了碎片他也不會感到一絲意外,他知道,雲殿下,不,應該說,麵前這個紫衣女人是故意的!她要哈斯坦在絕望中掙紮直至毀滅!哈斯坦王心底霍地湧起一陣寒意,目光微轉,看著自己的女兒們哭哭啼啼的樣子,他在心底埋怨著魔神王陛下的不公,如果自己也有那麽一個好女兒讓雲殿下看上的話,那麽此刻,他應該出現的是在賽雷特的皇宮吧?
“殿下明察,哈斯坦對魔神王陛下的忠誠,天人可鑒。”哈斯坦王理直氣壯地回答著,至少,在表麵上來看,他是忠誠的。雖然事實上也是,不過,是忠誠於那位殿下,所以今天才會得罪了麵前這位雲殿下。
“忠誠?哼!你的忠誠恐怕隻奉獻給坎波斯殿下吧?!”洛麗塔冷冷一哼,毫不在意自己話語中的挑釁不屑,很可能給自己的主子帶來多大的麻煩!
哈斯坦王卻是聽得心中大震,這句話若是雲殿下來說他自然不會有什麽意外,但是隻是她這麽一個小小的侍女竟敢直接說出這眾人默認的事實,哈斯坦王卻不得不心中震驚!
“殿下的睿智如星空般廣闊,在偉大的暗黑魔族麵前,您的仆人不敢有任何欺瞞。”哈斯坦看著銀發男子輕輕吟頌,他的臉上是一片誠摯,而被他直接忽視了的洛麗塔卻已是滿臉鐵青。
哈斯坦王卻沒有看她一眼,他清楚,這個女人早已恨死了自己,就算是自己再怎麽去祈求她也隻會得到更多的羞辱而已,他同樣清楚,無論她再怎麽受寵,真正決定權卻仍是握在雲殿下的手上,所以,他的眼謙卑而恭謹地看著那位高踞寶座上的殿下。
隻是一瞬,他眼前卻仿佛出現了重影,那寶座上的身影尚未消失,他的身前卻已被那銀白色的冷漠所占據,那淡紫的神采卻在刹那間變得濃鬱,“紫幽……”
他霍地想起了有關這位殿下的傳聞,然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宮中所封存著的那件東西,所以,他神色大變!
“紫幽花……你有的吧……”
哈斯坦王額上冷汗潺潺而下,卻在一瞬間內變得錯愕,那是仿佛哭笑不得的無奈。雲的眼中卻看不見一絲憐憫,哈斯坦王的遲疑讓已習慣了殺伐決斷的他微蹙起了眉頭。
他聞到了血的味道,如同那已近在咫尺的哭喊哀嚎聲,雲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一個染著血的宮女卻出現在大殿的門口,驚恐的小臉在見到雲的瞬間僵硬,片刻,她的身子卻已經變成了兩段!
出現在她身後的是渾身浴滿了鮮血的血魔將,昔日長公主屬下心腹之一,現在已經成了雲手下心腹的血魔將,他看著雲的眼神恭謹得仿佛麵前的就是魔神王陛下,但是——
“撲!”粘稠的紅血自血魔將的口中噴出,他的胸前已被重重印上一掌,寒冰夾雜著烈火在他的體內肆虐著,上一個瞬間還威風凜凜的血魔將卻在一瞬間跪倒在地!
他的身前,是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
“滾!汙了紫幽花,你們就去死!”雲暴劣的眼神散著毫不掩飾的殺機,雪白的衣襟上仿佛也騰著血霧,他眼中那逐漸變濃的深紫連若丹倫得都不敢輕惹,更何況是血魔將!
連滾帶爬的逃出大殿的血魔將幾乎是在那一刹那間便帶著那已經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血衛退出了皇宮,克羅若作為哈斯坦的國都有著許多可以前去享樂的地方,沒必要特地跑進皇宮去觸怒那位殿下啊!
“現在,哈斯坦的王,告訴我,紫幽花在哪裏?”雲轉過身子,沒有人看見他的移動,雲就站在哈斯坦的麵前,就仿佛從來不曾移動過,他的眼神中單純而冷漠。
“您的詢問讓我惶恐,您所想要的都是對我等的恩寵,但是……”哈斯坦王誠惶誠恐地說著千篇一律的感恩話語,他的眼卻是執著地盯著雲的眼,生死關頭,他再顧不得其他所有,終於壯著膽子說道,“哈斯坦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殿下原諒,但若我奉上您所想要的,可否請求殿下寬恕我無辜的妻兒。”
“不要讓我再問第二遍。”雲的眉角眨也不眨,他的眼神沒有片刻改變,他的言語淡淡的,卻宣布了哈斯坦王的死刑。
哈斯坦王仿佛在刹那間蒼老了百歲,而他身後的女人們卻終於忍不住心中悲泣小聲地哭泣起來了,哈斯坦王悲哀的目光一個個地從自己的妻子兒女們身上掃過,終於,落在了最後的少女身上。那是最不受他寵愛的九公主,和一個侍花宮女的偶然產物,但是此刻,他卻仿佛是眼前一亮,他轉過頭去,看著雲的眼中爍爍生輝,他朗聲說道:“殿下,紫幽花的培育種養比它的名字更加的嬌貴,從殿下願,我的小女兒自幼喜好花卉,若得您恩德,請帶她一並歸去,也好為您培育紫幽。不然的話,恐怕這珍奇的花朵怕是要就此絕跡了。”
幾乎在哈斯坦王話出口的瞬間,洛麗塔便明白了這位他人父親所做的打算,恨極哈斯坦皇室的洛麗塔卻找不到借口阻止她的主人。雖然在外人麵前她和索莉緹雅看起來極為受寵,但是事實上隻有她們兩人自己清楚,在殿下的心中,自己兩人頂多隻不過比血魔將的地位要高上那麽一點半點而已,在雲殿下的心中,隻有那位沉睡的少女才真正能牽動他的心。
“好……”微微沉吟片刻,雲爽快地做出了回答。
哈斯坦王的眼中流過一抹喜色,旋即,化為無奈的長歎。
魔神第一軍,魔神王陛下親屬軍團位居首位的第一軍團,長公主殿下的嫡係部屬,也是此刻被稱為狂魔的癡王子的雲殿下的屬下。如果說在長公主掌控下的第一軍團隻不過是一隻猛獸的話,那麽,雲的出現無疑便是讓這隻猛獸加上了一絲瘋狂的獸性!第一軍團在長公主手中之時是一柄封鞘的劍,而在雲的手中卻是一柄魔劍,還是嗜血瘋狂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劍!
在短短的十一天之內被完全摧毀再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證明它曾經存在過的人類強國哈斯坦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而當賽雷特王聽到“宿敵”隕落的消息時,卻是不知該喜還是該憂的輕輕長歎了一聲,他不得不慶幸四年前他那看似貪生怕死的一招今天竟然成了賽雷特的保命王牌,不用說人類諸國,便是那原本一直看不起自己的魔界諸族,比如說自己的鄰居血族,近年來都已很少主動挑釁。對於這種情況,賽雷特王在擴張的同時卻是心中苦笑,這種虛華的榮耀就如同天上的浮雲一般,隨時都可能失去,他所能祈禱的僅僅隻有,自己那位已經成為舞妃的愛女能夠盡可能的多維持一段寵愛的時間罷了。
在雲帶著第一軍團離開之後,已變成了廢墟的哈斯坦國都克羅若的上空,卻出現了一道黑影,他的掌中吞吐著黑光閃動,眼神中寒芒幾閃,良久,終於露出一抹喜色,幾個起落之間,已消失在廢墟之內。
對於其他地方所發生的一切,雲一無所知,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如同索莉緹雅在接到賽雷特王表現的密報時平靜而譏誚似的淡淡微笑,洛麗塔表現得同樣的冷漠。
推開門,如同任何一位普通的人類女孩所住的閨房一般的屋子裏,隻有正中那一具完全不符合情景的透明水晶棺靜靜的躺著。雲的手上是一株淡紫色的花朵,淡淡幽幽的紫,如同他的眼中,那種淡漠而蒼白的顏色,卻是**漾著記憶中那空洞的溫暖。
紫幽花,這是一種嬌弱的花兒,在這片強者為尊的土地上,她是唯一的異數,如同雲麵前沉睡的女孩,這是他在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牽掛。
“我回來了,淩。你看,我帶回來紫幽花了,這種花的顏色就跟你的眼眸一樣,都是那種漂亮的淡紫色呢……”雲輕輕地整理著她銀白色的發絲,他將那哈斯坦皇宮中所唯一保留著的一朵紫幽輕輕地放在女孩的掌中,看著女孩那仿佛沉睡了的笑臉,怔怔地發著神。
“淩,等我……我一定會……讓你醒來……”
東殿,總是讓雲想起那曾經沉寂在記憶中的東德殿,在那裏,也是麵前的這個女人,在另一幅容顏之下教會了今天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除了那傳承自夢中的神秘武技。
她是自己的母親,在雲生命的前十七個年頭雲一直是這麽以為的,即便在心裏對她有過諸多的腹誹恐懼,但是雲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真的不是自己的母親!
但是,她確實不是,四年前那一場深談讓他的整個世界都顛倒了,過去所認知的一切是多麽的可笑,在被封印失去了記憶曆盡所有終於取回那屬於“他”卻又不屬於他的記憶之後,雲也不曾感到過這般的失落和苦澀。
雲感覺得到,連那被自己壓在心底的亡魂都為之震撼的驚懼!
“聽說,你又滅了一個國家?”伊維雅淡淡地問著,深紫色的雙眸微閉著。
雲點頭,臉上無悲無喜,這四年來,毀在雲手上的人類國家不計其數,昔年林立繁盛的人族在雲的手中被重重地削弱到今日的虛弱,她也不曾說過什麽。對於雲,她現在的放縱簡直讓雲不敢想象,當年她的嚴苛,雲不怕她的怪責,要怪責她早就該怪責了,雲隻是奇怪的她會因為哈斯坦國的事情而召喚雲前來,要知道她可已經閉關修煉了四年了,自從雲到來以後。
猛地睜開眼,深紫雙瞳瞬間鎖住雲的眼眸,如同那龐大強橫的氣勢,如果是四年前雲或許會驚異或許會恐懼,但是現在,雲隻是平靜地抬起了頭,淡淡地回望,眼神中一片淡漠,仿佛死水。
“就為了身邊那個女奴?”伊維雅淡淡一笑,笑容中卻含著一絲莫名的詭異笑意。
雲搖頭,緩慢而堅決,洛麗塔的存在隻是一種習慣,而不是眷戀,在雲心中的地位,她甚至還及不上歌茜蒂雅的重要。雲沒有說謊,在她麵前雲又如何能隱瞞,從過去到現在,雲又有什麽能隱瞞得過她的?
“紫幽……”雲輕輕開口,雙眼中卻有一絲迷茫掠過,仿佛陷入了久遠的記憶之中,“搖曳紫幽花,飄零蒼茫大地,背負流浪的宿命,追尋自由的記憶,唯有失落的過去,無法忘記……”
“嗬,我還不知道你竟然會為了這種流言而輕易滅掉一個人類國家的惡習呢?”伊維雅輕輕一笑,那張仿似淩的笑靨卻讓雲無法升起半絲顫動,是心底那莫名翻滾的,恨?
“我也不知道。”雲笑,眼中卻沒有笑意,“我隻是喜歡那淡紫的飄搖。”就像是她的眼眸一般——陡地陷入了懷念,雲沒有看見自己的笑容,有些蒼白。
“你終究,還是,忘不了……”伊維雅深深地凝視了雲一眼,終於,輕歎一聲,聲音中聽不出悲喜。
“忘?”笑,笑聲中卻是一分苦澀,雲看著她的眼,“為何要忘?她是我的妻子,我所深愛的女人,我為什麽要忘?”
“你真的,愛她?”伊維雅的雙眸底閃過一絲揶揄,她盯著雲的眼,是殘酷的快意,如同她突然拔高的音調,“你確定自己真的愛她?不要告訴我,今天的你竟然對曾經那樣子的相遇,沒有過絲毫的懷疑!!!”
“您以為您很了解我嗎?”雲冷笑,更多的卻是掩飾心底顫動的偽裝!
“虛言恫嚇隻會告訴對方自己的心虛,難道這幾年的殺戮已經磨去了你的智慧了嗎?我親愛的皇兒。”伊維雅微笑道,“還是說,你早已將我的教導拋諸腦後?好,即便你忘記了我你也應該不會忘記你那位老師姐姐曾經予你的教誨吧?”
克莉斯!瞳孔驟然縮緊,誤殺了克莉斯姐姐的痛楚和被另一個克莉斯姐姐楓背叛的悔恨匯聚成雲心間無法遺忘的眷戀,仿如雙眼中忽然凝聚的,深紫!
“鏗!!”驟然出現的黑,仿佛幽遠深淵下的幽魂,凝血而成的蒼茫早已因主人的嗜血而變成深黑色的靈魂收割者,隻是,這一次,那一雙白嫩的小手輕巧的舞動,卻在瞬間擋下了那致命的死神請柬,發出金戈一般的聲響!
“看來,在我所不知道的那些年裏,那個女孩和你之間的確是發生了某些有趣的事呢……”
無暇分辨伊維雅話中的揶揄,雲所聽到的是另一個讓他窒息的信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在笑:“您早就知道她沒有死?是嗎?”
伊維雅回視著雲的眼,深紫色的眼看不到底,看得雲一陣莫名心慌,她輕笑著搖頭道:“看來過於弱小的對手消磨了你太多的智慧,我很失望,我親愛的皇兒,看來這幾年來對你的縱容,是我的決定錯誤了呢。”
“轟!”看似隨意的輕揮卻將雲轟出數丈,直到撞上那盤天的巨柱,他才止住了後退的趨勢,背心處傳來的巨大痛楚如同口中溢出的血,無法遏製!
“用你生鏽的大腦好好思考下,既然我可以活著,你心愛的妹妹可以活著,你心愛的姐姐為什麽不可以活著?”伊維雅優雅的神態一如許久之前一般,冷漠而淡然,眼底卻總是漂浮著戲虐的神采!
“她已經死了!”雲怒吼著,雙眼中卻有著化不去的哀傷,“克莉斯、克莉斯姐姐,死了!她已經,死了!死了……”
“死了?”伊維雅神色微愕,深紫雙眸中神色微動,她看著雲心虛而憤怒圓睜的眼,停滯了嘴角的微笑,她霍地想起了什麽,緩慢而輕輕的說道,“不錯,諸神黃昏之下,連神氐都會煙消雲散,更何況她一介凡人。但是,她的身上留有你的眷戀,她的軀體或許會毀滅,但你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足以保護她的靈魂。”
神色一緊,微露的痕跡卻已足以精明的女人判斷出事實的真相,她微微一笑,說道:“看來我說對了,是嗎?”雲偏過頭去,沒有回答,卻不敢正視她微笑的雙眼。
伊維雅輕笑一聲,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的眼底卻已流過一抹森寒,她盯著雲的眼,沒有說話,心底卻已經感到了警惕。當年沒有將那女孩一起帶走終究是自己的失誤,自己早該知道的,那些個深恨著自己這個扭曲了他宿命的家夥們又怎麽可能會就這麽放任他就此沉淪?!
“你愛著她,是麽?”伊維雅盯著雲的眼,眼神中滿是不懷好意的戲虐。雲沒有回答,他圓睜著眼,他的眼卻失去了焦點。
我愛著她嗎?
驟然響起的是那一聲曾深深刺痛他的慘笑,沉澱在心底深處的絕望,仿佛再一次翻起。
“我的心裏居住著一個比我還早來到的亡靈……”
“早在我可以選擇之前,我便已經愛著你們了……愛得這般深沉,我甚至連拒絕的權力都沒有……”
“我就已經……這般愛著你們了啊……”
“是……”雲咬著唇,吞下湧上喉間的血,卻更像是要咽下那無力的承認。
“不知道你那位公主姐姐看到今日這般嗜血瘋狂的你,是否還會對你一如既往呢?嗬嗬,嗬嗬……”伊維雅不知道,不用等到那時,我的克莉斯姐姐也永遠不會回來了,雲咬著牙,倏然湧起的怒火支撐著重傷的身軀。
“很好的眼神……”伊維雅的眼神輕動,隱隱有一絲猙獰跳動,“流著那男人肮髒之血的後裔啊,看看你自己是多麽的嗜血瘋狂自私而愚昧吧!”
“你這個瘋子!”雲終於忍不住再一次怒罵道,如同四年前那般!
“哈哈哈哈!我是瘋子!這也是你們龍氏一族逼我的!我要看著你們龍氏一族身敗名裂國破家亡被這世間所有所不恥,連最卑賤的地底生物都鄙薄你們姓氏的肮髒!”和淩那般相似的容顏卻隻剩下嘴角的微笑,卻更顯猙獰!“我要讓那天上諸神看看,他們所選擇的使者是多麽的無恥而卑賤!流著同樣血脈的你啊,他們所引以為豪的諸神之子,竟然是個連自己親妹妹都不放過的畜牲!嗬,這不是很好笑嗎?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他看著麵前瘋狂的女人,那突然升起的同情隻維持了不到一息的時間便已完全壓下,那驟然淹沒其他所有的是被愚弄後的狂怒,雲嘔著血,劇烈地咳嗽著,卻死盯著她一字一字的顫聲道,“所以,你讓我們相遇……“所以,你讓我聽到這個消息……所以,你讓我去到她所在的冷宮……”
雲每說一句,伊維雅都微笑著輕輕點頭,在她的眼裏,雲卻看不見一絲笑意,就好像,他自己一般!雲笑了:“當時,我便感到奇怪,為什麽,我可以去到那裏……為什麽我可以見到她……為什麽我可以那般輕易地進到皇宮禁地……為什麽我可以這般輕易地見到被隔離監控在那裏的她……”
“對啊……要不然,你以為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剛好的見到她?這世界上又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無視雲咬牙切齒的瘋狂,伊維雅嘴角的微笑越擴越大,她輕輕地點頭,仿佛被猜對了迷題的公主,優雅而欣喜地微笑著,她的眼底是發泄的仇恨,如冰,“如果不是我為你們調開了那些看護著她的禁衛死士,你以為,你們能那般平靜的渡過那初遇的第一夜?沒有我的話,你心愛的妹妹早在你接觸她之後,你們便已經死了……感激我吧,是我給予你們這份愛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