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旅館幾乎同時進來兩個人。
一個女人,三十來歲,還有一個男人六十來歲。兩人並不認識,隻是同一時間推門進來,想要訂房間。
“現在隻有一間房間,可以先把行李放這,大堂裏喝杯茶,暖暖身子,做好登記,十一點之後有人退房,就可以拿到房卡了。”北春說。
他們兩人幾乎同時來的,隻剩一間房間,北春看他們兩人的意思。
兩人互相看了看,都沒有麵帶善氣,幾乎同時說:“我先來的。”
都想先住下來。
“你們住多久?”北春問。
女人說:“我住五天。”
男人說:“一周。”
北春了解了一下大致情況後,建議男人住療養院。
“療養院還有空房,我們現在也有短期療養服務,條件環境還有餐飲都是一樣的,那裏的溫泉池子要多一些,而且您的同齡人比較多,旅館這邊接待的團體客人很多,也有小孩子,有時候難免喧嘩。”北春給出理由。
這時,正好有一家四口從電梯下來,兩個小孩非要嚷嚷著看日出,這個下雪陰天哪有什麽日出。小孩不依不饒就是要看,越喊聲音越大。
“乖,寶寶,今天陰天沒有太陽,咱們去吃好吃的吧。”媽媽說。
“不要,不要我就要看日出。你去把太陽給我叫出來!”
“我也要看日出!”
“太陽不是圍繞著你倆轉的!不是你想看就看!早餐去吃包子,吃完回去做作業!”媽媽耐心耗盡。
一邊的爸爸在手機上玩遊戲,一句話不說。幾個人就這樣走在大堂裏。
這時候電梯門又開了,小孩的爺爺奶奶跟出來了。
“我不吃包子,我要吃肯德基!就要肯德基!”兩個男孩看到爺爺奶奶,立刻地上打滾,哭著喊著不起來。
“誰欺負我寶貝孫子了?”爺爺離開過來,抱起一個,“寶貝孫子疼不疼啊,想要啥爺爺給你買,要啥都行,隻要我大孫子想要的。”
奶奶則抱起另一個:“誰欺負我們大孫子了?不就是肯德基麽,奶奶給你,咱們天天吃,天天買。”
兩人摟在懷裏,好一陣疼愛。兩個五六歲男孩立刻不哭了。
隻見媽媽吐了口氣,和爺爺奶奶對視的眼神,彼此都十分不滿意。
“出門在外,別惹孩子不開心,現在條件好,吃什麽不行。”奶奶不高興說道。
“你這樣慣壞了,以後還怎麽改?動不動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讓人看了多沒有家教。”媽媽也當仁不讓。
“還不是你平時苛刻,不滿足他們。要不孩子能跟你不親,跟我們親麽,你一點都不像親媽,反倒像後媽。”奶奶說。
“走,吃肯德基去。”爺爺領著兩個孩子往外走。
爸爸依然在看手機,刷各種各樣的小視頻,家庭瑣事完全沒有影響到他樂顛顛的心情。
“你也不管管你爸媽。”媽媽推了推爸爸,“這樣下去,孩子早晚會玩完。”
“不是你有你們麽?”爸爸的目光壓根沒離開過手機。
幾個人都走出去了,一清早的大堂又恢複了安靜。
“我去住療養院吧。”男人看到這情況,皺了皺眉。
“好,我給那邊打這個招呼,幫你最快辦理手續。”北春說完給李一隱打了電話,讓他去負責。
六十來歲的男人走後,三十來歲的女人瞪了眼他的背影,她最恨的就是這個年紀的男人了。
登記的時候,女人不屑地嘮叨著:“真不知道這個年紀老年人都能幹什麽正事,不是打麻將就是跳廣場舞,活活就是浪費社會資源,再就是就是用退休金補貼兒女,帶出來的孫子孫女沒有一個有家教的,這樣的小孩長大了能有什麽出息。要我看,真應該把這些老年人退休金取消,讓他們給自己找點真正的事幹,掃垃圾還能為社會服務呢,當門童也是開門迎客,現在這樣,就是混吃等死,不能為社會創造價值的人,國家就應該狠狠心,一刀切,把這些資源補給給青少年、壯年多好,這樣國家才能有有生力量,才能有未來……”
北春不搭話,默默登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言論自由,都有自己的看法,這些看法都是在那個人自身經曆上形成的,就算有偏見,北春也很包容這些。
三十多歲的模樣,看到證件才知道實際上才二十七。
“夏紅女士,入住已辦好,305房,您的證件。”北春說完,順便拿了一份療養院自印的雪鎮旅遊圖,“都是經典路線,歡迎旅遊。”
“不用,我是從國外回來探親的,雪鎮這地方我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北春覺得探親不住家裏,說明和家人關係不好,可能探親也是被迫,再就是入住五天,說明這個國外可能不遠,可能在亞洲日韓等國家。
“珍珠不錯。”北春看到夏紅脖子上戴著一個珍珠項鏈。
她微胖,麵色黝黑,短發,襯托的脖子更短了,但珍珠閃亮。
“日本的海水珍珠。”夏紅回答。
再看她的行李箱,也是中國製造又出口到日本的貼牌,北春覺得他嫁到的地方就是日本。
“幾年回來一次?”北春幫她拉行李箱去房間的時候搭話。
“三年了。其實挺近的,各種原因,沒能回來。”
“還喜歡雪鎮麽?”北春問。
“跟人比起來,我更喜歡這裏的食物,也隻有食物了。”夏紅說。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瑟瑟來找北春,正好看到電梯裏出來的夏紅。
“夏紅?”李瑟瑟疑惑著喊了一聲,她的頭發染了棕黃色,還有點不敢認,但身材還是矮矮胖胖的,和小學一樣。
“李瑟瑟?”
兩人都非常意外,竟能在這個地方偶遇。
她們是小學同學,小學畢業後,就各奔東西了,那時候十一二歲,如今全是眼看著三十歲的人了。看到對方的蒼老,想到自己在對方眼裏也是這樣吧。其實驚訝的並不是對方,而是流失的時間,多年未見,一下子看到了這些年流失的時光,歲月在這一刻形成鮮明對比。
“北春,我小學同學。這是我好朋友北春。”李瑟瑟介紹著。
“我記著你家開殯葬鋪。”夏紅說,“你現在可真好看。”眼中飛過羨慕,高挑,美麗,年輕,永遠是女人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