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今後怎麽打算?”李清明問。

“回來的路上,我就想了,想好了。我想留在雪鎮,就做這周邊的生意,有需要的時候我就出去,沒有的時候我就在家幫著爸打理鋪子。”李二山說。

李清明明顯一愣:“你這是真心話?”

“是啊,我南下又北漂,那麽久,現在覺得是時候回到家鄉了。你不樂意啊?”李二山問。

李清明高興又激動,眼淚一下子落下來了,像是實現了多年夙願一樣。

“咱們李家人都走不出雪鎮,雪鎮就是咱們的根啊,最終都會回來。”李清明抹著眼淚。

“走吧,我們咱們去祭拜一下祖宗吧,明天就是新年了。讓祖宗知道高興一下。”李清明拿著親手疊的元寶,剪的紙錢,還讓幾個孩子也都親手疊,親手剪。

“爸,現在都機械化了,弄個機器智能就完成了,你還靠手工呢。”李二山說。

“這不一樣,自家祖宗可是親祖宗,他們能知道咱們的心意。”李清明說。年年都是他親手做,親手燒。年年都是他領著大兒子祭祖,女兒根本不想去。今年人全了,第一次啊,李清明心裏高興。

李瑟瑟坐著李一隱的電動車。李二山坐著李清明的三輪車,回來之後,他就給裝成電動的了,李清明開起來,帶著風,十二分帶勁。

今天,整個三輪車拉的都是元寶。

很快到了祖墳這裏。李二山一看,不得了,祖墳氣派。

“爸,你花了多少錢啊,這現在可貴著呢。這得二十萬吧,這風水,這地勢?”李二山驚訝。

“一看你就不來祖墳的不肖子孫。”李清明一邊點香,放供品,一邊說,“咱們家祖祖輩輩都埋在這裏,一開始這塊地就是咱們的,從那麽祖宗當仵作那時候開始,所以就越來越大……”李清明說。

“咱們的仵作祖宗真埋在這啊?”李二山一直覺得是衣冠塚,家長老爸的杜撰,沒想到墓碑上一個個的名字都寫著呢,而且這些名字看上去還都挺有文化底蘊的,和李清明給兩個兒子取的名字相比,真是文化程度一目了然啊。

“咱們李家雖然不是大戶人家,但也是一脈傳承下來的,從沒有離開過雪鎮,雪鎮有多少年的曆史,咱們李家就有多少年。”李清明有感而發。

“咱們雪鎮怎麽說算得上古鎮啊。”李一隱說。看著祖宗的名字一個個刻在墓碑上,一代人,一個個人生都在這個地方深深紮根,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天空都有他們的痕跡。

“是啊,還有一些古城牆、鐵路、建築物什麽的,隻是沒有被重視起來。”李清明說。

“爸,你把這些地方給我說說。”李一隱追著問。

“大哥,咱們是來燒紙的,不是來聊曆史的。”二山不想聽這些。

“難得,就在祖宗麵前聊聊。”李清明說,“咱們家還有老祖宗的族譜呢。”

李瑟瑟撇撇嘴,那都是男人的事,女人不進族譜,她一直知道。

“回頭我把你也寫進去。”李清明看向女兒,“你當了入殮師,也是咱們李家的榮耀,隻記男不記女的時代過去了。”

李瑟瑟嘴上不在乎,心裏還是有點高興。

焚香繚繞,李清明就在這荒山野嶺裏,在祖宗的墳前,講起了祖宗的故事,講起了雪鎮的曆史,那些不知道的風煙歲月,在他的口中,緩緩道來,李一隱聽得最聚精會神,這才是咱們雪鎮人自己的故事。

“那邊是誰的墳?”李一隱指了指不遠處,也是占地較大的墳塚。

“不知道,我可沒看過別人的。”李清明開始給祖宗燒紙,口中念念有詞。

“今天我帶著三個子孫來看你們來了,他們都遵循了祖訓,一個是臨終關懷,一個是遺物整理,一個是入殮師,咱們雪鎮和周圍的殯葬行業,除了殯儀館那份,都被我們李家承包了,對得起列祖列宗,請祖宗保佑我們李家後人,平安順遂,健康如意。”

“爸,你咋不求財呢?”李瑟瑟趕緊補充。

李清明瞪了一眼:“取之有道,取之有道。人活一世,健康平安就好了。你求得太多,欲望太多,溝壑難平,人生就難有滿足和如意。”

燒完紙,滅了火,填了新土,就當給祖宗過年了。李清明覺得老祖宗今天一定很滿意。

李一隱把這片老墳區逛了一遍,有幾處大墳,都是雪鎮從前的大戶人家,現在雖然後人敗落,沒有飛黃騰達的,但這些曆史依然是真真切切的,真正建設一個地方的往往就是這些不足掛齒的小人物,就是一代代的雪鎮人。

這幾個大墳都是雪鎮的大姓,也是雪鎮子孫後代最多的。

上墳回來後,李一隱沒閑著,立刻走訪幾個大姓人家,聽他們說老祖宗的事,一幅幅畫麵,各行各業,一個百年前、千年前的形象立刻在腦海中升騰起來,甚至還看到不少人家的族譜,珍藏的畫像和物件。

回到療養院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我有個想法。”李一隱趕緊找到芹總。

芹總此刻正在辦公室看閑書。

“咱們雪鎮是個古鎮,有很多可挖掘的曆史呢,我們不妨通過這一點來打造雪鎮名片。”李一隱提議。

芹總眼前一亮,想到一塊去了,她手中拿著的正是各個的縣誌什麽的,其中有不少提到雪鎮的。她晃了晃手中的書,李一隱眼睛也是一亮。把他整理的資料統統一口說出來。

構造雪鎮曆史模型的計劃立刻在芹總腦海中浮現。

即使不能聯合當地政府,她也要憑借一己之力完成療養院和旅館的推廣,完成對雪鎮這塊土地的心願。

“芹總,如果咱們的盈利非常高,你打算做什麽?”李一隱好奇問道。

“我打算抽出一部分收留鰥寡孤獨的老年人。生在這個時代,我不想讓他們老無所依。不管過去的一生是怎樣的,善也好,惡也好,我希望他們最終都有個善終,能平靜喜悅離開這個世界。”芹總說。

李一隱聽後,心中對她的敬重更深了。

同時也更覺得自己渺小。

這時候,十二點的鍾聲敲響了。

“一起努力吧,李一隱,你看,又是新的一年了。”芹總笑著看著窗外。

明天就是元旦。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