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算是一起過年的交情了。”李一隱說。
王亞芹默默笑了笑,回想過去一年,感覺不隻是一年,在這雪鎮,像是過了很多年,明明都是一樣的雪,卻覺得雪鎮的雪不一樣。
“真是奇怪的感覺啊。”
“說明這裏才是你真正要找的故鄉,芹總,要不別走了。一直留在雪鎮吧。”李一隱說。
“留在雪鎮有什麽好?”芹總問。
“可以一直免費吃李家的餃子,不用洗碗。”李一隱說。
芹總笑了起來:“這方麵倒是不錯。還有呢?”
“還有,還有雪鎮一年四季風景都好,等明年開春了,我帶你去山上采映山紅,它們可好看了,開春雪還沒融化的時候,把它們摘回來放到花瓶裏,過年的時候正好開。不過沒采過的可不知道,都不認識,隻有我這樣每年采花的人才認識。看著就是枯樹枝,其實大有門道。”李一隱說。
“你年年春天采花送給誰呀?”王亞芹問。
“以前是給我媽,她讓我去采的,一開始也是她教我怎麽辨別沒開花的映山紅和普通枯樹枝的區別。後來我媽去廟裏住了,我也采,插在家裏,等過年開。就是養成習慣了。今年一起啊?”李一隱說。
“好啊,期待春天。”芹總立刻答應了。
“雪鎮還有很多好地方呢,我還知道有個可以滑雪的山坡,不用滑雪板,拿一個爬犁直接坐下來就行,特別好玩,我們小時候都在那裏玩。”李一隱說,“一路上,鬆枝上的雪都會落到你頭上,特別美。”
“聽著也不錯。”
“療養院昨天住進來一個人。”芹總想了想說,“孫教授的女兒。”
“還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
“她有社恐、自閉症……常年治不好,跟我商量了一下,就讓她過來入住了。”芹總說。
“他那麽開放外向的人,怎麽會有這個病的女兒?”李一隱也很吃驚,“大概是報應,把別人家拆散的太多了。”
“知道你對他有私人恩怨。”
“沒事,不用擔心,老孫家一家人,我躲著還來不及呢,不會主動去招惹他們的。你就放心吧,公私分明,我還是能做到的。”
元旦如期而至。
李一隱這天休息,主要是怕老爸又想起結婚紀念日的事,怕他覺得孤單。就陪在家裏。
李瑟瑟沒在家,卻和北春神神秘秘,不知道幹嘛去了。
李二山想約北春,卻被李瑟瑟占據著,也不好說什麽,隻覺得這個妹妹不懂事,不省心。
李清明做了四菜一湯,還是以往的菜式。
“文文啊,文文,你說你在家多好,非得去廟上,那有什麽好的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咱們家這大院子多好啊,要啥有啥,孩子都在。你可真不會享福。”李清明念叨著,雖然是中午,還是獨自喝了兩口。
李一隱給他倒酒,聽著他念叨:“爸,你既然想我媽,那就去看看她唄,說不定你一去她就回來了呢。”
李清明繼續喝酒。
李二山端著菜走過來:“爸,你說說我媽到底為啥走了,你得說實話。”
“你啥意思啊?”李清明問,“我不都說了麽,就因為孫教授,天天把人家勸得妻離子散。”
“還有呢?”李二山問。
“還有啥?你們唄,一個個成天雞飛狗跳,把她氣走的。”李清明繼續說。
“就沒想過是你的原因?”李二山繼續問。
“老二,你今天陰陽怪氣的。”李清明低下頭繼續喝酒。
大中午的,這都五杯了。
“我看了我媽留下的日記。可有提到你噢。”李二山繼續說。
“你咋能看別人東西呢?”
“我想讓她回來,就得了解深刻原因,背後的真正原因啊,我媽不是那種別人說兩句就離家的人,何況還是出家,肯定有不能原諒的原因,就出在你這。”李二山看著父親。
遺物整理師不是白當的,看別人的筆記,尋找蛛絲馬跡那是拿手好戲。
李清明不說話了,半瓶白酒下肚。
“你和一個高中女同學經常聯係,微信上還‘親愛的’‘寶貝’這樣稱呼……”李二山說,“你還花了兩萬私房錢給她買禮物了。”
“爸,這不像你的作風啊?你不是被騙了吧?”李一隱立刻覺得不對,“你的女同學是不是誘導你消費了?暗示你送禮物?”
“大哥,不是。人家女同學是護士退休,一個月有九千多塊錢呢。爸這個手機就是女同學出了一千五,他自己出一千五買的。”李二山已經把情況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別看媽大大咧咧,可偷看、偷聽李清明的微信、語音不在話下,而且都把時間日期記上了。就在放老相冊的小本子裏,李二山也是想看看以前的老相片,翻出來,不小心看到。估計媽就是覺得爸不會看老相片,這才放那,最安全。
“都是過去的事了,提它幹嘛。”李清明默認了。
“可是兩萬塊錢買啥了?爸你可真大方,都沒送過我媽兩萬塊錢的東西吧,這送女同學,你可真舍得下血本啊。”李一隱驚訝。
“你們怎麽重逢的?”李一隱盤問。
“同學聚會。”李二山說,“同學聚會是第一次見到,後來就總聯係,一發不可收拾,小本本上記著呢,媽都捋順好了時間線。來來去去,好幾年了。”
“還一起旅遊過幾次,去外地好幾天。都是同學旅遊。”李二山接著說。
李清明繼續喝酒,默認。除此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我都這個年紀了,有個開心的事,有個開心的人不行麽?”李清明臉紅脖子粗,“還輪不到你們來問老子!”
他把酒瓶子一摔:“我掙的錢,我愛花在哪就花在哪,我愛給誰就給誰,你們管不著!”
新年第一頓飯,三人不歡而散。
李家兄弟兩個出去了。
李清明一個人在院子裏,心裏憋得慌,想出去,可一會王奶奶要過來了,不能失約。
沒一會,王奶奶過來了。
“亞芹咋沒過來呢?”李清明問。
“出差了。”王奶奶今天穿了一身紅衣裳,過年了,圖個喜慶。
“李老弟,你這是怎麽了,新年第一天,你就愁眉苦臉,這可沒少喝?”王奶奶看著酒瓶。
“姐,王大姐,我容易麽,你說我容易麽,三個孩子拉扯大了,一個個長本事了,回過頭來都是白臉狼,都來說我罵我管著我?你說我該他們的還是欠他們的?我就是老了沒勁了,要不我拿著掃把打死他們,這幫不孝子!”李清明哭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