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心結(2)
“可是在你麵前,我連驕傲和尊嚴都不知道是何物。”我幽幽的歎道。
“驕傲是留給別人的,”胤禛在我耳邊小聲說著,“朕隻想看真實的你。”
他呼出的熱氣吹在我耳朵上暖暖的、癢癢的,我心一動,也輕輕在他耳邊說出了我的心願,“我也想要一個孩子,像福惠一樣的寶貝。”
他抬起頭,注視了我很久,“有妻如此,此生無撼”,繼而捧起了我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
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最近總是那麽嗜睡。反正也沒什麽事,我繼續賴在**。想想以前每天忙的天翻地覆,心中還老是抱怨,可真當閑下了,反而又無聊的很。
呀,不能再賴床了,一會承歡該來了,這小妮子最近往我這跑的勤,美其名曰陪我聊天解悶,其實是督促我給她那豫鯤哥哥寫信呢。
我剛梳洗完畢,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小丫頭還蠻有時間觀念。“來了,來了,”我快步走過去開了門。
“小緒子是你啊,我還以為是承歡格格呢,”我笑道:“怎麽傻站著?快進來啊。”
小緒子怯怯的應了下,開口叫了聲“若涵姐姐,”隨後看了看我,又沒了聲音。
我拉他進屋,隨手掩上門,我現在這樣子,主子不算主子,宮女又不是宮女,也難怪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小緒子,我還是原來的我,並沒有絲毫的改變,你不需要有什麽顧慮。”我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啊。”
小緒子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坐,他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放在桌上,“若涵姐姐,小緒子也不知道今天該不該來。”他喘了口氣,“畢竟……畢竟映雪姐姐有愧於你。”他打開了包裹,“這是小緒子從映雪姐姐的房裏整理出來的一些東西,今天是她的頭七,衣服什麽的我晚上會燒給她,另有些書籍信箋,小緒子不識字,留著也沒用,不如給姐姐你做個紀念。”
那天映雪歇斯底裏的模樣在我腦中一閃而過,緊接著浮現出初見她的情景,明眸皓齒、肌膚勝雪,那樣的嬌弱而惹人憐愛;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她站在我的身邊安慰我鼓勵我;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哪怕飛蛾撲火也心甘情願。如今伊人已逝,我和她之間的友誼和仇恨也都隨風而去了。
我揉了揉濕潤的眼睛,用手撫摩著紮著信箋的紅繩,“小緒子,你做的對,謝謝你。”
“兩位姐姐都對小緒子有恩,映雪姐姐又沒有什麽親人,所以……”小緒子謹慎的說著。
“可惜我還是幫不了她”,我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小緒子,我晚上去你那,我們一起祭奠映雪,希望她一路走好。”
小緒子摸了摸頭,“若涵姐姐你心地善良,一定有好報。”
我不由自主的輕歎,“小緒子,宮裏頭危機四伏,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
小緒子漫不經心的回了句,“是,多謝姐姐提點。”
我自嘲的笑了笑,小緒子在宮中也有多日,論資曆恐怕比我深,人際關係的協調更是爐火純青,還用的著我提醒他嗎?我老是自以為是的把自己的想法加到別人的頭上,也不管人家是否要接受。小緒子算是個重情義的人了,要不然在這種時候也不會想到映雪。
小緒子見我笑的不自然,忙強調道:“小緒子自當謹記姐姐的話。”
我對著映雪的遺物看了很久,低聲說道:“你若遇見我師兄,請他來我這裏一趟。”
“姐姐還不知道?”小緒子壓低了聲音,“歐陽太醫已被罷官多日,在宮裏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哦,這樣,”我收了笑意,“我知道了,你去吧。”
“姐姐,你……”小緒子遲疑了下,悄悄的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沒有忽視小緒子眼中的疑問,但我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對這位師兄到底是抱著何種心態。一開始我確實是很討厭他,甚至是憎惡他,在他汙蔑我意圖謀反的時候,這份恨意更是達到了頂點。
他也是個驕傲的男人,若不是愛煞了映雪,又怎肯在昔日的舊情人麵前下跪,隻為了渺茫的一線機會。在目睹了他對映雪的深情之後,原先的想法已經被顛覆,雖然我救不了映雪,也希望可以將她的遺物親手交到師兄的手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能死,死而不複生者,非情之至矣。映雪有他真心對待,此生足矣。
正在胡思亂想著,胤禛牽著承歡的手走了進來。
我手忙腳亂的將包裹塞到枕頭下,若無其事的說道:“我還在想著承歡怎麽今天沒來我這報道,原來去煩你皇伯伯了。”
“她呀,”胤禛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在朕這纏了一上午了。”
“皇伯伯答應的事可不能耍賴,”承歡興高采烈的說著,臉上掩不住的歡喜。
“什麽事啊?”我納悶的看了看那一大一小兩個人兒,“有秘密?”
“好小姨,皇伯伯答應讓你出宮玩。”承歡吐了吐舌頭,“由我陪同,我們用完午膳就去吧。”
我暗自好笑,明明自己想出去溜達,非扯上我不可,我不置可否的說道:“今天小姨累了,改天吧。”
承歡的小臉馬上沮喪起來,她拉了拉我的衣角,討好的說道:“就出去一小會兒,一定不會累著小姨的。”
胤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勉強笑道:“你小姨逗你呢。”
“怎麽了?”看他疲憊的樣子,我倒了一杯水給他,“又碰上煩心事了?”
“還不就是國庫空虛給鬧的,”胤禛喝了一口水又放下,“沒事的,稍有些頭疼,不用擔心。”
“坐下,”我拿過一張靠墊,“我給你揉揉。”我用指腹以向後畫圈的方式,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別緊張,對,就這樣子,有助於緩解疲勞。”接著,我的手移到他的肩部,輕壓肩井穴。“好些了嗎?”我柔聲問道。
胤禛拍了拍我的手,“好多了,也輕鬆多了。”
“那我以後經常給你按摩,”我脫口道:“你自己也要多活動活動筋骨。”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微微抿了抿嘴唇,黝黑的眼睛更是深邃,像是要看到我心裏去。他湊到我耳邊說道:“昨晚上活動的還不夠?”
我的臉驟的一紅,狠狠的捶了他一下,“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貧,沒見承歡還在旁邊嗎?”
“哦,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也沒聽到,你們當我不存在,或者我出去回避一下也行。”承歡一個勁的偷笑,還不時的瞅我一眼。
胤禛的神色已恢複如常,咳嗽了一聲,平平說道:“是不是不想出宮了?”
“沒,沒,我不敢了,皇伯伯。”承歡明明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非還得裝作一副委屈相。
我白了她一眼,“三天不打,揭瓦上梁”,承歡立馬撲進我懷裏,甜甜的說道:“我最喜歡小姨了。”
“承歡不喜歡皇伯伯啊?”胤禛聳肩笑道。
“這個……”承歡猶猶豫豫的憋出了幾個字,“承歡也喜歡皇伯伯,不過相比之下,還是喜歡小姨多一點,皇伯伯如果不經常板著臉,我也會更喜歡皇伯伯的。”
我挑釁的看了胤禛一眼,怎麽樣,人緣沒我好吧,連個孩子都搞不定。
胤禛臉上的笑意漸漸少了些許,眼底盡是無奈,他自己的女兒都早逝,所以實實在在把承歡當作親生女兒看待。這小丫頭也著實厲害,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把話題又丟回到我們這裏。
“承歡說的是,你實在是應該多笑笑才對。”看到他又下意識的皺眉,我咧嘴道:“看吧,又來了,難怪承歡會這麽說。”
我也靠到胤禛耳邊輕聲說道:“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正如你說的,威嚴是給別人看的,我們隻想看到卸下一切偽裝後最真實的你。”
胤禛點了點頭,“一會用了膳後早去早回,記得多帶幾個人跟著。”
“放心吧,皇伯伯,”承歡拍了拍胸脯,“有我看著,絕對不會把小姨弄丟的。”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感受著風光明媚、鳥語花香的融融春意,不禁回想起鶯飛草長,桃紅柳綠的三月江南。
“小姨,我想買些胭脂水粉。”承歡羞澀的開口道。
我回過神來,“你要買這些東西何用?”
“豫鯤哥哥要回來了,我總要打扮的漂亮些吧。”承歡小聲的說道。
蒼天啊,這孩子,開口閉口的都是沈豫鯤,看來中那枚桃花的毒還真是匪淺。
“我可不知道哪裏有賣胭脂水粉的,我對京城又不熟。”我低頭說道,“嗬嗬,真是不好意思。”
承歡鬱悶的回道:“小姨總比我熟悉吧。”
“好了,好了,交給我了,”我掏出幾枚銅錢買了串糖葫蘆遞給承歡,順便和買糖葫蘆的老大爺套上了近乎,“老大爺,我想問下哪裏有買胭脂水粉?”
老大爺上下打量著我,“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真是慚愧,好歹來這也兩年了,居然還被當作外鄉人。還沒等我回答,老大爺又接道:“京城的姑娘哪個不知道鏡花堂是最有名的地方。”
我連連點頭,“還請老大爺您指點。”
“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前麵一個路口向西轉就是。”
謝過老大爺,轉身看到承歡滿臉黏糊糊的,全是些糖渣子,我克製住大笑的衝動,從懷裏摸了塊帕子,細心的給她擦去,承歡的小臉脹的通紅,原來她也有難為情的時候。
“小姨,那兩個人跟在後麵太討厭了。”承歡吸了下鼻子,順便用舌頭將嘴邊的殘渣舔去。
我回頭看了看,兩個侍衛在不遠處緊緊的盯著我們,確實是煞風景。
“小姨,不如我們……”承歡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會意的按下身子,“不如我們把他們甩了。”
我頓時起了玩心,“好啊,讓他們找不到我們。”
我拉著承歡的手,一路朝前奔,直往人堆裏鑽去,哪裏人多我們就往哪擠,再回頭看時,那兩個侍衛連影都看不見了。
承歡抱住我開心的笑著,我也為自己的鬼主意樂的合不攏嘴。
鏡花堂裏果然已聚集了不少的姑娘和貴婦,承歡興奮的左看看右瞧瞧,每樣東西都要試下。我由著她胡鬧,自己躲到一個清淨的角落。
一位模樣周正的大嬸正一針一線的縫著一個荷包,麵上繡的是雙魚嬰喜的圖案,針腳細小勻稱,看的出繡功非常的精湛。
她一邊縫製一邊嘴裏輕輕哼著小曲,
初一到十五
十五的月兒高
那春風擺動
楊呀楊柳梢
三月桃花開
情人捎書來
捎書書帶信信
要一個荷包袋
一繡一隻船
船上撐著帆
裏麵的意思
郎你要自己猜
二繡鴛鴦鳥
棲息在河邊
你依依我靠靠
永遠不分開
郎是年青漢
妹如花初開
收到這荷包袋
郎你要早回來
她哼的竟然是江南的小調,許久未曾聽到家鄉的吳噥軟語,備感親切,我聽的直發愣。
她見我瞧的眼睛都直了,樂嗬嗬的說道:“姑娘,買一個荷包送給心上人吧。”
這些荷包我都喜歡的緊,自己是沒本事完成這樣高難度的藝術品了,買個倒也不錯。
考慮了很久,我選了一個金繡蝶形的荷包,喜滋滋的收入囊中。再看承歡,她還在那擦脂抹粉的,忙的不亦樂乎。
“我的小姑奶奶,你還沒挑完呢?”我無奈的問道。
“就好了,小姨你急什麽。”承歡將一包東西塞到我手裏,“這個你先幫我拿著,我們難得出來一次,總要逛個本。”
我寵溺的看著她,女為悅己者容,這孩子也是個情種。
好不容易等她挑完,瞧著太陽已經西斜了。我記掛著晚上還要祭奠映雪,連連催著承歡快走。
“小姨,是弘時哥哥。”承歡歡呼一聲。
我定睛一看,弘時已經走進了一家酒樓,和他一同進去的是我久未見過的八爺。我怔怔的站著,野史並非空穴來風,弘時和八爺果真交情匪淺。他們在宮外碰麵,究竟在謀劃著什麽。我的腦子裏閃過各種念頭,每個都足以把我驚出一身冷汗。
一陣涼風習來,吹醒了發暈的我,我意識到傻站在這裏是沒用的,關鍵是要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我拽了下承歡想和她一起進酒樓,卻拉了個空,再一瞧,身邊的承歡已然沒了蹤影。
這一驚非同小可,我立刻急的雙腳直跳,暗暗後悔不該甩掉那兩個侍衛。
我沿著剛才的方向,一路尋找過去,心中焦急萬分。
一襲快馬奔馳而來,馬上的是胤禛的侍衛首領鄂畢塔,我叫了一聲“鄂大人。”他勒住了馬,隨後跳下馬背。
鄂畢塔作揖問道:“請問若涵姑娘有何吩咐?”
“承歡格格與我走失,能否請鄂大人幫忙尋找?”我著急的說道。
他搖了搖頭,“這個請恕我難以從命,我有比這重要千倍的事急於稟告皇上,請若涵姑娘見諒。”
我沒想到他會回絕我,一時氣悶冷冷回道:“既然鄂大人皇命在身,那請便了。”
他看了我一眼,似是有話要說,但他最終歎了一口氣,策馬而去。
在我找遍了整條街後,承歡終於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看到我氣的說不出話來,承歡怯怯的說道:“小姨,對不起。”
“你去哪了?”我盡量放柔了聲音,“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嗯,嗯,”承歡使勁的點著頭,“我隻是發現少買了一樣東西又回了趟鏡花堂。”
“算了,”我摸摸她的頭,“以後不可以這樣了,我們回宮吧。”
承歡咧開了嘴,“小姨真好。”
我牽著承歡的手朝皇宮走去,卻未曾想到世事難料,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