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院素來是冷清的,眼下這雪風刮來,天色也變得暗沉的緊。
青鬆坐在院門後,透過樹枝看著屋裏還未點起蠟燭,那落下的門簾也讓他心裏十分害怕,自家大人這幾日的變化,他是看在了眼裏。
就像今日孟小娘來之前,才換了身新作衣裳,連那發冠也是換了又換,好一陣打扮。
青鬆不自覺歎了口氣,真是為難了孟小娘,不敢忤逆大人的心思,也算是可憐人。
屋裏沈謙將窈娘嬌軟的腰間摟住,帶著她一步步朝裏屋走去。越是往裏去,窈娘的心就越是緊張,雙腿也莫名地僵住,呼吸漸漸急促了些,聲音斷續輕嚀:“三老爺,這不妥當......”
窗欞緊閉著,屋裏光線昏暗,一切也變得不真切起來,隻覺得頭頂傳來一聲歎息,沈謙嗓音暗啞,耐著性子:“你想哪裏去了?裏屋裏更暖和些,我是怕你著涼。”
才不是......佛堂裏連炭火都沒有,她也習慣了的,何況剛才自己的鬥篷還被他扯到了地上去。隻是沈謙與她緊貼在一起,又在這樣的氛圍之中,這屋裏再無旁人打擾,好似那欲燃的爆竹,隻差一點明火就要震碎天地。
心髒跳得飛快,窈娘不自覺的伸手捂住心口,恰在此時她的手就被沈謙握住,而後他仔細感受她的心跳。
撲麵而來的梔香讓沈謙心頭一顫,喉結上下滾動,明明是隆冬卻覺得燥熱了許多。
見眼前人胸膛起伏不定,眼裏還帶著與夢中一模一樣的柔情。
沈謙墨綠色的床幔無風起了波瀾,兩人雖在夢裏相交相識,可哪裏在現實之中有這樣的情景。因此兩人皆是灼燙,抱在一起時,那溫度那人害怕。
察覺到沈謙身上的佛手香越來越濃鬱,窈娘的眼尾也滴落了一點淚珠,任由著那香味將自己遍體浸染上,她的喉嚨裏也不自覺地一聲聲低嚀:“三老爺......”
越是如此,沈謙隻能更控製壓抑自己內心的情感,將其轉換在落在她柔軟的朱唇上。
天色已暗沉下來,墨綠床幔已隨之變成了深藍潮汐,窈娘如海上漂浮的海藻,狂風驟雨之中駭人的波濤快要將她淹沒,又在逼近時,化作和風細雨,隻將海藻撩開再無旁的動作。
“幫我......”沈謙忽然開口道。
窈娘這才睜開眼睛,從那場風雨中清醒過來,怔怔地看著眼前之人。
沈謙額間起了層薄汗,眉頭微蹙十分難受模樣,喉嚨沙啞:“幫我,可好?”
窈娘看著他的眼睛,咬著下唇輕輕點了點頭,沈謙這才疏散了眉宇間的愁緒,淡笑道:“委屈你了。”
壓抑許久的情愫在心間化開,在沈謙靠近時窈娘又墜入在深海裏。
風浪之中那烏黑的海藻散了又合上,海藻從水中撈出來濕儒,隻需指尖輕輕一擰就落了些水漬。
窗外的雪風呼呼作響,嚇得窈娘雙手環抱在沈謙的腰間不敢動彈。
“不如我也幫你,如何?”
窈娘隻覺得心跳如雷,終於那爆竹用另一種形式的火苗點燃,“嘭”的一聲快要將她震碎。
無奈這風聲實在是猛烈,將屋裏的綠萼盆景也打翻了去,土壤之中還留著白日裏澆灌的水,一時間屋裏也沾染上了水汽。
兩人好像被這濕噠噠的寒涼裹著,隻能躲在被褥之中懷抱取暖,窈娘耐不住寒意,縮著身子往沈謙懷中靠去。
“下雪了。”
他的聲音低沉,讓窈娘恍惚之中得以安穩,卻在下一瞬又察覺到颯颯北風吹來,這樣讓人難辨似夢似幻的場景,窈娘隻能在沈謙的臂彎中,閉著眼睛沉溺在夢境。
雪還未落在地上就被風吹起盤旋半空,待沾到堅硬的石頭上時,已是一滴水。如此反反複複,石頭上的水太多了,隻能緩緩滑落到地上去。
清思院被這幾處的水汽弄得太潮濕了,窈娘這才起身道:“天色太暗,妾要回去了。”
“我陪你。”沈謙將床邊快要掉落的小衣替她穿上時,又順勢將她扯入了水中。
待兩人正要動身時,已是夜幕降臨。
青鬆見兩道人影過來,忙將燈籠遞上前去,看著窈娘麵色正常,這才放下心來道:“天色暗,小的送孟小娘回去。”
沈謙將他手上的燈籠接過,麵色不虞:“我送她。”
巡夜的婆子老遠就見著清思院出來了一盞燈籠,哪裏還敢靠上前去,忙在甬道上轉了彎,去旁的地方。
窈娘低著頭走在他身後,不敢上前半步,可越是如此,沈謙越要停頓半步去等著她。
“三老爺不可如此,妾退半步,這是規矩。”窈娘伸出手在他的腰間輕戳道。
青石板上隻有兩人在其中緩步,沈謙停下腳步問道:“在你心裏可想過與我長相廝守?”
她還來不及想這些事情,也不敢去想。
“三老爺難道就想過?”窈娘不敢回答,反而將這問題又拋到沈謙麵前。
可不知為何,這話說出去時,竟然有了不該有的期盼。她本來是篤定了他會娶旁人,而後親自剪斷與自己的這般糾纏,誰知到了此刻才知道,自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
“你這人從不給自己留半分期望,隻當是這樣將來不會經受事與願違,更不會有失望。”沈謙仍舊往前走著,可燈籠斜打著為她照路。
窈娘被他說準了內心也不反駁,隻是因他與自己一樣,皆未正麵回答這問題,心裏劃過一絲失落。
“可是你萬事都可依仗我,將賭注壓在我身上。”他雖未轉身,卻似知道窈娘此刻心中所想,耐心說道:“我必然不會讓你失望的。”
心頭因失落劃過的痕跡,忽而顫抖。窈娘掩藏了情緒,問道:“三老爺為何這般待妾,是因為前世,還是因為......香味。”
沈謙笑問道:“你可記得頭次見你時?你以為你醒來時是如何在我屋裏的。”
“麵容姣好,腰肢細軟,身輕如燕。後來我反思過,一開始的確是見色起意。”沈謙每說一個字,就讓窈娘的臉上暈紅一分。
“可後來發覺你是個妙人,想看看這玉麵桃花下藏的是什麽心。”
雪還未在燈籠上就被熱氣融化,萬籟俱靜之中,窈娘將自己的心跳聽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