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靜默一陣,沈謙搖了搖頭,歎道:“本官本想給你留幾分顏麵,既然你不說實話,就隻能明日大理寺開堂審案,讓陳見清與你對峙了。”

“不可!”沈循急忙道,若真是如此,今後莫說是做官了,他這辛苦考來的功名也化為塵土。

沈循見沈謙起身要離去的模樣,急得磕頭認錯:“三叔救救侄兒,侄兒錯了,今後再不敢了。”

“救你?我如何能救你。”沈謙冷聲道:“你將小孟氏送到陳見清那裏時,可想過這事該如何收場?”

他自然是想過的,對家裏隻說是窈娘不守婦德,趁著他沒留神就和旁的男人私奔了去。畢竟他從未想過沈謙竟然闖了出來,還抓到了陳見清,這與他的打算大相徑庭。

沈循雖說聖賢書讀得不如何,可腦子裏的主意卻是多,聽得沈謙發問,眼珠一轉就道:“隻說是侄兒一早就將窈娘遣送回了孟家,還了她自由之身,她與陳侍郎情投意合,與侄兒無關!”

沈謙看著身下跪著的大侄兒,眸光一戾:“你真是讓本官刮目相看。”

沈循聽得出這是在諷刺自己的意思,可眼下他哪裏敢說話,隻能低著頭,任由額頭貼著地板。

“去寫遣書。”

聽得沈謙的話,沈循心裏才算是鬆了口濁氣,哪裏敢拖延,忙拿了桌上的紙筆,言簡意賅一氣嗬成。

沈謙從袖中丟了盒紅泥過去,道:“捺印。”

待到沈謙拿著遣書離去後,沈循坐在椅子上許久才回過味來,三叔這是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答案,這才將紅泥都預先備好了。

他往日隻是聽人說沈謙算無遺策,今日自己也經曆了一遭才深有體會。

心中突然有一個大膽又狂悖的想法,他嚇得忙用手捂住驚愕張大的嘴,若真是如此……

隻是這個想法在他的心裏遊走片刻就被否定,沈謙那樣的人,怎麽會看上窈娘那樣的庶女,更何況他還是自己不要的妾室。

玉京城的人都在說沈謙要和皇上做連襟,他怎麽可能放著皇後的親妹子不要,和窈娘攪到一處去。

沈循心裏留了疑,還是有千百個理由去說服自己。

陳見清就不如沈循這樣的好待遇了,大理寺卿郭俊臣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因此青鬆來衙門借人時,他就旁人將地牢最潮濕陰暗的牢房拾掇出來。

“那牢房陰冷潮濕,你不如稍後,我親自把人帶上來審。”郭俊臣道。

他與沈謙關係是好的,雖說當年弘德還沒認識沈謙之前,他才是第一貼心人。原本有些吃味,可後來見著沈謙,卻半點情緒也無。

沈謙似笑非笑道:“損人不利己。”

說罷頭也不回的往地牢裏走去,郭俊臣撇了撇嘴,接過話:“這不也是沒料到你要親自下去。”

沈謙聞之這話,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郭俊臣眉頭一擰,想起了初識時他看沈謙不順眼,一心隻想要給他下馬威,誰知沈謙未中計,自己卻被弘德罵了一頓。

“沈謙你!”郭俊臣臉色不悅,這才知道自己被他奚落,心裏暗罵沈謙現在罵人是越來越高深了。

陳見清在地牢裏百無聊賴,衙役隻當是壁上觀,不論他說什麽罵什麽,一概不理。即使把沈謙從頭到尾罵遍,也沒人看她一眼。

“我看他沈謙是看上那個賤人了,這是要爬灰!沒曾想看似幹淨清白的人,暗地裏這般齷蹉醃臢!”

“真是天下的笑話!平日裏裝得正人君子的模樣,現在竟然這般不恥!”

郭俊臣偷偷看著沈謙的背影,依舊是淡然脫俗,好似這地牢裏的一切也未將他影響。

“看來郭大人給你選的牢房是和你心意的。”

陳見清聽得聲音,轉過頭看著他道:“沈謙!本官乃朝廷三品,你有什麽資格囚禁我!”

沈謙將手一抬,郭俊臣喝道:“都出去!沒有吩咐不準讓人進來。”

地牢裏的衙役不敢違背,皆是低著頭快步離去。

沈謙從郭俊臣手裏拿了鑰匙,牢房的門鎖落下時,陳見清怒氣匆匆上前來,揮著拳頭就往沈謙臉上去。

郭俊臣忙上前使力朝他的手腕檔去,罵道:“你腦子被他罵傻了?怎麽不躲?”

“留你在此,必有作用。”

郭俊臣是武狀元出身,陳見清與他對打也隻是平手,冷笑道:“怎麽,明明是你大侄兒非要送我女人,你不罰他,竟拿我出氣,你這是包庇!”

沈謙臉上露出疑惑:“誰說我是為了這事罰你?”

陳見清愣了片刻:“你什麽意思!”

再聽得沈謙原原本本將他的奏折背出,陳見清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你竟然私下報複我?”

沈謙“嘖”了一聲道:“那女子早就被我侄兒遣送,你們私下如何行事,我為何要管。”

“你什麽意思!你們叔侄二人給我來一出仙人跳?”陳見清看似魯莽,心裏卻暗流湧動,若真如此,後麵的事可如何是好。

沈謙哪裏會回答他的問話,冷著臉轉身離去。

郭俊臣拿不定注意,跟上前小聲問道:“這就放他?”

“嗯,把沈循一起放了。”

“那他不得打死你侄兒!”

沈謙笑了笑:“同朝為官,怎會互相打打殺殺。”

待到後半夜,窈娘睡得正安穩,一轉身卻被沈謙抱在懷中,他動作輕,因此窈娘並未醒來。

沈謙抱著懷中的人,心裏細細盤算著接下來的安排,他是不願意窈娘再回沈府,可想著她心裏記掛的事情還未了,心中還是有些擔心窈娘自己的打算。

待寅時末,沈謙不得不將懷中的柔軟放下,正欲起身時,卻被窈娘拉住了衣袖。

“吵醒你了?”沈謙低聲道。

他雙眸的光在蒙蒙亮中甚是奪目,窈娘別過眼道:“三老爺這是要去上朝?”

沈謙聽她睡了一夜仍是喚自己三老爺,心中說不上來的失落,卻隻能壓下這酸楚,道:“嗯,今日朝會,我要早些去。”

窈娘鬆開了手指,也跟著起身,可被褥還未掀開就被沈謙拉上:“你再歇會兒。”

“昨夜我已讓大郎寫了遣書,你今後不再是沈府之人了。”

窈娘昨夜睡前已猜到了沈謙會為自己走到這步,她是跟著嫁過來的媵妾,若是夫家不要她了,自然可以被遣送回娘家的。

隻是她不知這過程是否駭人,忐忑問道:“三老爺是如何讓大少爺同意遣送妾的?”

沈謙從昨夜的衣袍裏將遣書拿了出來,慢悠悠道:“你以為如何?”

窈娘心裏七上八下,偏偏眼前這人還故意逗他,高高舉起遣書,而後湊了半張臉在她麵前。

“姑娘若想知道……且先犒勞一番。”

窈娘臉頰驟然紅暈,慢吞吞地上前,而後依言在他臉上落上一吻。

誰知,沈謙卻將她摟在懷中,從淺嚐輒止絳唇交纏,到情到濃時,她身上並不合身的寢衣順勢落下。

屋內嗚咽聲輕輕作響,她纖細的腰肢挑逗著既白將明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