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朝廷不明不白死了一個兵部侍郎,這樣的事卻並沒有傳開,對眼下的歌舞升平沒有半點影響。
這也是汝南王等人做事妥帖的緣故,沈謙兩袖清風的離去,收拾戰局的侍衛,連帶著馬車一同幹幹淨淨的料理了,倒是風過不留痕。
因此這事,怕是連陳見清家中的女眷,也是不知道的。
馬車快到顧夯府上時,就聽到了喜氣盎然的樂聲,窈娘這才後知後覺有些緊張。
沈謙見她臉色發白,輕撫道:“不必擔心,顧指揮使與我相識多年,你雖在後院,但顧夫人必然會多加關照的。”
窈娘自然是相信沈謙的話,輕輕點了點頭道:“我放心就是。”
“顧家守衛森嚴,青竹與鳴鶴隻能在外頭守著,你若是察覺哪裏不對,千萬與顧夫人待一處,讓鴛兒出去尋人喚我,莫要與顧夫人走散了。”沈謙叮囑道。
他說的話,窈娘都一一點了頭。若是自己不出來露麵,想見自己的人,必然有百種法子來挑唆。既然如此,還不如此次就出來,索性全了他們暗地裏的盤算。
待到兩人下了馬車,自然有無數的目光投了過來,知情的不知情的,都驚訝於兩人看著簡直天作之合,即使背後還有人說沈謙這是撿了侄兒的妾室,可看著窈娘這般身段容貌,也添了句真不怪首輔如此。
當事人對這一切顯然是還未察覺,顧夯看著人來,忙上前來道:“首輔與夫人前來,顧某十分感激。”
這是自然了,旁邊的人也是心知肚明,這是沈謙頭次帶女眷出來,自然是都往這頭看來。
顧夫人聽了下人傳話,也趕緊卸下手頭的事出來迎人,到了垂花門時,再三給沈謙保證道:“大人放心,今日我必服侍好夫人,一根頭發絲也不讓掉。”
“如此,我家夫人就有勞嫂子關照了。”沈謙說罷也不經意的拍了拍窈娘的肩,這樣的舉動對二人來說自然是惺忪平常的事,可如今在外頭,當著這麽雙眼睛,窈娘低頭紅了紅臉。
顧夯兩口子對視一眼,顧夫人才打趣道:“沈大人隻管放心。”
垂花門後自然全是女眷了,各色各樣的目光都瞧了過來,或是驚豔,或是好奇,亦有一些是瞧不上窈娘出身的。
顧夫人將窈娘帶到堂前去,才朗聲道:“諸位夫人小姐也都來認識認識,今日咱們雖說好了,隻論姐妹年歲大小,不論家族如何。隻是沈夫人頭次來我顧家做客,我必然要與大家介紹一二的。”
窈娘今日這氣度自然與往日截然不同,隻可惜了這些夫人小姐往日裏從未見過窈娘,不能體會這人之轉變。
“見過諸位夫人、小姐。”窈娘福身道。
她舉止之間,手腕上那對翡翠連位置都未動半分,更別提頭上那對銜著玉珠的簪子,若不仔細看著,實在是看說不出有何動作。
這自然是大家閨秀的規矩,因此往常聽說一些傳言的人,心頭也多了好奇。
顧夫人忙回禮道:“沈夫人折煞我們了。”
見她這般,一旁的女眷自然也跟著回禮,此時才聽顧夫人道:“首輔大人特意囑咐我了,可要好好關照著妹妹,那今日妹妹就與我一同住,諸位想必也無意見。”
若是有人瘋了才敢與沈謙的話做對,因此皆笑著說不敢不敢。
“沈首輔何時成親了,我竟然不知呢。”
外頭忽而一道笑聲,就見邱氏帶著鄔若蘭走了進來。這其中的肚皮官司在場的人都明白,自然是不敢接話。
顧夫人是主人家,笑著上前拉住邱氏的手道:“夫人可算來了,真是蓬蓽生輝!今日沈夫人也來了,正好大家熟識一番。”
鄔若蘭看著眼前的窈娘,很難不說一句脫胎換骨,邱氏和顧夫人寒暄時,拉了旁邊發愣的女兒,笑道:“沈夫人真是好氣度,難怪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沈大人,竟然會走下凡塵。”
“你還不過來見過沈夫人。”邱氏笑道。
眾人的心皆是提著一口氣,隻怕今日的場麵會太難看,誰知邱氏親自讓自己的女兒上前拜見窈娘,還道:“沈夫人風姿,你可得好好跟著學一二。”
這便是自謙了,承恩公府教養出了母儀天下的皇後,什麽風姿什麽氣度,皆是最好的樣板,隻見鄔若蘭臉上依舊是溫婉笑意,站在窈娘麵前三步的距離,福身道:“沈夫人安。”
舉止端莊優雅,一顰一笑自是大家閨秀的典範,果然就有夫人在旁誇讚,都說鄔若蘭蕙質蘭心,邱氏會養女兒。
鴛兒站在後頭伺候,瞧著這般場麵十分緊張,她自然也能看出來邱氏是以退為進,想讓眾人品評禮儀規矩。
隻見窈娘並不膽怯,側過身避了這禮,而後才與邱氏福身道:“許久不曾見過夫人和小姐了。”
眾人一時也找不出窈娘的錯來,甚至她還避了鄔若蘭的禮數,自然不是那等傲慢無禮之人。且她話裏的意思,自然是往常就已邱氏母女見過的。能見麵的場合,自然隻有在沈府了。
人往往越忌憚什麽,才會隱藏起來,十分敏感被人戳破。可窈娘主動提及往事,反倒讓想看熱鬧之人忌憚,興致也隨之降了大半。
邱氏這番才認真打量起了窈娘,往常隻覺得是狐媚之輩,勾得男人入簾幕。
“沈夫人真是好氣度。”邱氏滿目的笑意,連話也說得誠懇。
顧夫人見場麵和諧,總算是緩了口氣,朗聲道:“我一早就請了梨園班子來,就在後頭水榭等著諸位觀賞呢。”
眾人挪動了腳步,鴛兒這才扶著窈娘,低聲道:“夫人方才的行禮真是好看。”
窈娘反捏了捏她的手道:“往常在孟家時,看著少夫人學過,我自己就在屋裏跟著偷偷練習。”
鴛兒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她知道窈娘在孟麗娘那頭過得不好,自然就不敢多問為何隻能偷偷練習。
“那些禮儀規矩雖是在束縛女兒家的舉止,但更是閨閣女兒的立身之本,我雖沒正經學過,但半刻也不敢對此鬆懈。”
顧夫人與窈娘挨得近,聽得她偶爾兩字低聲之語入耳,倒是沒有小瞧了窈娘去。
如此心誌之人,能得沈謙看重,必然不是任人拿捏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