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將她送到佛堂才道:“今日若能凝神靜心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必強求。”

他知道窈娘在佛堂中必然是規規矩矩拜佛抄經。

“是,多謝三老爺。”窈娘福身道。

聽得她回答,沈謙這才轉身離去。

跪在佛堂,窈娘才細細想著竹林之中女子的聲音,她聽過那聲音,雖說與那女子不熟悉,但她還是能確定。

是沈循書房裏的子吟,而那個男人的聲音,她著實不知是誰。

沈謙坐在水榭,依舊將琴放在原來的位置,好似知道窈娘此刻心未定的緣故,耳邊卻忽然傳來一曲《禪心》,琴音讓她的心漸漸平靜。

她驚訝於從不信佛的人竟然將此曲的深意彈出。朝堂上的人竟能談出超然物外,心曆萬仞的意象。

一曲終,水榭再沒有琴音傳來,窈娘不覺有些落寞,意識到自己情緒的低落,她慌忙將案前的經書翻開跟著讀。

沈謙回了清思院當即就讓青鬆去查探前院的二管事岑福,暗衛一早就從公孫府回來,如今早早就在裏屋等著沈謙回來。

見沈謙一人進來,忙從房梁上飛身下來道:“大人,屬下有事回稟。”

事情自然關係公孫賀,沈謙神色一凜。

鄭氏是下午到佛堂的,這兩日天氣漸漸回暖,她的身子也爽利了些。

“二夫人可是好些了。”窈娘見她進來,淡笑問道。

鄭氏頷首:“好多了。”

窈娘見她虛浮的腳步,想起了自己的親娘,脫口而出道:“二夫人一開始可是由風寒引起的?”

鄭氏回身驚愕道:“的確如此,你如何知道。”

所有人都說她是因為掉了孩子才身子虛,可她後來明明都調理得差不多了,豈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讓她纏綿病榻多年。

窈娘眼裏泛起淚珠道:“妾的生母也是如此,身子軟綿虛弱,方才見二夫人走路的姿態與她有些相似,一時衝撞二夫人了。”

鄭氏了然,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不妨事。”

說罷轉身進了裏屋的禪室,窈娘平日裏隻在外間佛堂活動,從未進去裏麵探究過,縱使鄭氏不在她也並不會好奇。

甚微如她,怎會輕易壞了規矩。

自從沈循去了山東,書房裏的丫鬟每日手上仍舊做著灑掃整理的事,擦書保養是細致活,粗使的婆子自然是不能做的。

子吟成了如今書房最有身份的人,自然是被幾個丫頭婆子小心恭維著。她今日與岑福一番雲雨後覺得頭有些發漲,到下午時竟連飯都不想吃。

丫鬟是不配請府醫診治的,她心裏還藏著事,更不敢讓府醫知曉。本想趁著下午冷清讓紅玉去纏著她當門房的爺,她好從倒座房後麵的狗洞爬出去。

可找了許久都未見到紅玉,問了人才知道她去了找鴛兒玩了,子吟啐了句“小蹄子”後便急匆匆地去了後院。

“夫人如今倒是有些器重小娘了呢。”剛到靜思院門口就聽到鴛兒和紅玉正在說著主子的閑話。

子吟正要出言教訓,卻聽到裏麵又傳來鶯兒的聲音道:“正是呢,今早晨夫人還留了小娘去正院,說是差小娘給三老爺送琴。”

“如今大少爺的院子也就隻剩小娘一個,自然是要器重她的。”紅玉接過話頭道。

子吟站在外麵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海中都是鶯兒說孟小娘早上送琴的事。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般難受,她蹲在牆角歇了半晌而後才佯裝鎮定往外院走去。

若她還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如今這般隻當是吃錯了東西,可她早已破了身子,月信也遲了七日,心裏自然有了譜。

早上在竹林中本就聽到了一絲異響,隻是當時被岑福哄騙得昏了頭,竟然一時大意放縱了去。

可東窗事發時,人總是會抱有一絲僥幸。哪怕是知道這琴是窈娘替王氏送給沈謙的,可一連幾日過去,見自己安安穩穩地在書房待著,就覺得此事沈謙必然是不知。

她將事情告訴岑福時,兩人的想法也是一拍即合,隻當是窈娘不知道沈謙平日的習性,送錯了地方才去的琴房。

衙門雖十六才開印,可沈謙初三那日就帶著一遝奏折入了宮,弘德好不容易趁著過年鬆快幾日,如今卻陪著沈謙在玉福宮議事。

“你的意思是,這次讓劉樾景去兩淮收鹽稅之事,他人還未出發,公孫賀就已經給他安排好了銀兩來搪塞朕了?”弘德冷笑道。

沈謙頷首,淡淡道:“這結果皇上先前也是預料到了的,倒是不必動氣。”

“鹽稅不同於其他,能在官府手上拿下鹽引的商人,背後都有靠山。這次虧得他們相互猜忌來一個黑吃黑,傷了元氣,我也好出手整治。”弘德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冷聲道。

沈謙道:“皇上心中有成算,莫要為難百姓就好。”

弘德沒好氣睨了他一眼道:“朕知道。”

目光掠過沈謙身旁放著的奏折,弘德唇角勾起笑意,明知故問道:“卿這幾日可是沒休息好?眼下都有些烏青,難不成是公孫賀又給卿用了美人計?”

他料想這烏青自然不會是縱欲的緣故才敢這般玩笑沈謙。

“休息了,且臣從未中計。”沈謙答道

弘德見他這般說,隻當他是故意出言反著自己說,嘴上又下了狠道:“如今滿天下最炙手可熱的郎君就是卿了,若是因著輔佐朕而壞了身子,朕豈不是罪人了。”

沈謙起身將奏折悉數放到弘德的書桌上,而後告辭道:“皇上年華正好,且是天子,若論炙手可熱這天下誰也不敢與皇上爭鋒。”

弘德後宮嬪妃多,都是大臣送進來,他雖不喜但為了製衡也就悉數丟進了後宮,如今他好不容易閑下來休息幾日,後宮正爭寵的厲害。

見沈謙離去,連背影都帶著一股灑脫,弘德有些羨慕道:“沒有女人煩心,也挺好的。”

入夜人定,一道黑影出現在靜思院的牆邊,在樹蔭掩映極為隱蔽之處,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小心離去。

沈謙聽著青鬆說完吩咐他查明的事情,臉上露出一絲厭惡,不耐道:“大年下不便打殺,等十六那日一早就把他二人的舌頭割下來,再找個人牙子發賣了去。”

若依照他的本意,自然是直接處死的,可想著窈娘知道是**的女子是子吟卻瞞了下來,隻當她是心裏留了不忍,便隻割舌頭讓他二人不再有說那些**之語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