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鬆見沈謙冷著臉從水榭出來,又聽其中傳出陣陣哀怨的曲調,不必想就知道出自孟小娘之手,跟上前道:“果然女兒家還是適合這些閨怨的曲子,不過還是大人先前彈得更老練些。”
“閉嘴。”沈謙眼中暗藏冷光,嘴巴是個好東西,可惜青鬆不配擁有。
回了清思院沈謙的唇角就一直沒有往下過,水榭裏的琴聲也愈發的哀怨起來,他慵懶靠在椅背,手指還在扶手上無聲敲打。
太陽斜照弄影,庭院葳蕤,幾聲蟬鳴擾了琴聲讓他臉色不愉,屋簷下飛來的燕子立在窗棱上嘰喳不停,他忍不住拾起桌上的折扇往窗外拋去。
“大人,怎麽了?”青鬆忙問道,莫不是生了好大的氣。
沈謙看著梁間燕道:“聒噪。”
他這才明白,原是擾了大人聽琴,忙喚了在樹上躲懶的暗衛與他一同趕鳥捉蟬。
夜裏窈娘看著手上的紅痕,心裏卻消散了大半哀愁,舒舒服服地泡了澡躺在**沉沉睡去。
深夜,她雙頰的緋紅嫵媚,令人心頭一**。
“你甘願委身大郎?”沈謙的聲音響起,抑住了她的琴音。
他勾著她的脖子,眼眸如寒冰般讓她不敢直視:“你可甘願?”
不願又能怎樣……她怔怔道:“妾不敢不願。”
頃刻間,悶雷襲來,原本平靜的水麵**起了陣陣漣漪。
她一邊說的話,一邊窺看他的臉色愈發的冷肅,就當她憋紅著臉猜他心意時,勾住她的手指緩緩劃落到她的衣領上,跟著繡線紋路繪製著纏枝花,她耳際發燙,嗚咽道:“妾不願,可又有什麽辦法?”
誰知他的手指卻並未停下,隨著疾風驟雨細細密密地落到她水綠提花緞麵的主腰上,外衫忽而被他扯下丟入水中,還未盛開的菡萏上蒙上了一層碧綠薄紗。
沈謙在夢中眉頭緊蹙,身上發著燙,夢中的窈娘雖梨花帶雨可他分明看到了她藏在眼中的歡愉,**漾著的媚意與掌心的柔軟將他的心勾得緊。
“自然有辦法。”他漫不經心道:“隻要你願意,我便讓大郎放了你。”
窈娘忙從他的懷裏蹭起身子。
“別動。”
她又落到他的手臂上,靠在他的胸前問:“三老爺說的可是真的?”
見他點頭,窈娘呼吸一滯,大著膽子問道:“三老爺為何待我這般好?”
沈謙目光掃過她的眼眸,竟然帶了幾分怨懟:“你真的不知?”
“妾……不知。”她心裏隱隱期待一個答案,可即使在夢中也不敢肖想。
見他不說話,她訕訕道:“三老爺約莫是對妾有惻隱之心罷了。”
忽得傳來一陣酥麻,而後她隻覺地載天覆,她不敢再看他如深淵般的眼睛,慌忙閉著眼摟住了他的肩。
“我看不得你受委屈。”他將頭埋在她的脖頸之中,溫聲說道。
窈娘眼眶頓然凝淚,緩緩落下,她顫聲問道:“三老爺為何……”
她想聽那句有違常倫的答案,卻偏偏被一灘濕潤驚醒。
天光雲影,已然蒙蒙亮,枕頭濕了大半。
沈謙從夢中艱難抽身,暗恨自己竟然毫無招架之力,看著她就上前主動招惹。
手上已然汗濕,讓他心生煩躁,欲望如洪水猛獸,他知抵擋不住。
今日初十,大朝會上,弘德按著計劃對劉樾景發難,都察院的奏折悉數砸向跪在琉璃階上他是左都禦史,可對這些奏折全然不知,這便是狠狠打他的臉了。
“劉都察不如好好解釋不過三百多萬兩,為何分了五艘船來裝?”弘德這話雖是問劉樾景,可目光卻平靜看著站在朝臣之首的公孫賀。
沈謙早已以偷拿國庫稅銀的名目將送往公孫賀老家的銀子扣下,隻當是盜賊並未聲張。但銀子多日未到,精明如他怎會猜不到定然是出了岔子。
如今隻能棄車保帥,他站出隊列朗聲道:“身為都察院左都禦史,肩負欽差之責替朝廷收稅銀,卻心生貪欲監守自盜,臣身為內閣首輔識人不清,用人不察,實在是有負皇恩,還請皇上降罪!”
沈謙與弘德對視一眼,沉聲道:“劉樾景的錯不止這些,樁樁件件實在駭人。有心之人自然萬般隱藏,公孫大人不必自責。”
還有其他的罪狀,公孫賀自然是聽明白了,今日不止失一個劉樾景這般簡單了,可若由得自己一黨的人被整治,今後誰還能對他俯首聽命。
“不知這革員還有何罪?”公孫賀冷聲道。
一聲革員,劉樾景麵如死灰,他雖身穿紅色官袍卻已被革去官身成了白丁。
“這次送到戶部的銀子全是私鑄,事發突然還未向內閣稟明。”沈謙每說一字,公孫賀的臉就暗了一分。
私鑄官銀不僅死罪,甚至株連三族,劉樾景撐破了膽也不敢如此愚蠢,這擺明了是奸計,銀子定是在途中被人調換了。
可漕運衙門皆是他的人,怎會……
他心裏將整件事都縷了一遍,唯一的漏洞就是沈謙安放在巒平的侄兒,河運周轉的必經之地。
“真是好算計!”公孫賀滿腔的怒意落在了劉樾景的臉上,五指掌印頓時分明。
他的兒子還在揚州寶鈔局,萬萬受不得牽連,緩了口氣請罪道:“這事寶鈔局必然有責任,還請皇上明察。”
弘德這才淡淡道:“首輔多慮了,大抵是江西幾個銀礦出了岔子,不如內閣指派一名欽差替朕查清此事。”
那必然隻能是銀礦的錯了,世間萬物都離不得銀錢,此局他輸得慘重。
百官站在堂上卻聽不得一絲聲響,公孫賀許久未聽到自己心髒震動的聲音了,他領命跪在琉璃階上,沉聲道:“臣領命。”
朝會散去,玉福宮寂靜無聲,弘德心情頗好,道:“這次能成事,卿的大侄兒功不可沒,不如朕賞他一個京中的官職,也好讓你家老夫人心安。”
“不過一次成事,當不得皇上盛讚。若是皇上為他好,就讓他好好在山東曆練,今後也能擔起為皇上分憂之責。”沈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