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黑夜降臨,馬車一路顛簸,朱語清卻是慢慢睡去。夜如濃墨,微風輕盈,夏季晚空,繁星點點,周遭寧靜祥和,淡淡花香,夏蟲鳴唱,漸漸的,馬蹄聲,鈴鐺音,幾種聲音交錯得宛如天籟,靜悄悄的在清風中回旋。

薑罹掀開馬車的門簾,抬眼望著前方,隻見前方樹影錯綜複雜,借著微微月色,枝條上的樹葉輕輕搖擺不停。林夜辰回頭問道:“薑大叔,是否要到了?”

薑罹兩眼依然望著前方景色,隻見他嘴唇微微顫動,卻什麽也沒說,半晌之後,隻聽他說道:“要到了,要到了,前方就有一湖水,過了湖就差不多到了。”

林夜辰聽薑罹說要到了,方才有些疲憊的臉色突然多了幾分激動與興奮,他連忙趕車,兩匹駿馬又是一聲嘶鳴,奔向前方。

一輪銀月,不知何時掛上樹梢,銀光傾瀉,透過樹葉的縫隙洋洋灑灑的呈現在大地之上,馬車疾馳而過,路上除了兩條重重車痕之外,還有窸窣的幾粒月光。

“侄女,快醒醒!我們現在要坐船了!”薑罹對著熟睡的朱語清喊道。

睡夢之中的朱語清,被薑罹的呼喚驚醒,她猛地坐起,迷茫的問道:“坐船?哪裏有船?要過河嗎?”話一問完,朱語清揉了揉雙眼,才發現前方已是一片汪洋湖畔。她震驚道:“這……這是怎麽回事?方才還不是行的陸路嗎,怎麽現在要走水路?”

林夜辰見朱語清一臉疑惑,輕輕笑道:“佳兒,薑大叔說了,過了這湖我們就要到解毒仙子的住處了。”

薑罹笑笑的點頭,連忙對朱語清說道:“快收拾行李,我們趕快下車去坐船。”

朱語清連連點頭,身手利落的將包袱行李打理好,拴在自己的身上,這時林夜辰也將自己行李係好,他往躺在一旁的葉雨昔看了看,他的雙眼既是惆然又是欣喜,惆然是葉雨昔的傷勢令他擔憂,欣喜是他們就要到達解毒仙子的地方了。

林夜辰將葉雨昔環抱而起,小心翼翼的走下車去,朱語清看著林夜辰的身影,眼神有些黯然,隻不過隨即她又笑靨重現,不知是發自內心還是強作歡顏。

他們下了車之後,走到湖邊,隻見湖邊恰好有一艘小舟,樣式簡陋,歲月的打磨之後,這艘小舟卻有點陳舊不堪。薑罹四下張望,回頭往抱著葉雨昔的林夜辰和朱語清說道:“眼下除了這破船就沒有其他的水上工具了,我們暫且將就一下,走吧,上船!”

朱語清和林夜辰二人點頭,踏上船去,薑罹跟隨而上。待他們坐在船上,薑罹輕呼一聲,便仰頭躺在船麵上,他兩手交疊托著腦袋,翹著二郎腿,神色極是慵懶。朱語清不由得嬌嗔道:“大叔,你怎麽這樣,還不去掌舵開船!”

薑罹卻依然一副享受的樣子,嘴裏還哼著小曲,慢悠悠的說道:“哎喲,人家老了,骨頭動不了了,我不想起來,在湖麵泛舟是多麽舒服的一件事,我可要好好的躺著享受才成。”

朱語清見薑罹得意的樣子,心中怒火找不到地方施展,隻能硬硬的憋著。林夜辰淡淡一笑,搖了搖頭,便將懷裏的葉雨昔放下,交予朱語清說道:“佳兒,還請你幫我照看好我妹妹,這掌舵還是我了吧。”

“我會的,我會好好看著她的。”朱語清輕輕回道,葉雨昔便靠在朱語清的腿上依然沉睡。林夜辰起身走到船頭,解開了係在岸邊的船繩,支起船槳,他一用力,船便浮動起來,離岸邊越來越遠。

這簡陋孤舟,在湖麵漂搖,薑罹竟是在像聽人唱戲一般很是得意,他不停的搖著腦袋,借著小舟的一起一伏,他揚起的二郎腿也跟著不停的擺動。朱語清看在眼裏,罵道:“大叔,你倒舒服,人家林夜辰可累死了。”

薑罹嘿嘿一笑,道:“哎呀,舒服,好舒服呀。”

朱語清氣得臉都紅了,她關切的往正在劃槳的林夜辰看去,心中想道:“這些日子他又是趕車又是掌船的,也不知道身子骨受不受得了。”

薑罹眯開雙眼,小聲的向朱語清說道:“傻侄女,你心裏就隻疼你的林夜辰,不疼你大叔。”

朱語清想得出神,哪裏料到薑罹突然會說這個,她心中一驚,連忙伸手捂住薑罹的口,臉紅如火燒,低聲斥道:“大叔,你那張嘴能不能少說一點,勿要讓他知道啦。”

薑罹輕噓一聲,意味深長的看了朱語清一眼,又輕輕搖了搖頭,繼續閉目咿咿呀呀的哼唱著小曲。

朱語清眼神突然有些呆滯,她從袖中取出手絹輕輕的在葉雨昔的額間擦拭一番,她又抬頭看著夜空,滿空繁星不停閃爍,微風襲來,吹起朱語清一頭長發,細碎的發絲迎風飄揚,月亮倒映在湖水之上,船頭一黑衣男子不停的劃著船槳,這一切的一切在這個寂寥的黑夜湖麵中,形成了一副完美的人物山水畫。

今夜泛舟而行,伴隨淡月清風,伴隨蟲鳴盈耳,漫漫長行,何時才是終點?

卻聽湖水水浪翻滾之聲突然傳來,水花濺得朱語清一身濕淋,朱語清身子一震,低頭看去,隻見葉雨昔也被湖水浸得有些潮濕。朱語清慌忙用手中尚未幹燥的手絹給葉雨昔擦拭起來,她不停的擦著葉雨昔身上的湖水,她隻知道要是葉雨昔有什麽不測,林夜辰定會難過,她不想要林夜辰難過,所以她現在不顧自己一身濕淋,一味的替葉雨昔除去身上的潮濕。

方才還在享受湖麵泛舟的薑罹驚坐而起,他雙目望向湖麵,眼神突然有些驚愕,林夜辰也顧不得回頭詢問薑罹這一切是什麽回事,他努力的使小舟平衡。隻聽薑罹有些錯愕的說道:“這,這……花月苒怎麽會來這一招?”

看著薑罹眼神複雜,朱語清大為不解,連忙問道:“大叔,你說什麽,什麽花月苒來這一招?什麽招?”

薑罹並沒有別過頭來,他望著漆黑的湖麵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二十幾年沒有來了,現下的花月小居竟變得障礙阻撓重重。”

林夜辰身子一震,道:“依薑大叔所言,說的可是我們現下情況不妙,有人阻撓?”

朱語清聽林夜辰這麽一說,也不由得驚道:“大叔,這可是真的?”

湖麵不停翻滾,像是要將這簡陋的孤舟吞沒似的,薑罹大聲說道:“傻侄女,林小子,你們且聽好了!現下不要劃槳了,我拚力穩重船身,你們兩個注意好四麵八方的動靜!”

薑罹說罷,隻覺他內力雄厚,將小舟穩重了上下的起伏,湖麵的波濤也漸漸安靜下來,留得一些細小的水浪還在**漾。

林夜辰聽薑罹的吩咐,他放下船槳,雙目注視著周遭一切,哪怕一點風吹草動都得做好應敵的準備。朱語清指縫間已經準備好她的三寸銀針,她一邊照看著葉雨昔一邊觀察著湖麵的動靜。

“劈啪!”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朱語清他們三人一驚,隻見湖麵迅速逼出數支長矛,從四麵八方往朱語清、林夜辰和薑罹射去。這長矛逼近之勢,速度極快,連空氣都被長矛刮刀呼呼直響。林夜辰轉身回旋,伸手立馬抓住兩支長矛,轉眼又是一支長矛直逼他麵門,他連忙仰身,伸腿往從他臉上穿過的長矛重重一個回踢,那長矛便被踢回湖中。

麵對向自己襲來的長矛,薑罹揮拳格擋,長矛也未能傷及他一毫一發,有的長矛或是折斷,或是被送回湖底。

然而朱語清除了自保,也要護著懷裏的葉雨昔,連連向她逼近的長矛都讓她很是吃力的格擋而過,眼下又是三支長矛分別從朱語清的前方,左側,後背直直逼來,朱語清心下一凜,也不知道如何躲過。

林夜辰向朱語清望去,見到此景,瞳孔不由得縮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