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萬言癱軟的坐在地上,麵對朱語清所說的話,他顫抖不已。又聽朱語清繼續說道:“她不願伺候柳月樓的客人,便劃破自己的容貌來威脅柳月樓的老鴇,而今芳容不再,老鴇也不再逼迫她去接客,但她卻被關在柴房裏,飽受折磨。”

朱語清看著眼神呆滯的郭萬言,又補了一句道:“她這麽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啊,無論是從身體還是心靈上都不允許有別的男人侵入。”

郭萬言雙手捶打著地麵,流淚不止,若是在尋常中看見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眾人都隻會對他品頭論足,但眼下郭萬言卻是因為珠彤而心中大痛,才大哭一場。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或許,此時的郭萬言正到了傷心之處了吧。

林夜辰閉上雙目,靜靜不語,胸口輕輕起伏,許是眼前的場景也帶給他不少的觸動。

朱語清焦急萬分,她擔心郭萬言會從此嫌棄珠彤,當下急道:“郭萬言,你還要不要她了?”

郭萬言抬起頭來,滿麵淚痕,咬牙說道:“要,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要!”

先前朱語清隻覺得這郭萬言是個不懂人間感情的紈絝子弟,眼下見他為珠彤心中大痛的場景,不禁搖頭歎道:“看來每個人在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之前,都會變成這麽癡情吧。”她看著郭萬言,正色道:“珠彤今天正午在柳月樓等你,你可記住了,你若不去,她說她隻有一死了。”

“啊!”老嫗和郭萬言同時驚呼。郭萬言聽罷連忙起身,往門外奔去。此刻隻是清晨時分,離正午也還有好幾個時辰,現下郭萬言往荊州城狂奔,難道隻是為了見上珠彤一麵?朱語清和林夜辰皆是質疑,二人決定跟上郭萬言,去一探究竟。

清晨下的荊州城,街上排檔沒有幾家開張,加上太陽一直躲在雲層中的緣故,大街上顯得有些冷清。朱語清和林夜辰在郭萬言的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二人腳步輕巧無聲,並沒有令郭萬言發覺。

林夜辰看著前方行得急切的郭萬言,低聲說道:“他此去的方向不是柳月樓,他到底要去往何處?”

朱語清也覺得大為不解,又聽林夜辰道:“他去的方向竟是碼頭之地。”朱語清一驚,當下便有不好的預感,急道:“這郭萬言難道畏罪潛逃?想坐船離開荊州,從此不再回來了?”

林夜辰鎖緊眉頭,星目盯著前方焦急的郭萬言,繼而搖了搖頭道:“我看不怎麽像。”朱語清正要反駁,隻見郭萬言行到碼頭,在一個工人頭目麵前鞠躬作揖。朱語清和林夜辰輕聲的靠上前去,隱隱約約可以聽見郭萬言和工人頭目的交談之聲。

“工頭,能不能多給點工錢?”郭萬言懇求說道。

卻聽那工頭有些怒氣,斥道:“一早上搬這點貨物,給你二百文銅錢算是瞧得起你,若不是念在之前你是荊州郭家少爺的份上,你以為我會雇你?細皮嫩肉的,你給人家端洗腳水都端不穩,還想來搬運貨物,我看你還是回去吧。”

朱語清大震,低聲道:“他是來掙錢的麽?”

林夜辰環視碼頭四周大大小小的貨物,蹙眉道:“這些貨物一件就是幾十來斤,有的甚至上百來斤,郭家公子他能搬得動嗎?”

兩人不禁為郭萬言擔憂起來,卻見郭萬言挽起衣袖走得一袋貨物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貨物扛在肩上,步履蹣跚的走向商船。倏然,郭萬言身子一歪,便摔倒在地,繼而迎接他的便是工頭的皮鞭。

“啪!啪!”皮鞭打在身上發出來的鳴叫傳來,朱語清和林夜辰登時看見郭萬言皮開肉綻。

工頭並沒有收手之意,一邊抽打著郭萬言一邊罵道:“臭小子,我就說你做不了這行,還敢逞強,還不快起來!”

林夜辰看不下去,當下便往郭萬言疾馳而去,他連忙抓住工頭的鞭子,眼神有些怒意的看著工頭。那工頭見突然出現一個年輕男子前來攪局,不禁怒火中燒,大聲罵道:“小子,你別多管閑事,不然連你一起打!”

林夜辰淡淡說道:“那你試試!”

那工頭使勁將被林夜辰抓住的鞭子往回抽,但是他如何拉扯,鞭子都無法脫離林夜辰的手中。林夜辰笑笑,道:“這位工頭,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為何偏偏要動鞭子?”

那工頭見林夜辰不是好惹的貨色,當下的怒氣緩和下來,但依然憤憤不平道:“好了,小子,你放開我的鞭子,把這個沒用的廢物領回家去吧,我不要他在這幹活了。”

林夜辰手一鬆,那工頭不禁倒退幾步,他輕哼一聲,轉身離去。郭萬言看著工頭離去的背影,大喊道:“別走!別走!我還能做,我可以的,我可以……”

朱語清快步走了過來,在郭萬言的身前蹲下,輕聲說道:“郭萬言,你大早上來這裏掙錢麽?為了湊齊珠彤的贖金?”

郭萬言身子顫抖,緩緩點頭,聲音幹澀的說道:“珠彤的贖金要三十兩,三十兩,嗬嗬嗬,當年我們郭家可是看不上這三十兩的,而今落得這般下場,一兩銀子都是寶了,嗬嗬嗬,真是可笑也真是可悲。”

朱語清和林夜辰沉默不語,郭萬言抬起頭來,又道:“這些日子,都是奶奶一人在籌集贖金,適才聽了姑娘的話,我也覺得我該做點什麽了。隻可是,這三十兩又是那麽的難以得到。”說罷,他要支起身子站了起來,往前走去。

朱語清一怔,連忙喊道:“你要去哪裏?”

郭萬言卻沒有說話,徑自往另一條街道去了,林夜辰和朱語清不得不又跟上前去。

行了不久,隻見郭萬言在一家澡堂門口停了下來,然而在他身前有一個衣著絲綢錦布的老者。正在朱語清和林夜辰詫異的時候,郭萬言在那老者麵前跪了下去。

“老板,我最近急需銀兩,你就讓我在此處打雜吧,可好?”

“喲!這不是那個落魄的郭家少爺嘛,而今怎麽在我麵前下跪起來了?”

“老板,我再也不是什麽郭家少爺,如今隻是草民一個,還望賞口飯吃。”

那老板眼神狡黠,奸笑道:“你這麽想要銀子,是想要多少銀子?”

郭萬言連忙回道:“三十兩。”

老板的麵色一變,又聽郭萬言繼續道:“還請老板賞口飯吃。”

“哈哈哈,好。”老板竟然爽口答應,他轉身向店裏喊道:“阿五,把這幾天的泔水提出來。”片刻,隻見一個跑堂打扮的年輕人提著一桶泔水走了出來,那老板眯著眼睛看著郭萬言道:“你不是讓我賞你口飯吃嗎?現在你就把這個吃了。”

“你!”麵對老板的羞辱,郭萬言有些發怒。

朱語清和林夜辰看見這個場景,朱語清正欲走上前去好好教訓那老板一頓,卻被林夜辰緊緊攔住。

“怎麽?你不敢吃?“那老板大喝道。見郭萬言不答,老板從懷中摸出一大錠銀元寶,直笑道:“你把泔水吃了,這三十兩銀子就是你的。”

郭萬言身子大震,眼神有些遲疑,半晌,他重重點頭大聲道:“你要說話算數!”

老板奸笑連連,不停的點頭答應。

郭萬言不容多想,端起裝滿泔水的木桶,正準備開吃。

“且慢!”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郭萬言端著木桶的雙手停滯在半空,轉過頭看去,隻見林夜辰和朱語清站在身前,林夜辰一隻手將木桶奪過,對老板道:“欺人太甚!”

“你們跟來做什麽?我隻要喝完這桶泔水,三十兩銀子就是我的了!”郭萬言對朱語清和林夜辰說道,話語中有些埋怨。

朱語清無奈的搖頭,厲聲道:“你倒真是個傻子,你以為這老頭真的會給你錢?他隻是為了看你的笑話罷了!”

郭萬言眼神有些錯愕,隻聽老板連忙拍手笑道:“哈哈哈,姑娘果真是慧眼,這麽快就被你識破了。這三十兩可不是小數目,我怎麽可以隨便給人?”老板並沒有掩飾自己作弄郭萬言。

“你!你……”郭萬言滿腔怒火,指著老板卻是說不出話來。

林夜辰冷目襲向那老板,提著木桶在老板身前不停晃動,冷冷道:“快給郭公子賠禮道歉,如若不然,休怪我灌你這桶東西吃。”

那老板臉色微微一變,嘿嘿笑道:“這位公子,我們一來無怨二來無仇,何必如此呢?”

“別和我說這些,你道歉不道歉?”林夜辰話音生冷,另一隻手瞬間掐住老板的脖頸,一時間讓老板動彈不得。

“我……我錯了,我這就賠禮,我這就賠禮!”老板唯恐自己性命不保,連忙點頭答應林夜辰的要求。林夜辰手用力一鬆,那老板被嚇得在郭萬言身前跪了下來,“郭少爺,我錯了,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郭萬言低頭不語,又慢慢站起身來,道:“我不是什麽郭少爺,老板你起來吧。”郭萬言毫無架子,老板也覺得慚愧,當下連忙鞠躬道萬福目送著郭萬言一行人離去。

走在路上,郭萬言默默不言,隻見林夜辰掏出銀兩遞給郭萬言道:“這是三十兩白銀,郭公子拿去吧。”

郭萬言麵對驚愕,又聽林夜辰道:“郭公子,之前我和佳兒未能伸出援手,隻是想看看你對珠彤姑娘的心意如何,而今看見你對她一片真心,這三十兩銀子希望對你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