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語清聽林夜辰說完那句話,身子頓時癱軟下來,她無力的向七絕老人看去,隻見七絕老人的臉上神色複雜,宛如寒霜涼徹身骨,又若怒火沁入心脾。

阿木鈴臉色變得像張白紙,毫無任何血色。她張口呆滯的看著林夜辰,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卻見七絕老人向林夜辰邁出步子,腳步重重的踩在地上,每每踏出一步,當令朱語清心驚膽戰,林夜辰卻是麵容平淡,嘴角竟然還揚起一絲輕微的弧度,似乎他並沒有任何的懼怕之感。

苗疆的青蔥萬木,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透過參天的古老榕樹,幾縷光暈透了下來,映射在林夜辰的側臉上,他細長濃密的睫毛影子安靜的倒影在英俊的臉上。

待得七絕老人走到林夜辰身前,二人相隔隻有三尺之遙,七絕老人注視著林夜辰,眼神中盡是說不出的憤怒,不過轉瞬之後又化作淡淡的無奈。“他們真的還有了孩子,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起來,那笑聲宛如雷聲轟鳴,令人耳根生疼,半晌他身子有些搖晃的說道:“阿木野,你在天上看到了沒有?你在天上聽到了沒有?你苦苦相思的葉蓮素已經早和別人有了孩子,而今她的孩子還找上門來了,你說,這是不是一出可笑的鬧劇?”

倏然,林夜辰雙膝跪在七絕老人身前,道:“七絕老人,我代我爹娘向你們道歉,就算他們之前有什麽過錯,但依然還是我的親生父母,還請七絕老人原諒他們,他們的過錯就由我來承擔,他們的過去就由我來贖罪吧。”

“林夜辰!你在做什麽呢?”朱語清看見眼前此景,不由得失聲叫道。

林夜辰卻沒有回話,對著七絕老人繼續道:“晚輩這次從中原來到苗疆,就是為了求七絕老人能給出七絕解藥,救治一下身中七絕的妹妹。晚輩闖入七絕老人的居所,已然違背了您的見客規矩,因此還連累了阿木鈴姑娘,還望你不要怪罪於她。但親情血濃於水,我又怎能置我妹妹性命於不顧?”

七絕老人麵帶驚疑,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小子!你說什麽,你的妹妹中了七絕,親妹妹?”

林夜辰重重點頭,“正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好!好!好啊!”七絕老人胸口起伏,“原來阿素還生了個女兒!阿木野啊,你在天有靈就告訴我該怎樣做吧,而今阿素的孩子就在眼前,你說,你要怎樣處置他才能解你的心中的恨呢?”

林夜辰聽七絕老人這麽一說,並沒有說話,神色坦然,似乎任何處置對他來說都毫不畏懼,隻是靜候著七絕老人的言語。

朱語清聽見七絕老人咆哮的怒吼,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步,有些怯怯的說道:“七絕老人,你這話可不對,你怎知道阿木野叔叔對葉蓮素姑姑是恨而不是愛呢?”

“小姑娘!你懂什麽?”七絕老人別過頭來,重重的說了一句,眼神極為銳利。

朱語清見七絕老人對她語氣有些重,沒想到之前還有一些懼怕七絕老人的她,一時之間突然壯起性子來,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說道:“這句話我應該對你說,阿木野叔叔對葉姑姑應該是愛,怎麽會是恨呢?愛一個人,隻要他過得好就已經足夠,又何苦在乎他和誰在一起?”也在這個時候林夜辰身子也是輕輕一震,他不由得回過頭來望著朱語清。

見眾人靜靜的不說話,氣氛冷漠到了極點,朱語清張望一番後又幹咳了幾聲道:“難道我說的不對?難道愛一個人就要強求他做一些事情?就算他不愛我,難道我還要逼他娶我不成?”一連串的質問,使得七絕老人頓時語塞,不作任何言語。

“哈哈哈!”朱語清也學著七絕老人之的大笑,眼神也變得淩厲的看著七絕老人道:“我想你也不會知道,像你這種在深山老林住慣迂腐不化見不得世麵的老頭又怎麽會懂感情?”

“佳兒!”林夜辰聽朱語清罵七絕老人作“迂腐不化見不得世麵的老頭”,心中覺得多少有些冒犯,當下便開口製止道。

朱語清見林夜辰大聲喚著自己,依然憤憤的說道:“林夜辰,難道我說的不對麽?你起來,你為什麽要跪在這裏,你給我起來!七絕解藥不給就不給罷!”說罷,朱語清走向林夜辰,伸手欲將林夜辰扶起。

林夜辰卻宛若泥人一般,奈何朱語清使出多大力氣,都拉他不得,隻聽林夜辰有些無奈的說道:“佳兒,雨昔身上的毒若不解,她就難以存活於世。”

朱語清的心突然落空了,無盡的失落和醋意蔓延心身,她怔怔的看著林夜辰,眼神有些幽怨,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在你的心裏,還是你的雨昔重要是不是?在你的心裏,是不是再也無法住進其他女子了?”

“佳兒,她是我妹妹,我怎能將親情拋在腦後不顧,如若我能如此,我又何苦千裏迢迢來到此地?”林夜辰沒有明白朱語清的弦外之音,隻是淡淡的說道。

“嗬嗬,嘿嘿,哈哈!”朱語清冷笑得雙肩都有些抖動,林夜辰一驚,這才發現朱語清神色極為不對,朱語清臉上的表情正如那夜她因阿木鈴吃醋的神色,林夜辰忽然變得緊張起來,道:“佳兒,你……”

朱語清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她生怕林夜辰看見她的哭態,連忙轉過身去,雙手一時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沉默了片刻後強作歡顏道:“七絕老人,你看見沒有?”

七絕老人目睹著之前林夜辰和朱語清的交談,這時眯著眼睛看著朱語清,淡淡道:“小姑娘,你想說什麽?”

朱語清的內心翻湧,失落、憋屈、無力、頹喪和淡淡的嫉妒百轉糾集,她強忍著自己此時的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七絕老人,你為自己的親人設下木牌上的三大規矩,想來也是個很看重親情的人了。”

阿木鈴看著七絕老人,又看著朱語清,她眼神迷茫,不知朱語清下一句要說什麽,隻聽七絕老人點頭道:“我正是一個看重親情的人,親人在我眼裏,便是一切。”

“那正好了,你是一個看重親情的人,林夜辰這倔強一根筋鑽牛角尖的小子也是個看重親情的人,你們同是視親人為一切的人,你為何就不肯伸出援手呢?若是喚作你是林夜辰,你的親人有難,然後你不遠萬裏找到一個可以救你親人性命的人,但是他卻不肯救治,你的心情又會是怎樣的?”朱語清笑笑的看著七絕老人,慢慢的說著。

朱語清突然將林夜辰稱為“倔強一根筋鑽牛角尖的小子”,被林夜辰聽見後,他也不由得尷尬幾分,臉紅一番,但轉念一想之後竟也覺得朱語清說的對,心中竟然還多了幾分歡愉。

七絕老人蹙眉,他眉頭皺作一團,單手托著下巴,冥思之後轉身對阿木鈴說道:“鈴鈴,要是你,你會怎麽做。”

一直沒有說話的阿木鈴回過神來,道:“爺爺,我想我也會像林大俠這樣,這世上又有幾個人不愛自己的親人呢?”

七絕老人輕輕一歎,對朱語清說道:“可是小姑娘,你要知道,阿木野的死和這小子的爹娘脫不了幹係。”

朱語清見七絕老人有些遲疑,本以為他會同意,沒想到七絕老人還是將阿木野的死怪罪在林夕白和葉蓮素的身上。朱語清咬了咬唇,思忖一番後道:“林伯伯和葉姑姑的私奔隻是間接的引起阿木野叔叔病臥在床,其實真正引起阿木野叔叔離開人世的人不是別人,而正是阿木野叔叔他自己啊!”

七絕老人適才變為緩和的神色又變得不悅起來,道:“小姑娘,你懂什麽?你別亂說,什麽阿木野的死是阿木野自己造成的?荒謬!”

朱語清麵不改色,連連搖頭,“七絕老人你總說我不懂,但是你又懂什麽呢?”

“你……”七絕老人再次語塞。

朱語清向大門的木牌走了幾步,望著木牌上的字,道:“我看,這個木牌上的規矩以後也變別用了吧。”

七絕老人氣得胡子都有些輕揚,阿木鈴的麵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阿木鈴對朱語清說道:“朱姑娘,我念你是中原來的客人,也是林大俠的好友,一直對你很是禮貌,但是你也不該拿我爺爺的規矩說事,這個可是他用了十幾年的規矩了。”

朱語清並沒有空去搭理阿木鈴,她轉過身來又向七絕老人走去,道:“阿木野叔叔不肯放過自己,一直沉浸於被感情打擊的悲傷中,整個人的心脾都是因為自己走不出陰影而被傷得疤痕累累。若是當年他看開一些,也不會有後麵的結局,歸根結底,還是他自己在為難自己,自己不肯放過自己罷了。”

朱語清的一席話,林夜辰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他低著頭,雙目入神,宛若在細細尋味著朱語清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