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城內,往來人不斷,繁華不絕。

“你們聽說沒,三日之後,裂天穀少主沐雲休可要大婚了!”

“我也聽說了!”

“什麽?新娘子是誰?”

三五個男子的對話從一家酒樓傳來,夾雜著幾陣哄笑,酒樓靠窗戶的一張桌子上,一個身形瘦小的少年低頭飲茶,他一身灰衣,修長雪白的手指端著茶碗,細細聆聽著身後的人們在談話。

“聽說是慕澤門惜香堂堂主繼承人,生得那可叫是一個絕色啊!”

“嘿嘿,那真可謂是郎才女貌哇。”

“慕澤門又熱鬧了,各路的江湖人也會匯聚在那,我們也去哪討些酒喝才是。”

“咦?這裂天穀少主成親,怎麽不是在裂天穀舉行?反而是在慕澤門?”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哈哈!”

“笑什麽笑,快說快說,這到底是為何?”

“我來說吧,這裂天穀地勢凶險,居住之地常年有人把守之外,地形也是奇異多端,不認識路的人一般進了入口就找不到再次前行的路。”說話的人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裂天穀很是有江湖人士進去,或許他們也不願有人進去,自慕澤門和裂天穀交好以來,什麽成親之類的大事都在慕澤門舉行。”

“呔!還真不愧是盟友。”

談話停止,灰衣少年細長柔美的眉毛微微一蹙,他肌膚雪白,並不似一個江湖少年,定睛一看,他真的並非一個少年,而是由女子女扮男裝所成,此人不是朱語清又是誰?

自那日與林夜辰離別,她一人便從揚州行船而上,誰知她竟會抵達沂州境內,難道她也要去慕澤門看看?

這日天色並無驕陽,帶著淡淡的陰色,時而冷風吹來,行走在街上的人們都不自禁的感動寒冷。朱語清扮作少年模樣走著大街上,隻見一群行人紛紛圍著告示榜上,朱語清心下一奇,當下也走了過去。

“誒呀呀,天啊,十幾條人命一夜之間就沒了啊!”

“這殺人的還真是個惡魔。”

“這揚州怎麽經常發生如此命案,還是我們沂州安寧啊。”

“我看啊哪裏都一樣,有分歧的地方總有人命發生,隻不過我倒是想知道這些死了的人到底是怎麽得罪人的。”

一群人麵麵相覷,互相低聲磨磨唧唧。

朱語清一聽到“揚州”二字,心中一緊,連忙伸出脖子看去,隻見告示榜上貼著一張通緝告示,上麵畫著一對男女畫像,朱語清再次一怔,那畫著的一對男女不正好是她和林夜辰嗎?雖然有些失真,但從神態上看著還是有三分相似。

她立即看著畫像旁邊的黑字:“前幾日揚州嚴家別院數十條人命盡失,此二人便是此次命案的罪魁禍首,案發之後潛入某地,城中若有遇見此二人者速到衙門報告,有捕獲者重金獎賞,若有窩藏包庇者格殺勿論。

朱語清眉毛一挑,輕蔑的看著“嚴家別院”四字,她嘴角一揚,似乎在說著這些人都該死,特別是那姓嚴的。她在林夜辰的畫像上停留,片刻後別過頭去,眼神有些黯然,她這下卻想知道林夜辰的行蹤了,那日走得太急促,事後總有些後悔,她在想著若是此時林夜辰在身邊那該多好。眼下他們二人成為朝廷通緝的重犯,她不由得為林夜辰擔心起來。

冷風刮過,朱語清隻覺得臉上有些許生疼,她不再停留在告示榜前,而是立馬轉身往慕澤門的方向行去。

而告示榜前的人群中,隻見一對男女相視一眼,眼神帶著淡淡的驚訝。那女子一身紫衣,頭發高高挽起束在腦後,麵容溫婉嬌美,她似乎不怎麽相信告示榜上寫著的一切。而在她身前的男子一身白衣,星目劍眉,冷峻中帶著一絲柔情,他眉頭緊皺,和紫衣女子一樣,他對告示上的通緝令也很是詫異。

那紫衣女子柳眉蹙著,壓低聲音說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哥哥他和佳兒姑娘怎麽突然殺了官道上的人?”

看著眼前的女子擔憂的神色,白衣男子迷惘的搖了搖頭,“葉姑娘,事情原委我也想知道,隻不過我可以斷定的是,你哥哥絕對不是隨意殺人的人,他這麽做定有原因。”

“聶大哥,想不到會發生這些事情,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怨我,若不是那日我中了彈指斷魂散,佳兒姑娘也不會這般離去,若這一切沒有發生,他們流離在外也不會碰見這些事,這一切都怨我。”紫衣女子垂下眼簾,滿臉自責。

那白衣男子身子一震,臉上慚愧之色立馬浮現,他輕輕一歎,“那日怪我才是,一切都是我過於衝動,話語有些過分,中傷了朱姑娘。”他緊握拳頭,指甲都全然陷入了肉裏。

紫衣女子柳眉又是一蹙,伸出手去,青蔥一般的手指撫上了白衣男子緊握的雙手,她溫和的將他的手指慢慢鬆開,男子一震,怔怔的看著她。隻聽紫衣女子柔聲說著:“我知道那是你為了我才這樣的,聶大哥,眼下或許我們不該一味的追究責任,而是早些找到他們才對。”

無盡的柔情向白衣男子襲來,看著麵前的女子柔情似水,他的心輕輕的漂浮著,似乎他陷入了一片軟綿綿的雲層,他越陷越深,再也不願離開。

他眼神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因為此時的雙手被一雙滑膩溫柔的手握著,他隻聽見自己的心跳,其他什麽都難以聽得清了,眼下這個女子說什麽,他都會願意去做。

葉雨昔和聶雲崢幾日前也出了花月小居,本是因為葉雨昔病情好轉,七絕之毒全然除盡,她正想回到鸞翹宮親自給鸞翹陰姬葉蓮素報個平安,在聶雲崢的護送下二人便來到沂州,沒想到會在告示榜上看到林夜辰和朱語清的通緝令,當下二人便改變主意,先找到林夜辰和朱語清,再去考慮回鸞翹宮的事情。

這日,十月初七,三日之後,十月初十,沐雲休的大婚便在那日舉行。

十月初十成親,意寓著十全十美,可是沐雲休的內心會是這麽想的嗎?他心中存著的並不是快要成親的喜悅,或許他一點喜悅之情都不會有,相反的卻是無盡的憂愁和無奈。黯然神傷,絕望不已。

慕澤門內燈火通明,翠湖白石橋上裝飾著各色花燈,燈火燦爛,閃耀著萬千喜色,翠湖在燈光的照耀之下,波光粼粼,湖中的魚兒時不時會探出腦袋,往白石橋匯聚的中心涼亭看去,似乎它們也想知道亭中的人物。

沐雲休獨坐欄軒,身旁擺著一壺酒,他神色黯然,玉冠束起的長發垂在腦後,他無力的靠著柱子,兩眼無神的看著翠湖的景色。

再過三日,他就要和水沫成親了,想到此處,他眼神再次黯淡下來,可是當初曾經許諾的事情又怎麽會輕易改變?若能改變,原因也隻有一個,那便是夢中縈繞無數來回的女子願意和自己在一起,就算是浪跡天涯,終生背負著不負責任負心漢的罵名都在所不辭。

隻不過,這一切都不盡他的願啊,那一晚,那個女子,在那大樹之下,委婉的拒絕了他,雖說是委婉,但卻如尖刀重重的刺進他的心,他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心便這般輕易的被她駁回,而且化成了碎片,碎在了地上。

他再也無心了,碎了一地,難以再將碎片找回,難以再次縫合成一顆完整的心。

沐雲休端起酒壺,冷酒入喉,涼徹心間,無奈,他除了無奈,再也沒有其他。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一陣女子的胭脂味傳來,沐雲休頭也不回,他知道來人是誰,但他從來不會對一個自己不喜愛的人轉過身去。

前來的水沫滿臉歡喜,她欣賞著令她大飽眼福的夜色,慕澤門之所以裝飾得這般華貴繁華,全然都是因為三日之後她和沐雲休的婚禮,每每念及此處,水沫的心就像吃了蜜罐一樣的甜。

她遠遠的看見沐雲休的身影,她心中狂跳,再過幾日他就完全屬於她了,她理所當然的成為他的妻子,那一刻她等待了好久,仿佛等待了千年,望穿了秋水。

輕輕走到沐雲休身後,水沫在一旁慢慢坐了下來,她雙頰紅暈,時不時偷偷往沐雲休看去,她內心歡喜,卻不知道沐雲休內心是多麽的無奈。

“你來這裏做什麽?”沐雲休淡淡的問道。

水沫一驚,滿臉驚喜,因為每次她來到這裏找沐雲休,他都不會先和自己說話,然而這一次他卻是先出的聲,雖然語氣滿含冷淡,但是足以令她高興不已。

“我……我來看看你。”水沫變得語無倫次。

沐雲休看著遠方的景色,依然沒有回過頭來看著水沫,還是那麽的冷漠說著:“你已經看了,也可以回去了。”

“少主!”水米麵色一變,帶著一些不滿。

沐雲休沒有應聲,當著水沫不存在一般再次飲酒。水沫不知所措,靜靜的坐在原處,雖然表麵看著平靜,但是內心早已波濤翻湧了。

半晌之後,一個白衣輕紗的女子端著托盤小心翼翼的走到涼亭邊上,話音溫婉的說道:“少主,打擾一下。”女子端著的托盤上整齊的擺放著一件紅色嫁衣,看上去像是給新郎所穿,她站在涼亭門外,不敢進去。

沐雲休不知來人是誰,他不願和水沫獨處,當下便回道:“進來。”

白衣女子走了進來,在沐雲休身後說道:“這是為少主所製的紅色婚服,還請少主試試,若不合體我再下去改改。”

聽著這如沐春風的話音,沐雲休一奇,總覺得在哪裏聽過這聲音,但他卻也沒有回頭,一時間回想著這聲音在哪裏聽過。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傳來,水沫怒道:“把衣服放下就可以了,還死死的愣在這裏做什麽?”

顯然,水沫給了那白衣女子一記耳光。

沐雲休麵色不悅,轉過身來,正要對水沫說什麽,他的目光觸及到白衣女子身上的時候,他卻是一驚,說道:“怎麽是你?你不是穀中新來的那女官麽?怎麽會到慕澤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