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黎明時分,天邊漸漸變得白亮,一習冰涼山風吹過,林間樹葉沙沙作響。今日沐雲休大婚,慕澤門人手繁雜,正是朱語清和林夜辰查明徐鏡嵐之死的最好機會。
朱語清和林夜辰是從慕澤門南門潛入的,南門不當道,因此較為偏僻,把守的守衛自然不是很多,每日執崗的守衛最多也就兩名而已。朱語清和林夜辰本想將兩名守衛打昏,既而換上他們慕澤門的衣裳,那樣在慕澤門行動起來要方便些,但轉念一想,若將守衛打昏,自然會有人發現南門失守,定會引起慕澤門的警惕,這對朱語清和林夜辰大大不利。
還好林夜辰曾得柳滄流真傳,“流風神步”悄無聲息,輕如羽翼,可謂稱得上輕功的最高境界,獨步天下。
林夜辰帶著朱語清就這般輕易的從慕澤門南門頭上飛過,把守南門的二位守衛竟然是渾然不知,就仿佛是一對輕燕,寂靜無聲,劃過長空。
進入慕澤門,二人動作麻利的避開時不時來回的下人們,看著忙碌的奴才和女婢端著各種托盤往慕澤門的中心--九曲廣場而去。隻見托盤上呈著各式各樣的好物事:美酒、香茗、蜜糖、鮮果瓜子不計其數,除了這些,每一個托盤都為紅色作底,表麵上用金絲鑲邊,精雕細琢地刻了一個“囍”字。
眼看旭日快要東升,除了天邊有幾縷朝霞之外,慕澤門還沐浴在灰蒙蒙的黎明之下。
朱語清四下張望,這時她與林夜辰藏身在一小院子中,假山亂石相互交錯,池水幽幽,許是冬天的緣故,池水淺了少許,但並沒有失去它的光澤。長廊迂回,紅牆麗瓦,樓台高聳,青石鋪就的地板還蒙著一層薄如蟬翼的晨霜。像這般構建的院子,慕澤門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幾個。
朱語清環掃四下之後,一時也不知道此時她和林夜辰所處的位置,她不禁感歎:“慕澤門太大了,曾經我隻在煉草堂轉悠,每日采藥、種藥,還有學著師父和師兄煉藥,直到門派試練,我也才有那機會進入九曲廣場,還有一睹慕澤門的精美建築。”一抹黯然從朱語清臉上掠過,她繼續說道:“當時我本想等試練結束,以後我定要抽些日子多在慕澤門四下逛逛,隻可惜誰又想到,後來師父突然去世,同時宣告了我再也無緣寄身慕澤門。”
林夜辰臉上浮現一絲悲痛,他伸過手來,緊緊握著朱語清的手,“佳兒,說到慕澤門的門派試練,我還有些愧疚,若不是那時我誤入你的房中,也不會連累你這麽多。”
朱語清回過頭來,看著林夜辰,連忙搖頭道:“不,我該感激你才對,若不是你,我又怎知水沫故意陷害我試練不成。”
林夜辰劍眉蹙著,道:“那時你不顧門規救下我,雖然後來將我藏在後山深處,但慕澤門可是為難過你?”多年來,林夜辰每次想到這些過往,就好似在昨日發生一般。
“水沫告密,說我把你藏在我的屋子裏麵,她還說在屋中聽到了我二人的談話。門主叫我到大殿問了,但後來我師兄站了出來,當時師兄說那在我屋中和我說話的人正是他自己,師兄還說這些必定是水沫聽錯了。”
林夜辰身子一震,“那日我在後山找到慕澤門的出口,本想回赴慕澤門親自與你道別,但念想到那樣茂然去找你,如若被人發現,那豈不是連累了你?當時我隻想著就算慕澤門為難你,他們毫無證據定當不會把你怎麽樣。”林夜辰輕聲歎息,“這一切都怨我當時年輕氣盛,做事太過魯莽也太過草率,佳兒,我讓你受苦了。”他聲音有些幹澀,看著慕澤門的景色,不禁勾起了當年在慕澤門發生的回憶。
朱語清心中一動,連忙說道:“真的不是你的錯,那日師兄堅決說著屋中與我談話的人是他,門主便叫出水沫這個所謂的人證,但當時另我很是詫異,水沫卻突然改口,說是自己聽錯了。後來門主也不再追究,我也自然不再遭受門主的質問。”她雙目看著林夜辰,眼神變得很是溫柔,道:“隻不過是驚噓一場,怎麽會是你的錯呢?我還感謝你還來不及,對吧,恩人?”
見朱語清這般安慰,林夜辰內心一暖,卻又突然聽見朱語清稱自己“恩人”,曾經朱語清天真無邪口口聲聲喊著自己恩人的樣子立馬在他腦海浮現了起來,他會心一笑:“現在我們之間,還用說什麽感激這類的話麽?”
朱語清臉一時變得紅了起來,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所以我們之間也不用說什麽怪誰不怪誰的,可對?”
林夜辰又是一暖,適才皺緊的眉頭舒卷開來,俊朗的麵容上掛著由衷的微笑,他不由得伸手捏了捏朱語清的臉蛋,“我的話就這麽容易學到手了?”
朱語清卻是嘿嘿一笑,道:“不然呢?我們要同進同出才對,不然以後怎麽做夫妻?所以我們要一個鼻孔出氣,同穿一條褲子才行。”
林夜辰臉上驚喜不定,一時激動太過,便摟著朱語清道:“佳兒,你的意思是願意和我做夫妻?”朱語清許是有些害羞,當下便將頭埋在林夜辰肩上,什麽話也不說,心道:“這些話我一個女兒家怎麽好說?”
朱語清心裏獨自念叨,耳畔邊傳來林夜辰諜諜不休的驚喜之聲,“是啊,做了夫妻就同進同出,同一個鼻孔出氣,同穿一條褲子……呃……我怎麽覺得怎麽有點不對。”
天色漸漸變得明亮起來,林夜辰緩緩說道:“適才你說水沫突然沒有揭穿你,那又是何原因呢?”
朱語清沉吟片刻,柳眉輕輕蹙了起來,道:“在我看來,她的眼裏容不下我,應該不會放過這個除掉我的機會。這些年來我實在想不明白,到底她當時會如此轉變,我想不通透了。”朱語清抬起頭來,美目輕輕一轉,似乎想起了什麽事一般,“你在花月小居的時候也看到了,她處處找我麻煩,葉姑娘中毒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林夜辰見朱語清臉上的憋屈神色,不禁愧疚道:“我信你,我信你,那不是你做的。佳兒,當日我真的好對不起你,在那之前我在水沫屋外聽見她和另一個女子的談話,而那女子的聲音竟然和你的一模一樣。”
朱語清靜靜聽著,心情很是平靜,畢竟那件事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情隨著時光的流逝可以慢慢變淡,更何況此時此刻林夜辰還在她的身邊,單是他的陪伴,其他的冤屈也不算什麽了。
“當時的情形我思緒實在淩亂我一直矛盾在水沫和那女子的談話中,久久不能走出來。”林夜辰垂下眼簾,或許讓朱語清離開花月小居那件事會成為他心中難以抹去的痛苦。
朱語清雙手抱緊了他的腰,將頭埋在他懷裏,輕輕說道:“那你後來還不是出來找我了麽?林夜辰,那晚我出來昏睡在野外,有個人把我抱到了一棵大樹底下,那個人是你對不對?”
林夜辰身子一震,他腦海裏立馬閃現那一夜的場景,他怕朱語清感到冷便去找柴火,回來之時卻發現她靠在一個白衣男子的懷裏,嘴上喊道:“我再也不願見到他了!”林夜辰心裏又輕輕的抽痛了一下,好在而今他和朱語清和好如初,這在他心中算是最大的歡喜。
“你怎麽知道是我?”林夜辰嘴角緩緩上揚。
“冥冥之中,心裏有個人告訴我那個人就是你。”朱語清頭依然埋在林夜辰懷中,她繼續說道:“當時我確實有些氣憤,但後來知道你一路跟著我,我就什麽都不氣了,真的都不氣了。”
林夜辰眼裏既是感動又是溫情,半晌後隻聽他說道:“人生在世,人與人之間總會有些磕磕畔畔,正因為這樣,有的人的命運也會相互糾纏在一起。”他心中一熱,握著朱語清的手扣在他的心門,柔聲道:“我們又何嚐不是這樣?冥冥之中注定了糾纏得難以分開了……”
古語有言,若一個男子深愛著一個女子,那麽他會輕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門上。
甜蜜、歡喜、開心和感動彌漫在朱語清心裏,她臉又紅了起來,臉上掛著微笑道:“怎麽好幾日不見,你怎麽變得這樣肉麻?”
林夜辰低下頭來,伏在她耳邊柔聲說道:“這些話哪裏肉麻,都是丈夫隻說給妻子聽的。”
朱語清隻覺得耳邊酥麻,甚至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她笑道:“急什麽,都沒成親,就妻子丈夫的喚起來啦?”
林夜辰笑而不語,安靜的伏在朱語清耳旁。
見林夜辰久久不說話,朱語清輕輕喊道:“喂?林夜辰,這裏是慕澤門,你可別給我睡著了。”
林夜辰聽朱語清這麽一說,收回之前輕鬆的神色,劍眉微微一蹙,道:“差點忘記此番來慕澤門是為了辦正事,我還以為是來和你賞花談情的。”
朱語清一愣,看著林夜辰之前變得有些嚴肅,但想著適才那句話是從這個副忽然變得正氣凜然的人說出來的,當下她不知道是笑還是哭才好。
“我不知道接下來從哪裏入手。”朱語清低聲說著。此時二人隱匿在假山深處,加上這院子的人也不是很多,天色大明,眾人都前去九曲廣場參加沐雲休的婚禮,所以現下林夜辰和朱語清很難被人發現。
林夜辰四下觀望,說道:“水沫處處與你作對,我想我們該從她查起,還有昨夜在惜香堂堂主屋中,我們可聽到了那慕澤門總管親口說到你師父的死和誰有關。”
朱語清急忙道:“難道真事歐陽堂主殺了我師父?”
林夜辰緩緩搖頭,“現下沒有證據,就算真是她殺的,我們說出來又有誰信?”
一絲愁緒漸漸爬上朱語清眉梢,“蕭總管說師父的死和歐陽堂主還有水沫有關,這其間還是有水沫,我朱語清的事總是與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