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瘋癲大叔也並無多大惡意,朱佳兒離開後山時他還不舍她走,說是一個人在後山無聊透頂,想要他剛認的小侄女陪他,朱佳兒費盡口舌哄了又哄,說她有時間就會找他玩,一提到玩,那瘋癲大叔似是非常開心,才讓她從後山回來。

到得翠湖已是幕色四合,今夜卻無月,長橋也無燈,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朱佳兒見這孤寂的場景,心中微微浮起幾絲低落,但她也不多想,隻是如往常一樣路過翠湖,湖麵一聲魚躍卻引起了她的注意,有這麽好幾次了吧,每次從後山回來都已是夜晚,她走到橋欄,佇足。

清風掠過,傳來一絲酒香,那香味**漾在夜空裏,清香撲鼻,朱佳兒順著酒香,找尋著那味道的源頭。

這時,便見一少年坐在橋欄上,手中拿著一壇酒,借著淡淡的夜色,朱佳兒看見他雙眼眺望遠方,雙眼空洞,沒有焦點。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那少年終於開口,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話音有幾絲綿軟和含糊。

耳邊的聲音卻是如此熟悉,朱佳兒未開口又聽那少年道:“那人走了吧,我知道你去找他,看這跡象他應該走了。”說罷又是一口酒下肚。

朱佳兒一驚,一時慌忙掩飾道:“少主,你……你說什麽,我怎麽一點都不明白。”

沐雲休淡淡一笑,卻不回答她的話,他繼續眺望遠方景色,這漆黑夜晚,也不知他在看什麽,他不說話,朱佳兒也隻能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不作言語。

“我明日就要走了。”不知過了多久,沐雲休輕聲說道。

微涼的夜風,沒有月色的翠湖,沒有燈的夜晚,顯得如此寂寥,翠湖的魚躍在這冷清的空氣裏顯得如此響動。

朱佳兒哦了一聲,並無多大驚訝,隻聽她淡淡道:“我記得上次少主給我說了,說少主明日就回穀。”朱佳兒沒繼續說話,卻令沐雲休有幾絲失落,他又繼續飲酒。

“這一走也不知何時又來慕澤門了。”沐雲休的內心,多半是想聽聽朱佳兒挽留他的話,當然也僅僅是挽留的話語而已,自己有事在身,裂天穀無論如何得是回去了。

“待得慕澤門又舉行什麽大事,少主自然也會來我們慕澤門作客吧。”

“或許吧。”沐雲休淡淡回應,又是一口酒下肚,雙眼又多了幾絲悵惘。

“少主,喝酒傷身,再說明日就回去了,少主還是少喝一點。”

這時,沐雲休的內心忽有一絲愉悅,轉身盯著朱佳兒說“你這是關心我?”

被沐雲休怔怔的看著,朱佳兒不自在的低下頭去,沐雲休又道:“你打算在這待一輩子?”

朱佳兒不知沐雲休話語之意,她現在的年紀也不能聽出什麽弦外之音,她回道:“這裏很好,有師父有師兄,要是一直在這也是很不錯的。”

“咣!”酒壇落地,在這安靜的夜晚發出一絲清脆的聲響。是什麽令酒壇打碎,是什麽令這個少年內心有這麽大的失落?沐雲休倏地從橋欄上跳將下來,逼近朱佳兒急切道:“你真的喜歡……喜歡……”沐雲休口中的“師兄”卻遲遲說不出口。

朱佳兒不知沐雲休在問她是不是喜歡師兄,以為他在問自己是否喜歡煉草堂,她連忙微笑著點頭稱是。沐雲休像是被什麽打擊一般,借著酒醉他突然握緊她的手道:“看來,我們真的有緣無份嗎?”

朱佳兒被他嚇到了,她無法掙脫,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一年多了,要是這一年我一直在你身邊,估計你心裏的那人會是我吧。”沐雲休眼神悲情,不顧朱佳兒反抗繼續道:“一年過了,相遇時我卻是那麽開心,但…但卻又發生…”水沫的樣子忽然浮現在他腦海,沐雲休輕歎一聲,輕輕放開朱佳兒的手,無奈道:“老天,這一切都是命運使然嗎?”

“少主?你醉了?”朱佳兒把他所說都當成醉話,他的話她也不是很理解。

沐雲休輕輕搖頭,“罷了!罷了!回去罷!”接著步子有些紊亂的離朱佳兒而去。夜風吹起內心破碎的少年,而少女卻依然言笑晏晏,少年的身影在夜空之下顯得格外孤單,漸漸消失在她的眼裏。

“嘉會難再遇,三載為千秋。臨河濯長纓,念子悵悠悠。遠望悲風至,對酒不能酬。行人懷往路,何以慰我愁。”

※※※

沐雲休走後,朱佳兒一人默默走回煉草堂,麵對沐雲休的離去,她內心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和林夜辰的離去是不同的,那種隱隱的感覺她也無法知道。

煉草堂大院,周君賜坐在石桌旁翻閱書籍,朱佳兒路過他身邊便聽他說道:“又沒回來吃飯,你又去了哪裏?”朱佳兒聽他這一問,一時不好回答便裝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去,她正要推開煉草堂大廳的門卻被周君賜攔住道:“別進去,師父在裏麵和江堂主有事相商,吩咐了不讓人打擾的。”

朱佳兒點頭答應,也在石桌旁坐下,兩手托腮淡淡道:“師父搞什麽啊,疑神疑鬼的。”

“你還不是疑神疑鬼的,這幾天一直看不見你的人影!”周君賜盯著朱佳兒說道。

朱佳兒不習慣被人一直盯著不放,她為了不讓周君賜發現她的破綻便掩飾道:“難不成我天天和你待在一起不成?男女有別啊師兄!”

周君賜臉一紅,連忙移開眼神不好意思道:“我又不是這個意思。”見朱佳兒有些得意,他連忙轉移話題,說道:“你應該餓了吧,我去廚房給你端飯。”

聽周君賜這般一提,朱佳兒倒真有幾分饑餓,連忙笑道:“那有勞師兄了。”接著繼續擺出很得意的樣子。

周君賜拿她不過便往廚房走去。

朱佳兒在等周君賜拿飯的時候感到有些無聊,便隨意翻開石桌上適才周君賜翻閱的藥典,上麵記載著形形色色的藥草,“師兄當真專心,大晚上的還在看藥典。”她邊自言自語邊也翻看起來。

半晌,一陣飯香襲來,朱佳兒抬頭一看,周君賜正端著幾碟小菜像她走來,她頓時香津四溢,連忙接過周君賜的手把飯菜擺好,周君賜見她餓得如狼似虎,笑道:“慢點吃,別噎著,怎地像個老虎似的。”

朱佳兒一邊扒飯,一邊說道:“你沒聽說女人都是老虎嗎?”

周君賜見她吃飯囫圇吞棗,又道:“那倒也是,你不說我還沒發現你是隻小老虎。”接著便翻開藥典繼續看著。朱佳兒依然吃菜喝湯,周君賜在一旁看著看著都覺得有些餓了,當下道:“嘿嘿,師妹,你白天到哪去了。”周君賜還是不肯放過她,繼續詢問她白天的行蹤。

朱佳兒差點沒嗆著,見周君賜一臉認真的樣子,連忙移開眼神說道:“這菜真好吃,嗯,要不你也來試試。”周君賜見她轉移話題,隻好翻著書悠哉似的念道:“桔梗!亦名白藥,氣味微苦,有小毒!常治傷害腹脹,咳嗽喘息......”朱佳兒見他一臉迂腐,輕哼一聲繼續吃飯。

飯後,朱佳兒道:“師父他們在裏麵說些什麽啊,怎麽還不出來。”

這時周君賜雙眼一亮,不懷好意的說道:“你告訴我今天你去了我就告訴你他們在說什麽。”

朱佳兒把嘴一翹說道:“我才不上你的當,師兄呐,告訴我下嘛。”

這時朱佳兒扯著周君賜衣角,他依然不作理會,繼續看著手中的藥典念道:“黃精!亦名黃芝,氣味甘,無毒!主治脾胃虛弱,補肝明目.......”朱佳兒見他故意不理自己,當下在心中罵道:“補你大爺!”

朱佳兒一直狠狠的看著周君賜,心中早已罵上了千遍萬遍,周君賜依然在那像念經一般的讀著藥典,朱佳兒再無耐心,便準備轉身離去,這時卻聽見大門支開了,接著徐鏡嵐和江淮走了出來,江淮說道:“徐堂主,那事你考慮考慮吧,我也隻當是個提醒。”徐鏡嵐微微點頭,江淮轉頭看見朱佳兒和周君賜坐在一旁,似有顧忌,隻是說道:“那我回去了。”徐鏡嵐道:“江堂主慢走。”

江淮走後,徐鏡嵐對著他們二人笑道:“佳兒,要學學小周啊,這麽晚了還在看藥典。”見徐鏡嵐在誇周君賜,朱佳兒對他的怒意又大了幾分,當下沒好氣道:“知道了,我也去拿本書讀讀。”接著便準備離開,當然她是擔心師父問起她今天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沒走幾步,徐鏡嵐便把她叫住:“等等,佳兒你隨我來。”

朱佳兒隨徐鏡嵐進了大廳,一時間也隻能硬著頭皮麵對著他。門輕輕合上後,徐鏡嵐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他說道:“佳兒,你也過來坐下吧,有些事我要問你。”

朱佳兒猜到師父要問自己關於楚陽弟子的事,內心狂跳不止,她可以對別人說謊,但是麵對自己的師父,她卻沒有了勇氣撒謊了。朱佳兒靜靜在一旁坐下道:“師父您有什麽就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