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垂著頭,似乎不敢,不願,或者不能與她對視。

蘇青慢慢把他的腿放回**,上上下下地撫了一會兒。

最近她跟沈重太過親昵,時常在大庭廣眾之下就與他並肩而坐,閑不住手地摸摸他腰,又揉揉他腿,楊歡還笑她說沒見過哪個女明星像她這樣色膽包天,當眾吃人豆腐的.

蘇青理直氣壯地回答她吃的是自己老公豆腐,誰敢有意見?

楊歡則歎氣說蘇青的男粉絲們可能各個都在家裏紮沈重小人,恨他入骨。

她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沒來由地覺得一陣惡心。

她狂奔到洗手間,對住馬桶的一瞬間就吐了。

晚上許諾做的是漢堡,蘇青隻咬了沈重那個漢堡兩口,再吃了一點色拉,胃裏的東西幾乎一下就吐完了,但仍然壓抑不住強烈的反胃,接連吐了很多酸水。

沈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跟到她身後,無聲地拍著她背。

蘇青把能吐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又幹嘔了很久,才轉身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她眼裏已經流出生理性的淚水,在臉上留下兩道淚痕。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盯著麵前輪椅的腳踏板,感覺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何方是……喜歡我?”

沈重沒有回答她。

她恍惚地抬起頭來,對上沈重平靜中帶著一絲悵然的目光。

“沈先生……”她趴去他腿上,極力忍淚到全身顫抖,“……他那樣傷害你,是……因為我?”

“不是的。”沈重摸她的頭,“不怪你,青青。你這麽可愛,誰喜歡你都是天經地義的,因為得不到你而瘋狂也是天經地義的。”

蘇青猛烈地搖頭,記憶裏何方用力抽打身下這雙腿的情形又翻了上來。

何方本來在她麵前表現得那麽善解人意,對沈重也是體貼入微,她根本沒有想過他那是要趁虛而入,一直都對他百般感激。而她離開家以後,何方就開始虐待沈重,如果不是無意中裝的那個攝像頭,讓何方這樣肆意妄為下去,她都不敢想何方還會對沈重下什麽樣的毒手。

沈重當時那麽虛弱的身體,真有個三長兩短也隻會被當成意外,根本不會有人想到是何方做的,而她一旦再遇到什麽事,可能還會把何方當救命稻草一樣依賴。如果何方得逞了,那他回頭說不定不光能得到她這個人,還能得到沈重很多家產。

蘇青越想越愧疚後怕,十指緊緊抓住沈重的褲腿,指尖都陷入布料之中,整個人都抖到爬不起來。

“何方是從小就嫉妒我、恨我,不光是因為你。”沈重還在試圖安慰她,“就算沒有你,他也會趁我出車禍這麽好的機會,想法子折磨我……”

蘇青用力搖頭。

如果沒有她,何方根本不至於這麽嫉妒沈重。

如果不是她這麽沒用,何方也根本沒有機會接近沈重。

“青青,其實我真的要感謝何方。許諾爸爸說,我的神經細胞原來一點都沒有修複其實是件好事,否則還有一部分神經信息會走原來的神經通道,說不準會跟我新移植的神經通道有衝突,我可能還不能恢複到現在這麽好……”

他語速變快了一點,想讓她盡快冷靜下來:“這件事何方還不知道,我要讓這件事變成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自己完全崩潰。你相信我,我們不用親自動手,遠遠地看著就好……”

蘇青欠起身來,淚眼婆娑地抱住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不想哭,沈太太不能總是哭。

可如果不是何方害沈重錯過了剛受傷後的早期康複,沈重也許根本不用這麽辛苦地重新做手術,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卻總是要讓他來受苦。

沈重把她摟進懷裏撫摸她背,輕聲叫她:“青青,明天就要進醫院了,陪我早點睡好不好?”

蘇青點了點頭,卻越來越忍不住淚。

“阿重……”她趴到他肩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抱緊他,“對不起……我……”

“怎麽又說對不起了?”他在她耳畔笑笑,“我們都在國外了,就不要想這件事了,好不好?你都還沒有幫我拉伸完,我們回**繼續?”

蘇青使勁點頭,抬頭湊上去吻他,碰到他唇那一瞬終於有兩行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的線條緩緩而下。

他用雙唇抿住她唇間的淚,捧住她臉,用溫熱的手心融化她臉上的濕意,哄著她安慰:“都是因為青青愛我,裝了攝像頭,才救了我的。好了青青,不要想了,都過去了。”

她漸漸平息下來,抬手也摸摸他的臉頰,小聲抽泣著說:“沈先生,你的腿已經比照片裏好多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沈重輕輕點頭,隨即又搖頭,抬手溫柔地把她的頭發繞到耳後:“沒關係,我好不好都不要緊,青青怎麽樣都會喜歡我。”

她再度顫抖著點頭。

回到房間裏,沈重已經不知把她的手機藏到哪裏去了。

她也沒有刻意去找。

剛才看了一會兒她也明白過來,世界上雖然看笑話的人多,但這事的是非黑白太過明顯,也隻有真的瘋狂到極致的人,才會真敢把沈重的照片貼出來給自己找罵。

沈重一直是不屑於親自對何方動手的,現在他也隻是拿自己做誘餌放了鉤,是何方自己喪心病狂吞下去的。

“沈先生。”臨睡前蘇青跟沈重麵對麵地躺在**,伸手撫摸他的臉頰,“明天你住院了,我們就沒法睡一張床了。”

沈重捉住她手:“你晚上就回這裏來好好睡覺,醫院裏睡不好的。”

她沒有答應,隻是專注地看著他問:“緊張嗎?”

沈重微笑著搖搖頭:“最壞的時候早就過去了。”

他眼裏盛著安靜的光,這一刻好像時間都停止了。

“睡吧。”她抬手蓋住他的眼睛,“這次我一直都守著你。”

他又笑了,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每次都守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