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快?”蘇青把自己的椅子往他身邊挪了挪,靠在他肩上說,“那這兩天不要下床了,好好休息。”

她抬手揉揉他眼下,心疼地說:“黑眼圈都出來了。”

沒有她在身邊看著,沈重肯定又當工作狂了。

蘇青說到做到,當真吃完飯就把沈重趕回**。

她自己則在廚房裏忙忙碌碌地折騰了半天,最後煮了一小鍋銀耳蓮子羹,放了很多糖,盛了一碗端到床頭說:“上周去華人超市買的材料,煮給你試試看。”

沈重半欠起身來,吃了她送到唇邊的一勺銀耳羹,又默默地靠回去,神色變幻莫測,醞釀了一下才說:“還不錯。”

蘇青笑笑,又舀了一勺喂他,小心地問:“沈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事不順利呀?是上次那個主題樂園的事嗎?”

否則怎麽會一個人衝動地跑過來見她?還說些嗲到不行的話?

沈重搖搖頭,垂下眼說:“主題樂園已經審批通過了,下個月開工。”

“那很好啊,不是應該高興的事嗎?”

“就是因為高興才……”

沈重沒有說下去。

他也覺得自己的心態很奇怪。

原來一個人連床都下不來的時候總想著不能耽誤她,覺得要證明自己夠堅強、不需要人二十四小時照顧,但現在好一點了,反而竟然時時刻刻想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蘇青默默地放下銀耳羹,坐到床沿上低頭看看他,不出聲地握住他手,想了半天才輕聲問:“因為高興才更想見我,是嗎?”

她看沈重一直不出聲,便微微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低落:“是我不好,總是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裏,害你要這麽遠來看我……”

她轉身掀開了被子,見他一雙腳還是水腫著的,小腿上還有幾個地方被支架微微磨破了皮,就愈發難過,自責不應該把身體不方便的他丟在家——就算他現在不用人二十四小時照顧了,但至少得有人幫他按摩擦藥的。

沈重看她情緒不對就忘了別扭,坐起來摟住她說:“好了,我不是來讓你難過的。腳腫是因為最近林醫生都在讓我練習用助行器走路,直立的時間多了,難免會腫,慢慢就好了。”

她用腳摩挲著他仍然沒有知覺的小腿,抱著他腰委屈巴巴地祈求道:“不用練走路也可以的,你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真的走路反而太累了,我好怕你受傷……”

沈重淡淡笑了一下,拍了拍她背安撫道:“我有分寸的,站起來不過是換換體位,不會堅持很久的。以後也還是做沈師傅的時候多,關鍵場合能走幾步就夠了。”

蘇青抬頭盯著他雙眼看了很久,滿心的愧疚都無從開口,隻能一言不發地湊上去吻他。

她吻得有些急迫,他不知不覺就被推倒在了床頭。

兩個人吻得氣喘籲籲,一時卻仿佛精疲力竭似的,沒有接著做什麽,隻是摟在一起半躺在床頭。

她默不作聲地把手伸下去放在他大腿上,輕聲說:“你再睡一會兒吧。早上很早就因為時差醒了是不是?”

沈重聽話地躺下閉上眼,把被子拉到下巴上。

窗外飄著細雨,房間裏昏暗成一片,蘇青幫他把被子掖好,自己就下床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一個人對住平板電腦看起了片子。

沈重睜眼看了看她,突然覺得此時此刻的情形跟他們倆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很像。

當時他也在她的小公寓裏睡著了,她也是像這樣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靜靜地等著他醒過來。

她光潔的額頭,精致秀麗的眉眼,和微微揚起的下巴弧度,都跟他當年一見鍾情時一模一樣。

“青青。”他小聲叫她,“你頭發好像變長了。”

蘇青轉過頭來對他溫柔地笑笑:“嗯,這個角色要盤頭發,所以要再留長一點。”

她欠身把他腳下的枕頭理了理,回來時又吻了他額頭一下:“睡吧,沈先生。”

她坐回沙發上,伸了一隻手到他被子裏去。

沈重握住她手,微歎了一口氣,整個人陷進她的香氣裏無法自拔。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從第一天跟她在一起直到現在,每一幕都記憶猶新,栩栩如生。

一切都好像變了,一切又好像沒變。

沈重真的睡了兩天,做了很多次,真的周一就回去了。

他回去還有很多工作,在這邊蘇青也根本沒有時間陪他。

她甚至沒有時間送他去機場,隻能一大早送他在門口上了出租車。

她站在車門外彎腰問:“上下飛機都有航空公司的人接你對不對?”

沈重坐在車裏點點頭。

她還是有點擔心,探身進來幫他把腿放好:“上飛機記得躺下來,把腳墊高,腰後麵也要墊一下哦。”

他繼續點頭。

她越看他就越舍不得,使勁吻了他一會兒,狠了狠心直起身,關上了車門。

司機剛要發動,沈重突然叫停了車,按開了車窗,抬頭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蘇青也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兩個人隻捏了一下對方的手,什麽都沒有說,就再度揮手告別了。

蘇青很不放心地看著車子消失在路口,然後才魂不守舍地往劇場走。

她邊走邊情不自禁地不停抹淚,好像人生從來沒有哪一次分別讓她這麽不舍,這麽難過。

她以為他們的愛已經濃到無以複加了,但此時才意識到,時光的技藝太過精湛,總能一點一滴地不斷加深這份感情,令她自己都驚歎於它無窮無盡的潛力。

再看到沈重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這部戲蘇青不是女一號,也沒有那麽大的壓力,但是她還是強烈要求沈重最後一場再來看。

因為他如果之前來的話,她可能就不想再演了,隻想每天黏著他不放。

沈重自己也因為手上好幾個項目同時在進行而走不開,他盡量調整時間,想在蘇青演出結束以後陪她在倫敦玩幾天,所以也沒法提前去給她驚喜。

蘇青演出的劇場不是最大最熱門的那種,停放輪椅的位置就在離舞台最近的第一排,所以她在台上一直都要努力克製不能往台下看。

她的戲份在全劇終前二十分鍾就結束了,所以最後二十分鍾裏,她一直都躲在側台口的帷幕後麵偷看沈重。

兩個月沒見,他沒有什麽變化,穿著西裝打著領結,聚精會神的樣子特別英俊迷人,右手裏攥著她送的手杖,一直無意識地在用拇指摩挲那塊青金石。

她看他拿著手杖來就知道他要幹嘛了,一邊偷笑,一邊又擔心。

演出結束後蘇青跟其他演員一塊兒上台謝幕,特意站在離沈重最近的位置。

他果然抬頭看看她,接著就深吸一口氣,撐著手杖站了起來。

短短的幾步路沈重走得認真極了,很明顯需要全神貫注,調動所有肌肉,左手臂彎裏捧著的花束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顫抖。

他步伐不大,走得也不快,但姿態還是很穩重優雅,並沒顯得太艱難。

舞台到他腰上的高度,蘇青早早就蹲了下來,笑逐顏開地伸出雙臂等他過來。

他說到做到,真的自己走過來給她送花了。

劇場不大,觀眾們還在給演員鼓掌,也有人跑過來給其他演員獻花,台前人越聚越多。

沈重走到舞台前時長長舒了口氣,把花舉起來塞進蘇青懷裏。

蘇青蹲著還比他高很多,索性就在舞台上坐下,探出半個身體,一手接過花,一手攬住他脖子徑直吻上去。

他的唇那麽軟,又那麽熱,好像藏著全世界的甜。

兩個人吻了很久,蘇青才鬆開他,低頭看了看他腿,額頭探過去抵住他額頭,笑著問:“現在站得好穩了是不是?”

沈重按捺不住唇角的笑意,先點了點頭,又把花拉過來擋住臉,偷偷親了她一下。

他放開她以後才不大好意思地小聲說:“可還是走不了很遠。”

蘇青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好的表現了,眼睛笑成了一對彎月,蹭蹭他鼻尖,努力板下臉認真說:“我們阿重已經很完美了,人不可以太完美的,會被老天嫉妒哦。”

沈重抿住薄唇默默點頭,蘇青則放下花,完全無顧周圍人的眼光,兩手伸過去扶住沈重肩膀,把他往自己身前拉了拉,萬分正經地盯著他眼睛問:“沈先生,你現在不用人照顧了,那如果我天天都跟你在一起,你會不會嫌我煩?”

沈重毫不猶豫地搖頭,仰著臉輕聲說:“不會,我其實永遠都想每天看到你。”

這次沒有逞強,沒有嘴硬,終於直截了當地說了心裏話。

蘇青粲然一笑,點點頭又說:“那你站好哦,我有事要跟你說。”

她探頭到他耳邊,一時有些猶豫,呼吸帶出的暖暖熱氣飄到他耳窩裏,已經炙得他腰眼酥麻,腿也發軟。

她趕快緊了緊扶著他的手,想了想又拉過他手繞在自己腰上扶好,深吸了一口氣,才下定決心似的對他耳語。

“恭喜沈先生,你要當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