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錫山在積極籌劃其複出活動的同時,還加強了晉綏軍的建設,並在河邊村頻繁接見山西軍、政、教和工商各界人士,“日有數客”,以便了解掌握省內情形,為其複出作準備。在他回到河邊村後,即叫楊愛源、孫楚前去,麵授機宜。“楊、孫接受了閻的指示,立即組織了晉綏軍事整理委員會,楊任主任委員,孫任副主任委員。各軍師長均為委員。下設總務、考核、教育和補充四處,編製名額百餘人。舊日曾任過軍師旅長的二十餘人,都被委為中將和少將督練員,派在各處服務。如梁培璜即派在考核處,曾去臨汾一帶,點發楊澄源69師的8月份餉項。所有督練員的任務,都和梁培璜一樣,每月到各部隊去考察、點名或校閱”(《閻錫山統治山西史實》第172頁)。而從楊愛源到各督練員,都隻向閻錫山負責,這樣,通過他們,閻錫山未雨綢繆,對晉綏軍加強了控製與管理,所以,他複出後的“清退客軍”的行動能得以順利進行。

同時,閻錫山對於他複出後如何進行經濟建設,也做了一些工作,如他“與由太原建設廳長介紹來河邊之水利技正,研究開發山西水利。計劃先在河邊村擇地,親自實驗鑿深井機器”。此外,他還利用閑暇,親自執筆擬定《閻氏家族自治規章》,編撰《閻氏族譜》。

“9·18事變”後,中日民族矛盾的加劇,使國民黨內部的派別之爭暫時緩和。1932年1月2日,國民黨中政會召集緊急會議,決議邀蔣介石返回南京,主持大計。1月16日,“汪精衛到杭州與蔣介石會晤,雙方達成權力分配協議”(李鬆林等編:《中國國民黨大事記》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版,第218頁),寧、粵(南京國民政府與廣東國民政府)合流。1月28日,日軍進攻上海閘北,駐滬的國民黨第十九路軍奮起抵抗,“1·28”事變爆發。日益上升的民族矛盾,加上趙丕廉、徐永昌、汪精衛、李石曾等人的疏通,以及閻錫山處理“12·18”慘案的表現,使蔣介石不能不表示對閻錫山“摒棄前嫌,團結禦侮”,並接受了汪精衛的提議,派閻錫山為太原綏靖公署主任。1月29日,國民黨中央政治局會議推舉閻錫山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同時被推舉的有蔣介石、馮玉祥、張學良。2月18日,汪精衛給閻錫山來電,稱“……介石及弟擬提議設太原綏靖公署,指揮統帥晉綏兩省軍隊,並擬請公為主任,如荷讚同,擬即發表,立複為盼,弟兆銘巧”。閻錫山接電後的第二天即複電汪精衛,稱“傾奉巧電,並悉一是,弟以多病之軀,本不堪再任繁劇,惟此國難主殷之際,兄與介兄既如此擬議,弟自當勉任其職也”(《閻錫山年譜》(四),第1664—1666頁)。閻錫山的回電雖然如此,多少有些矯情,其實,他心裏早就盼望的不正是這個結果嗎!

之後不久,國民政府的正式任命發表。2月27日,閻錫山由河邊村回太原,略作布置,即於當日上午10時,在山西省政府大禮堂舉行了就職典禮,正式就任太原綏靖公署主任。何應欽代表國民政府出席了就職典禮。閻錫山下野蟄居一年有餘後,終於東山再起,重掌山西。

複出後的閻錫山,所麵臨的問題都令他感到棘手,卻又必須加以解決。山西地下黨組織的相繼恢複和廣泛開展的民主運動,廣大學生和民眾抗日救國運動的日益興起,這些都不能不使閻錫山感到擔憂,而最為棘手的問題,卻是待在山西的十幾萬“客軍”,以及瀕臨崩潰的山西財政金融。

十幾萬“客軍”對山西地方的滋擾,已使當地官民不堪其苦,怨聲載道,而他們企圖長期對山西的占領,對複出後的閻錫山對山西的統治,更造成了嚴重威脅。因而閻錫山一就任太原綏靖公署主任,便抓緊了“清退客軍”的工作。為此,他一麵以客軍經費山西已“難再籌墊”為由,向當時的華北軍政負責人張學良提出了予以解決的要求;一方麵利用徐永昌的特殊身份,向各方遊說。徐永昌對宋哲元說:不要困死山西,應把目光放遠大,要設法向外發展,否則是不會有什麽前途的。並建議宋哲元不妨走孔祥熙的路子,注意向孔拉攏。同時,徐又以同鄉身份遊說孔祥熙,說“山西遭受雜牌軍的災害,我們都是山西人,應關心山西地方”,還建議孔要抓住機會,培植自己的軍事力量。不僅如此,徐永昌甚至直接向蔣介石反映山西的“客軍”問題。他在晤見蔣介石時,就說:“現在晉民所苦,首在少數不守紀律之客軍,鮑剛、張人傑兩部尤為地方人民所痛惡,但又不便迫其解散,最好能設法調開”(趙正楷:《徐永昌傳》第209頁)。徐的建議得到了蔣介石的允諾。客軍陸續從山西境內開走。1932年7月19日,日軍進犯熱河。8月14日,國民黨中央任宋哲元為察哈爾省主席,宋軍大部及龐炳勳先後由晉赴察,次年初,“鮑剛、張人傑、孫殿英等部亦離晉北上。5月28日,在泰山養病的馮玉祥下山赴察,通電抗日,組織‘民眾抗日同盟軍’,於是,方振武、鮑剛、張人傑、孫良誠、吉鴻昌、劉桂堂、孫殿英等皆歸之。此時駐晉客軍,隻留宋哲元部之張自忠師尚駐平定陽泉一帶。待二十三年(1934年)三月,北平軍分會令調張部開察後,山西全省已無客軍在晉”。在此之前,1933年春,馮玉祥部大部和手槍團、炮兵團、軍官學校亦開往張家口附近,“但留有手槍團300餘人,遲遲不動。山西方麵即由晉綏軍第71師207旅旅長溫玉如率兵一部,前往包圍繳械。繳械後,對晉籍官兵發給川資,令各回原籍;對外籍官兵,則集中押送到榆次車站,上了火車才發給路費令行”,予以遣散(《閻錫山統治山西史實》第173—174頁)。

在“清退客軍”的同時,閻錫山還把連隊空名予以剔除,以防部隊主官吃空額。並為縮減軍費開支,裁汰了一部分老弱官兵,又召集了一批失業的閑散軍官,編為優待失業軍人的屯墾隊,派遣到綏遠西部從事開墾。第70、72、73師的老弱殘病士兵,亦同時前往,在包頭設立了辦公署,閻錫山自兼督辦,由七十師師長王靖國任會辦,代理閻的督辦。屯墾隊對外說是閻主任“決心造產救國,並遵孫總理墾荒遺教,實行屯墾,為海內倡”,但實際上,這支屯墾隊是在綏西種植鴉片的。原來,閻錫山為了解決其財政困難,即把種植鴉片作為了一條生財之道,他借口為修築同蒲鐵路籌措巨款,把鴉片煙製成“戒煙藥餅”,實行官賣,令“禁煙考核處”承辦專賣,每縣設一“禁煙”委員會,監督縣長推銷藥餅。這些製造藥餅的原料鴉片煙,除一部分是從農民手中低價收繳、禁煙考核事物所沒收,以及從甘肅、青海、寧夏等地采買者外,其餘大部分主要是綏遠“屯墾處”所種的鴉片。如屯墾處原計劃種3萬畝,第一年即1932年種了6000畝,預計產煙土60萬兩。而當年共沒收煙膏20餘萬兩,連同“禁煙考核事物所”存儲以前沒收的煙土10餘萬兩,總共才30餘萬兩。從1932年8月開始發售藥餅,到1937年抗戰爆發停止售賣,六年中即共獲利2000萬元(《閻錫山統治山西史實》第175頁,第192—193頁)。閻錫山是堅決反對人民吸食鴉片的,可是他卻以“寓種於禁”的辦法,大量種植鴉片,大肆銷售所謂的“戒煙藥餅”,荼毒人民,這不能說不是其階級本性使然。但是,閻錫山此舉,對於緩解山西的財政困難,開辦“公營事業”,也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閻錫山複出後,另一個讓他頭痛的問題是晉鈔的急劇貶值,並由此而導致的金融危機和工商業的蕭條。中原大戰之前,閻錫山為了籌措軍費,不斷擴大省鈔發行量。據統計,到“閻錫山逃亡大連時,晉鈔發行總數已高達7000餘萬元”(《閻錫山和山西省銀行》第43頁)。由於晉鈔發行量迅速擴大,使晉鈔與銀元的比價,由1929年的1:1,跌至1930年的13:1。晉鈔開始陷入“毛荒”危機之中。而倒蔣戰事失敗後,以往流行於平、津、冀、察等地的晉鈔,以及發給倒蔣聯軍的晉鈔,同軍隊一樣,形同飛蝗般全數湧回山西,更使“毛荒”的晉鈔,雪上加霜,到1931年,晉鈔與銀元的比價,進一步跌至30:1。晉鈔已形同廢紙,以往信譽較為良好的山西省銀行信譽掃地。晉鈔的急劇貶值,使山西經濟大受打擊。其中的當質業,1927年為660家,到1933年僅剩下306家,不及半數,錢莊業倒閉得也很厲害。

為克服金融危機,閻錫山出走大連後,省主席商震曾采取了“抽簽兌現”的辦法,即晉鈔1元隻能兌現洋4角,但“二五兌現”的辦法,並未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麵對如此嚴重局麵,閻錫山下決心開始著手整理晉鈔。因為他重新上台後即倡言的山西省政十年建設計劃案,必須要有足夠的財力和強有力的經濟基礎作保證,而眼下的晉鈔“毛荒”,省銀行的信譽全無,無疑成了他發展經濟的最大製約因素。為改變這種狀況,閻錫山首先采取了“二五存款,折收股本”的措施,即令省銀行以1:2.5折收存款,定期5年,到期歸還現洋。隨後又改為折收股本,即要求存券戶按1:2.5折價入股。這樣做,對存戶而言,雖然拿不到現款,但卻能以每元折價4角入股,確比市麵價20:1要上算得多。因此,以此辦法省銀行收回了一部分晉鈔。緊接著,閻錫山嚴令省銀行經理高步青,迅速湊足現洋100萬元,作為回收省鈔之用,否則從嚴懲辦。閻錫山之所以如此威逼高步青,是因為高係商震所委,“1931年商震帶他的32軍離晉時,借口關發欠餉,又從省銀行僅存的現金40餘萬內提走30萬元”(《山西文史精選》(2)——《閻錫山壟斷經濟》山西高校聯合出版社1992年版,第19頁),並且高又有以落價晉鈔套取銀行庫存現洋之行為。高步青對閻的嚴令,不敢怠慢,親自出馬,一日之內,即湊足了規定數目,得以交差。閻錫山以這100萬元現金作準備,放棄了正“毛荒”的舊省鈔,發行了兌現新省鈔。新省鈔1元撤收舊省鈔20元。新省鈔發行後,半年不到,舊省鈔即全部收兌完畢。

與此同時,為了進一步鞏固金融秩序,閻錫山又讓省政府下令整頓改組山西省銀行。根據《修正山西省銀行章程》,改組後的山西省銀行,實行“公營民監”,即“由山西省政府設置經營,由全省商民監督之”;其宗旨為“調劑全省金融,扶助經濟建設”。銀行的主要經營範圍是:1、發行兌換券;2、經營省金庫及省建設金庫;3、募集和經理公債事務。並且規定“為鞏固業務,防止流弊起見,概不借墊軍政個費”。意在向社會表示省銀行不再會像以往那樣充當籌餉機關,而是依照金融機構的規則獨立經營,完全可以相信。此外,閻錫山為使省銀行的經營不再受改組前信譽掃地的影響,還將其重新注冊登記。

省銀行的改組於1932年7月結束,轉入正常運行。對此,國民政府全國經濟委員會所寫的“山西考察報告”中,曾予以很好評價,稱“改組後定為官營民監,以調劑全省金融,扶助經濟建設為宗旨,現省政府當局,為力矯前非,防止流弊起見,嚴定規章,概不借墊軍政各款,故邇來營業頗有起色,其基礎也漸臻穩固。共有分行辦事處27所,散布各縣,總資本定為國幣1200萬元,自二十二年度開始,由山西省政府每月撥10萬元,預定10年如數撥足,截至民國二十四年十月止,計已撥280萬元”(《閻錫山與山西省銀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75頁)。經過這番整頓,山西金融危機基本得以克服,全省金融秩序初步走上軌道,而山西省銀行也重新確立了在山西金融中的統治地位。

閻錫山複出後,對客軍的“清退”和晉綏軍的整頓,及其對金融的整理,應當說是成功的,其效果也是明顯的。這些措施的采取,都有力地克服了山西社會混**不安的局麵,使山西社會秩序基本上趨於穩定,從而為其政治、經濟和其他各項事業的建設,創造了一個比較有利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