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節 檀溝之會(中一)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沒有人會相信原來親密無間的龍皇和月帝竟然會有如此的罅隙,其間的細節不足為外人道,但細細想來,月帝獨自造反,戰火席卷了安楚南部,龍皇初時在麈山袖手旁觀,隨後又與月帝月亮湖決戰,大戰的細節被安楚封鎖得密不透風,但感覺上,龍皇似乎贏得也不光彩。

過了良久,楚韻歌淡然一笑,“大哥,若是如此,就讓常璿璣與大嫂同住吧!”

隻有楚韻遠聽出了楚韻歌話裏的意思,若日後證實楚韻清所言非虛,那麽若他喜歡,常璿璣可以嫁給他,這也許對常璿璣而言,是最好的歸宿,楚韻遠鬆了口氣。

剛剛低下頭,卻聽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停在‘門’外,“三少爺,有人上山了,在山‘門’外,說要見你。”

有人上山?這句話聽上去如此的普通,卻令屋裏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大雪封山,雖然此時山中的積雪已漸深,山路已被斷絕,在這樣的時刻上山必定曆經了千辛萬苦,若無要事,想必也不會上山吧!隻不過上山的人究竟是誰?

“請他們進來!”楚韻歌側頭想.了想,站起身,“我親自去迎。”

“小弟,”楚韻遠快步跟在楚韻歌身.後,“來的人是誰?繼善……。”

“侯青雲,”楚韻歌突然站定,轉過.身,看了看楚韻清,“大哥,你立刻命人去燒熱水,升暖爐,他們一定都凍僵了,二哥,我不去了,你命幾個身體健壯的人將他們抬起屋中。”

來的人,果然是侯青雲,隨著他的,隻有兩個和他一.樣凍得麵‘色’發青的隨從,楚韻遠帶著人用冰雪使勁的擦,才將他們的四肢從麻木中喚醒,隨後灌下薑湯,折騰了幾個時辰,他們才清醒過來。

坐在火爐,侯青雲慘白發青的麵‘色’終於有了一絲.淺紅,看著楚韻歌,他微微一笑,楚韻歌明白他早已了解韓坤國很快就會落入龍皇的手中,滅國是遲早之事,他此時上山,隻是為了推遲滅國的時間,其實他應該清楚,自己也不是龍皇的對手,血‘肉’之軀,怎麽能與鬼神之兵對敵?

待侯青雲喝下熱湯,楚韻歌輕聲道:“侯兄,此次來,.可是為了檀溝之會?”

放下碗,侯青雲.點了點頭,歎息道:“的確是為了這個目的,楚兄弟,龍皇的大軍目前就是檀溝北側,越過檀溝,就是韓坤和升若,我雖然明知無幸,我雖然明知韓坤滅國隻是時間的問題,但我總想……。”

“侯兄,你好好歇著吧,”楚韻歌起身,微微一笑,“明日一早,我就和侯兄下山去檀溝。”

不待侯青雲說話,楚韻歌已快步走出房‘門’,回到書房,他正要吩咐人收拾行李,司馬寒煙無聲無息的推開了房‘門’,又是不宣而入,楚韻歌皺了皺眉頭,“寒煙,有何事?”

“楚韻歌,”司馬寒煙第一次直呼其名,無禮至極,“你知不知道你去檀溝根本改變不了什麽?你為什麽要去?”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楚韻歌低頭收拾案幾上的書函,他在心裏有些煩司馬寒煙,“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我有事……。”

“你是想去見月帝是嗎?”司馬寒煙冷冷道:“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歡你,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用你,你去檀溝,也在她的算計之中,她要利用去穩住韓坤國,因為你在看到侯青雲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龍皇下一個目的是升若國。”

不想再說什麽,這個‘女’子和嫣然一樣的冰雪聰明,但是她最令人討厭的,也就是她的聰明,適才猜到侯青雲上山時,就已經明白龍皇下一個要滅的國家是升若,所謂的檀溝之會不過是為了拖延時日,以便嫣然為他籌到足夠的銀兩以驅兵攻打升若,至於韓坤國……。

冥想間,司馬寒煙走到皇輿圖前,伸手指著檀溝,“你仔細看看龍皇選的地方,檀溝以北,他為什麽選這個地方?因為這裏,越過檀溝就是升若國的國境,而且是一馬平川,難守易攻,唯一的關隘是湖寧關,隻要湖寧關失守,升若國就會手到擒來。”

“那又如何?”楚韻歌放下手中的書函,“五年之內,七國必滅,誰先誰後又有什麽關係?”

站在皇輿圖邊,司馬寒煙突然笑了,冷冷的笑容如同裂開的冰麵,楚韻歌沒有一絲美的感受,隻是覺得冷,“楚韻歌,你太無恥了,你敢說這一次去檀溝沒有‘私’心?”

“我是去見嫣然,”楚韻歌也冷笑了,“我就是有‘私’心,那又如何?與你何幹?你說我無恥,我無恥在什麽地方?”

“你明明心懷異誌,還大言不慚六國必滅,”司馬寒煙冷冷一笑,“你我心裏都清楚,龍皇已快是強弩之末,他不可能一氣滅了六國,但是,升若國和韓坤兩年之內必滅,你這一次去檀溝,隻是為了見贏嫣然,根本不能幫侯青雲。”

‘陰’沉了臉,不再理睬她,司馬寒煙上前一步,“怎麽,被我說中心事了吧!你不高興,是因為我說的是真話,你既然不願意聽,那今後我不會再說,我隻是告訴你,贏嫣然永不會喜歡你!她喜歡的,永遠是龍皇。”

既然不再說真話,可是她每一個字都如同在切割自己的心一般,楚韻歌無力回擊,隻是冷漠的借助於無聊的忙碌以回避她話語裏的真實,“你聽說了吧,她小時候醜得怕人,被龍皇背棄後,不過是兩年,就挽回了龍皇,不要說常璿璣,就是咱們旁人聽上去,也應該明白她定然是設了計……。”

“你隻知道嫣然‘陰’險,你隻知道嫣然設計,你想過沒有,嫣然那個時候才幾歲,在麈山上,除了龍皇之外,她沒有其他的親人,她活得多麽悲慘,你知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楚韻歌勃然大怒,將手中的書冊扔在地上,“大哥說嫣然受了很重的傷,一個才幾歲的孩子,她能有什麽心機,她懂得傷害自己去博取別人的憐愛?你自己是‘女’孩子,你卻覺得她可怕,我不覺得,我隻覺得她可憐。”

瞪大了眼睛,司馬寒煙看著他,看了許久,“你很可憐,因為你就是當時的贏嫣然,在她手中,隻是一枚棋子,她想放在哪裏,就放在哪裏,你既然心甘情願,旁人就是用大‘棒’都無法將你喝醒,我現在去準備你們下山的東西,隻望這一次你去檀溝,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謝謝,”楚韻歌淡然一笑,蹲下身慢慢拾起書冊,沒想到抬起頭,司馬寒煙卻仍站在‘門’邊,“還有什麽事嗎?”

“楚韻歌,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司馬寒煙說完,轉身走出屋‘門’,聲音透‘門’而入,“隻要你喜歡,我都會幫你。”

看著司馬家的人徹夜搭好的下山的索道,侯青雲歎為觀止,當他與楚韻歌坐進鋪著貂裘的竹籃中時,他轉頭看了看站在楚韻遠身邊的司馬寒煙,“這位姑娘秀外慧中,應是良配,楚兄弟……。”

“她隻是下屬,”楚韻歌裹緊了身上的紫貂裘,淡然笑道:“二哥很喜歡他。”

“可是我看她注視你的眼神……,”看著楚韻歌淡笑的臉,侯青雲識趣的轉移了話題,“已有馬車侯在山下,雖然不比七寶香車舒適,但上車即可飽睡,我這半年以來,從未好好兒的睡過覺。”

竹籃飛速的向山下滑動,躲在風帽中細細的打量侯青雲,這才發現他原來‘肥’胖的臉已經削瘦了一圈,皮‘肉’鬆馳,眼圈發黑,憔悴不堪,不僅僅是他,下唐滅國這半年,韓坤國和升若國沒有人能真正睡得著。

在空中幾乎被凍僵了,到山下時,全身幾乎都被凍僵了,狼狽的爬出竹籃,侯青雲的人才迎上前來,勉強站定了身子,一個暖壺塞了過來,緊緊抱在懷裏,好容易才緩過神來,轉過身,卻見侯青雲滿麵詫異,滿眼的驚駭。

驚訝的轉過身,麵前卻是一個清秀的少年,穿著貂皮,滿麵輕笑,“在下吳成,我家主人命我在此送侯青雲王爺和楚韻歌先生至檀溝。”

說完,吳成轉身輕輕揮了揮手,幾個隨從打份的人捧著兩個木盤走上前來,木盤上一領黑‘色’的狐裘,一領銀‘色’的狐裘,“這兩個皮裘是主人特意‘交’待我帶來的,供兩位在途中禦寒。”

沉默的穿上銀孤裘,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馳來,停在吳成身旁,吳成輕輕躬了躬身,“兩位請上車,這輛七寶香車是主人特意命人為楚先生打造的。”

“謝謝吳兄弟,”侯青雲很快從震驚和恐懼中清醒過來,“不知吳兄弟的主人是誰?”

吳成恭敬的施了一禮,“我家主人就是當今安楚皇帝的皇後——月帝。”

坐在馬車中,看著龍飛和侯青雲的下屬被吳成很客氣的送上了另外一輛馬車,楚韻歌轉過頭,對侯青雲淡然一笑,“侯兄,在月帝的保護下,咱們的確能夠好好兒的安睡了。”

“楚兄弟,”侯青雲沉默了很久,突然抬首對楚韻歌微微一笑,“檀溝說不出有什麽奇秀的風景,但溝內也算風景秀麗,界時,我陪楚兄弟好好兒的遊玩遊玩。”

與他相視一笑,“侯兄,其實有的東西想透了,就那麽回事兒,什麽是國?有家才有國,沒有了國,還有家,那也算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