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六節 歸來

均田的詔令已發出半年,各地反抗的浪潮在安居樂業的引誘和武力打壓之下,自初時的頻密漸漸變得疏落,隻偶爾聽聞某地將有民變,但實際上,那些傳言很快就被微風吹散,連一點兒痕跡都未曾落下。

在均田詔令發出的同時,嫣然也同時下令各地官衙采買耕種用具和種籽,以待來年低價出售,如此一來,雖然國家花費巨大,但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迅速的穩定民心,隻要有飯吃,老百姓們就會安心過日子,雖然心裏仍然會對女子是皇帝充滿疑惑,但隨著生活的逐漸安定,他們會覺得即使女子做了皇帝,對他們的生計也沒有影響,漸漸的,就會接受這個事實。

龍鱗黑甲消失後,燕衛國和邊越國也曾組織過一次大規模的戰役,想要奪回升若國的國土,但久經戰事的安楚將士,在寧不凡、吳廣和阿奴的帶領擊敗了他們的進攻,寧不凡的軍隊甚至推進了燕衛國的國地,若不是葉台考慮到隨後的影響,加以阻止,想必那個魯莽的家夥已經不顧一切再挑起戰禍。

清晰的記得嫣然在接到葉台的奏章之後,如釋重負的神情,獨孤落日知道,雖然嫣然口中不肯服輸,但是心裏卻明白,戰禍一旦開始,沒有了龍鱗黑甲,想要輕易的戰勝燕衛國和邊越國這兩個強大國家的聯軍並非易事,而且此時內亂未平,想要攘外,必須先安定國內。

“皇上,”獨孤落日將預先看過一遍的奏章交給福安,“皇上,這些奏章急需要審批,臣就在此等候,詔令需要即刻發出。”

似乎數日未曾睡過一般,此.刻的嫣然憔悴而疲憊,她放下手中的參湯,伸指拈起放在那堆奏章上第一本,快速的看了一遍,“漕運又出問題了?朕記得前年問風還下過旨,要求疏通漕運。”

“皇上,”獨孤落日揖手為禮,“您忘記.了,當時因為沒有銀子,所以河道當時並沒有疏通,去歲的桃花汛和秋汛又卷了大量的泥沙進入河道,河道淤塞得更加嚴重,若再不加疏通,漕運將會完全停頓。”

“朕真的忘記了,”嫣然細細的看.完獨孤落日代自己批的朱批,點了點頭,在批示上畫了一個圈,放到自己右手邊,“落日,一會兒這些事處理完了,你去看看小芷吧,他說有數日都未見你,有些想念,而且你說要帶他去市集,他可期待了許久。”

這般一邊聊天,一邊查看那些重要的奏章,已不是.第一次,第一次知道當一個皇帝如此的不易,尤其是管理這般大的一個國家,獨孤落日覺得自己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心力交瘁,幸好嫣然聰明,有的事,君臣一同摸索,漸漸的已走上正軌,待葉台回到邯陽,一切都會有所好轉。

看到最後一封奏章,嫣然頓住了,她看了許久,遲遲.沒有放下,獨孤落日等了半晌,嫣然抬起頭,“落日,為什麽這封冊封各地官吏的奏章上沒有注明這些官員是經過何種的考核與選拔,最終定下是他們的?這般最基礎的官員,他們關係著民生,必須是信得過,又能夠為民做事的。”

“皇上,自前朝始,各級的官員選拔采用的貴族推.薦製,由貴族推薦他們信得過的人擔任各級官吏,”獨孤落日緩緩道:“這些人都是各級的貴族推薦上來的,吏部已經審查過,皇上,您有什麽建議嗎?”

將奏章放到一.旁,嫣然側頭想了想,“這些都是替換前一任官員的,下詔延長前一任官員的任期一年,選拔新任官員的事不急,朕總覺得采用貴族推薦的方式有些不妥,貴族們高高在上,如何知道民生疾苦,但是如何挑選適合的人選,朕也沒有更好的方法,此事暫且放一放。”

“是,”接過嫣然審批過的奏章,獨孤落日行了禮,“皇上,臣將這些奏章妥當處置後,再到後宮去……。”

“不,”嫣然搖了搖頭,“小芷有些著涼,待他好轉,再帶他一同出宮吧,再過幾日便是下元節,我想那時城裏一定熱鬧非凡,小芷會高興的。”

根據慣例,下元節停朝一日,早早兒的換了便裝,自側門進了宮,再陪伴著便裝的嫣然和抱著小芷的福安走出宮,此時正是朝陽初升之時,邯陽城從一夜的沉睡中清醒,街市漸漸的喧囂,灑了清水的街道上行走著衣著整潔、笑容滿麵的普通百姓,他們悠閑而自得,快樂得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煩惱一般。

走在人流之中,聽他們相互之間熱情的寒喧,或者帶著一絲笑意和商賈討價還價,一切都那麽的新奇,小芷瞪大眼睛,注視著這些陌生的人,他仿佛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了,連陌生人都不覺得恐懼,反而回視著那些不停注視著他的路人。

在城中隨意行走,不覺竟然到了一處偏僻的所在,看樣子應是城中普通居民的民居,正想尋路回到大道上,卻聽前方一陣喧嘩,嫣然好奇的循聲而去,獨孤落日心中叫著苦,抱著小芷和福安慌忙跟上前去。

“看這些東西有什麽用處?”敞開的院門裏傳來女子尖銳的叫聲,隨後無數的書冊從院門中扔出,幾乎盡數扔在嫣然身上,隨後院內傳來兩聲驚叫,一個中年的女子快步走出院門,“對不住,扔到你身上了嗎?”

那女子衣著整潔,頭發上cha了一枝竹釵,滿麵歉意的笑,“看你們的裝束,是外地來的吧,還帶著孩子,真可憐,這天兒也不早了,進來喝碗水,歇歇腳吧!”

嫣然微微一笑,舉步跟在她身後進了庭院,一個年青的男子漲紅了臉,正收拾滿地的書卷,許是看到嫣然好奇的神情,那中年女子笑道:“是我兒子,他就喜歡看書,可是這世道,不學一門營生怎麽活得下去,看書能看出金銀來?”

說著,那女子殷勤的引著嫣然她們在桂花樹下的矮桌上坐下,轉身進了屋,提著一個茶壺和幾個杯子走了出來,慈愛的看了看小芷,再次進屋,拿了一個粗陶的大碗,碗裏放著幾塊黃色的點心,“孩子啊,餓了吧!用點兒點心,一會兒就在這裏用午飯吧!”

沒想到這女子如此好客,嫣然微笑著謝過,那女子忙幫著那年青男子收拾滿地的書冊,細心的將書冊上的灰塵吹去,一本一本的放好,一邊忙碌,一邊笑,“這孩子啊,看書都看得癡迷了,盡說些大道理,剛才他說朝庭年年花費大批的銀子疏浚河道,卻始終解決不了漕運的難題,是朝庭無能……。”

目光微微一閃,嫣然暗笑,示意獨孤落日上前與那男子交談,獨孤落日將小芷交給福安,起身上前幫助那男子整理書冊,微笑道:“原來老兄也知道漕運,說實話,咱家就是商賈之家,就kao著漕運將南貨北運,以賺取薄利,可是這漕運一年之中隻通數月,咱們愁啊!”

“為什麽漕運的河道一年之中隻通數月?”那男子將書冊放好,揚了揚眉,“其實漕運的河道年年都在疏浚,治河的銀子用去了許多,官員們也是費盡心機想要確保漕運暢通,但年年疏浚,桃花汛和秋汛一過,河道照樣堵塞,除了河岸過高之外,那條河的河水水源日漸枯竭,河水將要幹涸,再怎麽疏浚,再無法根除,最好的辦法,便是另開運河……。”

“另開運河?”獨孤落日回身看了看嫣然,她眼中光芒閃動,想是極感興趣,回過身,將手中的書冊交給那男子,“如何另開運河?”

粗糙的圖上畫著細致的地形,那男子神采飛揚,伸手指著那張圖上畫著波形的地方,“這位兄台請看,這裏是海河,這裏是新河,當年為了連通海河和新河,修築了通義渠,你再往北看,這是邯陽,但向南看,是元州,元州是稻米北上必經之地,而且各稻米產區的稻米通過陸路可源源不斷的送到元州,但從元州北上,卻需要經過水路,原來的水路是從元州上船,經小薩河到廣義,上岸之後,走一日的陸路到漕運河,再沿漕運河北上,兄台,其實不必如此,隻需將小薩河的河道向前挖掘,便可與海河相通,而邯陽之側是流生河,隻需將流生河與新河連通,元州便可直通邯陽,南北貫通,不僅僅是米糧,而且南北的貨物可以互通……。”

“好,”嫣然輕輕擊了擊木桌,“果然想得好,但是要開挖運河,並非易事,其中的銀兩花費……”

“花費頗巨?其實不然,”那男子搖了搖頭,“其實隻要皇上一聲令下,詔告天下想要開挖運河,南北貫通,不少的商賈都會為了此舉出錢出力,誰不想減少行商的風險,誰不想多賺一些銀兩,這天下人,都想著南北貫通,可惜啊!滿朝的文武,沒有人想到……。”

“也許不是沒有想到,隻是不敢提呢,”嫣然看了看獨孤落日,“這朝中不乏能人智士……。”

“能人智士?”那男子冷笑一聲,“誰都知道朝中當官的都是由貴族推薦,那些貴族有多少的子嗣?還不是誰給的銀錢多,就推薦誰,隻足了天下間真正有才幹之士,邊越國有一個論詩會,可是真正能夠拖穎而出的,隻有一個袁維朗,安楚的皇帝,何時才能走出朝堂,真正的看到這天下的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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