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門,打開。
宮清羽走了出來,停頓在門口,眸靜似水,一身清冷,屋內燭光明滅,似一層暖光灑在他的背後,卻,不知為何,這樣的他給她感覺還是那麽清冷,沒有一點溫度的清冷。
他掌心金絲線緩慢的纏繞,月光流瀉,灑在金絲線上,如覆上一層薄冰的冷。
四目相對,他靜默的看著她,如月下仙人,沒有任何言語。
而她,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麽開口。
懷中,畫兒細碎的聲音直叫人耳根發熱,那一聲聲小公子,叫的低啞酥媚,好似求歡的訊號。
紫淩有些尷尬,想讓懷中的男子安靜些,卻又看著宮清羽移不開視線,他容顏的白似乎愈發憔悴了,好似隨時都會乘風歸去。
她胸口一悶,這種感覺很不舒服,她…不希望他有事…。
隨著沈畫細碎的呻吟增多,宮清羽黑眸中靜默的湖麵似灑了一層寒霜,漸漸凍結成冰,當沈畫雙手勾住紫淩脖子,弓起身子要親吻紫淩臉時,宮清羽眸中的冰麵似重錘破冰,激烈的炸開。
金絲線如冷蛟騰空,朝紫淩懷中的沈畫飛去,紫淩瞳孔微微一縮,不明白宮清羽為何一句話不說就動手,來不及多想,她手中玉扇一轉,擋住飛來的金絲線。
而此時,沈畫體內如火山熔漿在震動,隨時可能噴發,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致,雖是昏迷不醒,他卻不受控製的吻上抱著他的熟悉味道。
紫淩臉頰被親,她錯愕了一下,隨即想到沈畫大約是忍耐到了極點,手中的折扇和宮清羽手中的金絲線纏繞在一起,她見他眸冷似冰的看著她被親的臉,紫淩忽然有點不敢去看宮清羽的眼睛。
紫淩心中懊惱,她,到底在慌什麽?
“清羽,他受傷了,很嚴重,請你救救他。”她,不希望畫兒有事,可,這些話說的又似乎那麽不可理喻。
連紫淩自己都覺得這番話說的不可理喻了,那宮清羽就更別說了…。
永不相見,這是她說的,走時那麽瀟灑決絕,連他昏倒都未回頭看一眼,現在為了救另一個男子,又回來找他?她當他宮清羽是什麽人?
活菩薩麽?他未必是。
“他受傷與宮某有何幹係?宮某為何要救他?”宮清羽見紫淩未推開親吻她臉頰的男人,心中忽然升出一股鋪天蓋地的怒火,恨不得立即將她懷中的男人丟到地上,任他去死。
確實,宮清羽說的沒錯,畫兒受傷,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可以不救,但,她見不得畫兒喪命。
“清羽。”紫淩眼神請求的看著他,她知道現在究竟有什麽辦法能讓他鬆口,能讓他救畫兒。
宮清羽見沈畫開始撕扯紫淩身上衣服,黑眸一沉,怒聲道:“小公子若要與人歡愛,請滾回你的四海賭場,莫要玷汙了宮某的天下第一莊。”
說罷,他收回金絲線,轉身就朝房中走去,不救人的姿態那麽明顯。
紫淩見他轉身,心中一急,在宮清羽關房門時快步跟了進去,懷中的畫兒已經把她前襟扯亂,呼出來的氣息那麽熾熱,紫淩心中閃過不適應的感覺,手指在沈畫穴道上一點,把停下動作的沈畫放到椅子上。
她朝宮清羽走去,見他背對著她,紫淩眼神有些飄忽,她這樣死皮賴臉的,真的好麽?
為了救畫兒,也管不了那許多了…。
宮清羽麵寒似冰,胸口有些起伏不定,明知該把她扔出去,卻不知為何還是放她進來了,此時,連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背,忽然被人抱住,他知道是那小無賴幹的,刺鼻的血腥味傳來,宮清羽眸中一沉,他怎忘了,她方才也抱過別的男人…。
宮清羽扯開她的手,怒道:“小公子,請自重。”
誰知,那小無賴非但不自重,又抱上了他,這次,好似沒有了血腥味……
“清羽,別這樣好麽?我知道深更半夜抱一個男人過來讓你救治,你心中有不快活,可,我真的不想他死,清羽,我沒有辦法了,你幫幫我吧!”死皮賴臉也罷了,反正,她小公子卑鄙無恥的形象在江湖上人人都知,多一個死皮賴臉又何妨?
“你沒辦法與我何幹?放開。”宮清羽冷冷的說道。
胸口有口氣不順,他巴不得那男人死,又豈會救那男人?
宮清羽一愣,他此生懸壺救世,對病患從未有過什麽惡毒的心思,今日怎會起了這麽惡毒的念頭?
心中又是一陣惱怒,都是這小無賴,讓他變的有些不像自己…。
“你不救他,我就不放。”紫淩手臂環緊他的腰身,像一個狗皮膏藥似的貼在他的背後,說出來的話,比無理取鬧的孩子還要無理。
見過無賴的,如此無賴到極點的人,宮清羽還真是頭一回見著,他手中金絲線一彈,如靈蛇圈住紫淩的手腕,他雙指一拉,金絲線收緊,紫淩手腕被勒出一個線圈。
“放,還是不放?”宮清羽冷聲說道,雙指拉著金絲線後移,若再緊一分,紫淩手腕就會被拉出一圈血絲。
紫淩手腕吃痛,她卻無賴的很:“不放,不放,就不放。”
頓了頓,又加一句:“你把我手勒斷了,我就用腳捆住你,除非,你斷了我的手腳,哦,不對,你斷了我的手腳,我還是可以用身體壓住你,除非,清羽取了我的性命,否則,我永遠都會放開你。”
永遠都不放開他?
宮清羽心尖一顫,永遠是多遠?
他閉了閉目,拿這小無賴,他真的是沒有多少辦法。
“救他可以,我有三個要求。”若是不救,他恐怕無法安寧。
紫淩心中一喜:“別說三個要求,清羽就是十個要求,我也應了。”
“他在你心中,很重要?”宮清羽沒發現,他這話問的,語氣那麽酸,就好似剛吃過酸梅一樣。
紫淩是個賊精的,她自然聞出酸味,嘿嘿一笑,她道:“是啊!他在我心中很重要。”
“那你為何要來招惹我?”這話脫口而出,說完,他後悔了。
紫淩鬆開他的腰身,走到他麵前,染了血的白衣已經被她脫掉,此刻,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裏衣,站在他的麵前,手攬住他的腰身,硬是將他拉到自己懷中,宮清羽不肯,她就按住他的頭,迫使他乖乖的依偎在她胸口,咳咳…白布裹著,胸口是硬邦邦的…。
宮清羽本就惱羞,正要開口說話,被她手指點住嘴唇:“清羽,聽我說好麽?”
宮清羽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薄唇上是她手指柔軟的溫度,他眸中閃過一道畫麵,竟是他張開薄唇把她手指含在嘴裏的畫麵,宮清羽心中一驚,他怎麽會……
紫淩見他安靜下來,指腹在他唇瓣上壓了一下,細細摩挲,這變態的動作還是和小妖精殿下學的,嗯,唇瓣好柔軟,摸的真爽。
“畫兒雖然在我心中很重要,但清羽在我心中更重要。”是的,他如此像小妖精殿下,欺負他有種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自然是更重要的,而且,她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這種感覺,誰也不曾帶給她過。
聞言,宮清羽扯開紫淩在他嘴唇上作亂的小手,推開她的身子:“下流的東西。”
紫淩納悶,她不過是喜歡他而已,怎成了下流的東西?
“宮美人,我真心喜歡你的。”
宮清羽泛白的薄唇扯出一朵似冰曇花般的笑容,清美絕倫,轉眼即逝:“小公子的真心給了太多男子,宮某要不起。”
紫淩嘴角一撇:“扯淡。”
隨即也懶的和他多說什麽,又道:“清羽的三個要求我應了,救人吧!”
宮清羽道:“小公子不問問宮某哪三個要求?”
“既然宮美人這麽想告訴我,那你就說吧!”
“……”
紫淩見他一臉無語的表情,笑了笑:“說啊?”
宮清羽看著她含笑的小臉,掌心金絲線一圈圈緩慢把玩:“第一,我要小公子幫我拿到血蠱。”
“血蠱?什麽東西?蠱蟲?”紫淩蹙眉,他要那玩意兒做什麽?
宮清羽點頭:“血蠱是苗疆奉為萬蠱之尊的靈蠱,想到得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苗疆?
她倒是聽過一些關於苗疆的蠱術,說的神乎其神,具體真假,她不得而知,但卻知道苗疆並不是一般人敢去的地方,它的神秘和厲害,就如人間凶靈,讓人談虎變色,莫說拿到什麽萬蠱之尊的血蠱,就是去一趟苗疆,也不一定能安然回來。
紫淩疑惑,宮清羽要這血蠱又是拿來做什麽用的?難道是煉藥?
“第二,我要小公子幫我找一位命格純陰的女子。”宮清羽又道。
命格純陰的女子?貌似小妖精殿下說她就是命格純陰的女子。
“你要命格純陰的女子做什麽?”難不成和小妖精殿下一樣吸血?
想到這個可能性,紫淩又朝宮清羽的臉丹鳳眼瞅去,如此像似的一張臉,唯有這雙眼睛是他和小妖精殿下的天地之差。
宮清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宮某要命格純陰的女子做什麽,與小公子何幹?”
紫淩被堵,撇撇嘴角,沒繼續問下去,既然他不想說,她就是問了,也問不出答案來。
“第三呢?”
“第三…”宮清羽掌心裏金絲線一頓,看著她眼睛,道:“小公子既然說喜歡宮某,無論這話是虛情還是假意,宮某要小公子一個保證。”
紫淩嘴巴微張,保證?神馬保證?
他走到她麵前,修長的手指放在她的肩上:“從今以後,不許再和別的男子過度親密。”
紫淩傻愣了,這是…神馬情況?
她嘴角咧開一道笑:“宮美人,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宮清羽沒有回答她,問道:“這三個要求,小公子能否做到?”
紫淩收斂起笑:“我可以去做,但不能保證一定做到。”
先不說苗疆血蠱能否拿回來,就是他最後要的那個保證,她也無法給他,因為,小妖精殿下可不會按照她的想法來辦事兒,在他麵前,她總會有太多不願意,而被迫願意。
聞言,宮清羽靜靜的看了她半響,放在她肩上的手拿了下來,淡淡的說道:“那就恕宮某無能為力了。”
紫淩不知她今天抽什麽風,居然會對他說實話,見他不肯救畫兒,她心中又急了。
“清羽,這世間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我不願意,就能躲避的,我不想騙你,前兩條要求,哪怕是搭上我的性命,我亦能幫你辦到,最後一條…。”紫淩頓了頓,想到小妖精殿下,她有片刻的失神,他總是喜歡強迫她做不願意的事情…。
她嘴角露出一個苦笑,忽然,她抬起頭,看著宮清羽道:“若我答應你,隻和清羽這張臉一模一樣的男子過度親密,清羽願意麽?”
說這句話的時候,紫淩緊緊的盯著宮清羽的黑眸,將他所有神色看在眼底。
宮清羽微微一愣,他本以為她舍不得那將快死的男人,卻沒想到她會說出一個讓他內心震驚的消息。
和他容顏一模一樣的男子,除了…他,還會有誰?
“你和尉遲胤洛什麽關係?”紫淩捕捉到他眼神裏的震驚,也管不了那許多,直接問道。
尉遲胤洛,果然是他。
嗬嗬,這算是天意弄人麽?尉遲胤洛和他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宮清羽嘴角扯出一笑:“這些,小公子還是親自去問洛吧!他性子不好,若知道我對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又會不高興了。”
聞言,紫淩嘴角一抽,宮清羽和尉遲胤洛果然有關係,這廝還知道尉遲胤洛性子不好。
見他不願說,紫淩也沒接著往下問,直道:“你如何說?”
她指的自然是尉遲胤洛和她過度親密的事兒,聰明如宮清羽,當然聽的出她的意思。
宮清羽眉頭皺了皺,沒說什麽,手中金絲線朝椅子上的沈畫彈去。
金絲線如靈蛇般圈住沈畫脈搏,宮清羽雙指拉緊,右手雙指搭在金絲線上把脈。
紫淩見他不語卻替沈畫把脈,心中鬆了一口氣,畫兒有救了。
隻是,他也沒表態,他是否會介意尉遲胤洛會對她過度親密。
紫淩蹙眉,看著他的側臉,深思,難道宮清羽和尉遲胤洛是親兄弟?
——分割線——
這幾日,紫淩一方麵關注著雪暗香的動向,一方麵派人去打聽關於苗疆血蠱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去苗疆之前,她須得掌握一些資料。
宮清羽也不催她,給她足夠的時間做著準備,不過,這幾日她每天都在天下第一莊和四海賭場兩點一線的趕著。
宮清音身子不好,幫畫兒治好傷後,身子愈發虛弱了,她每日需扶著他上一次山,替他找一種叫續命草的草藥。
續命草,聽這草藥的名字就知道宮清羽命不久矣。
“宮美人,你和小妖精…咳咳,尉遲胤洛是親兄弟吧?”兩人長的一樣,又同樣命不久矣,除了親兄弟,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麽別的可能性。
宮清羽轉臉看了她一眼,未鳥她,轉開頭,繼續尋找續命草。
紫淩見他不願意多說,嘴賤道:“話說,你和他的性子真是天壤之別,他就是個超級大變態,整天就想著猥瑣的事兒,強迫別人幹不願意的齷蹉事兒,清羽就不一樣啦,性子好極了,就好像一塊絕世美玉,讓人看了都賞心悅目,心中舒適。”
“變態?猥瑣?”清潤的聲音疑惑道。
“嗯,變態就是腦筋不正常,心裏有毛病,做出的事情就像神經病,猥瑣就是不要臉,心裏陰暗…。”劈裏啪啦繼續說…。
宮清羽安靜的聽著,濃密的羽睫低垂著,丹鳳眼中忽然刮上來一層詭異的妖黑,心裏有毛病?他像神經病?不要臉?心裏陰暗?嘴角扯出一道妖美的淺弧。
宮清羽闔上黑眸,將那些詭詭的陰雲壓下眼底,紫淩未發現他的異色,還在劈裏啪啦說著,他轉臉又看了一眼紫淩和她不停說尉遲胤洛壞話的小嘴,伸出手堵住她的小嘴。
別說了,說多了,他又會不高興了。
紫淩拉開他的手,繼續嘴賤道:“怎麽了?聽見我說你兄弟,你不高興了?切~老子又沒說錯,他本來就是那種人,老子既然敢在你麵前說他壞話,就不怕你告訴他…。”
劈裏啪啦過後,紫淩瞅著宮清羽:“宮美人,你如此高雅聖潔,心胸寬廣,肯定不會把我說的話告訴尉遲胤洛那個心胸狹隘的變態,對不對?”
宮清羽點頭,心中歎氣,我是不會告訴他,但他…可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