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魚咬羊1

老人家常說“臘月忙年”。一進入臘月,白橋鎮家家戶戶都在忙乎著過年的事情。

先是臘月初八,家家喝臘八,這一天是釋迦摩尼成道日,因此附近臨濟宗的寺廟都會免費供粥,鎮上的虔誠居士們,往往天不亮就去排隊,等著喝那碗臘八粥。甚至還有外地的客人特意趕過來。雖然四郎不關心那些大事,可是他也感覺得到了——臨濟宗在這片大6上的影響力,已經達到了千萬年間的頂點。

雖然臨濟宗影響力極大,可是普通白橋鎮居民的心裏,最信的還是自己的祖宗。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佛祖雖然法力無邊,但是他到底顧不過來這麽多人,再說了,大家都是信徒,若是互相之間有了爭端,佛祖又該幫誰?而祖宗就不一樣了,他們總是偏幫著自家人的。

總之佛祖要敬奉,祖先也不能怠慢。因此從臘月二十三祭灶到年三十祭祖,在這段時間裏,但凡講究些的人家,都忙得不可開交。因為每天要做的事情各有不同的,必須嚴格按照日子辦事。

哪天掃房塵,哪天糊香爐,哪天迎門神,都是一絲一毫不能錯的,不然恐怕祖先怪罪,鬼神作祟,這一年的光景便有些難過。就這樣,一直要忙到過了元宵,這年才算是過完。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九這天,按照太和山當地的民俗,這一日是“上墳接年”的日子。原來,在忙碌了這麽久,終於把過年的物事□□準備停當之後,白橋鎮人便想起了自己故去的先輩。他們操勞一生,如今活人熱熱鬧鬧在一起準備過年,可不能讓祖先冷冰冰的長眠在白雪之下,怎麽也得請回來過一個年!

因此,但凡有先祖葬在山中,鎮民就要在家中堂屋的北牆正中,掛上一張寫了列祖列宗名字的家譜,然後擺上棗山,粘豆包,還有替年夜飯準備的臘味醃製品,請祖先提前品嚐。然後,貓冬的鎮民就帶著香燭紙錢,進山請祖先的亡靈回家過年去。

不知是誰最先傳出來的,說有味齋的壓歲果真的可以壓住邪祟,十分靈驗,因此,趁著進山來“上墳接年”,順便來買壓歲果的白橋鎮居民便絡繹不絕。有的是原先買的少了,這回一下子買了十幾個回去,看樣子是個大家族,準備讓家裏的大孩子小孩子人手一個。有的是原先買的被家裏的小兒忍不住吃掉了,沒辦法還得再買。

原本清靜了幾個月的有味齋在過年家家戶戶貓冬的時刻,倒出人意料的熱鬧起來。

有味齋也厚道,並沒有見著壓歲果好賣,就趁機漲價。來買壓歲果的客人和那個言笑可親的小老板聊了幾句之後,總免不了笑逐顏開,捎帶買些醃臘回去解解饞。

買回去覺得味道好,一傳十十傳百,有味齋的名聲在白橋鎮漸漸響亮起來,不再門庭冷落,隻有外地來的貴族偶爾光顧。

“老板,要三個壓歲果,再來一條熏魚。”門外走進來一個麵色憔悴的村婦,正是上回抱著孩子來有味齋歇腳的女人。

“荷香,你男人最近可好點了?”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大胡子問她。

“菩薩保佑。我家那口子前段時間不知道是撞了哪路太歲,不過是進林子圍獵,誰曾想卻弄得個半死不活得回來。本以為回來就好了,哪知這之後就總是小災小痛纏身。連好端端走個路,無緣無故都能跌跤摔破頭,如今大過年的,還在**躺著呢。家裏的小兒也不知是不是因此受了驚,日日哭,日日哭。”被稱作荷香的女人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大胡子認得這家的男人,因為他也以打獵為生,便十分同情這家人的遭遇:“哎,能保住一條命便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聽說趙家大公子帶著人進山圍獵,在山裏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兩隊人馬加十幾條獵犬,大部分都埋進了林子的雪地裏。這次阿岩能撿回一條命,可以說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荷香抹抹眼淚,哽咽著說:“托您的福吧。其實我家那口子將養幾日,也並無大礙了,隻是小兒最近總是夜啼不止,有時候還說些胡話……”

“說胡話?都說些什麽?”大胡子頗為關切地問道。

“也沒什麽,不外就是小孩兒都害怕的那些。哭著說找不到媽媽了啊,一時又叫壞人不要抓他去吃肉……”荷香似乎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隻含含糊糊說了幾句便緊緊閉上了嘴。

“聽說小孩兒眼睛清,看得見那些東西。莫不是你家裏衝撞了什麽,驚了孩子的魂魄吧?”旁邊有個婆子插嘴說。

荷香的麵色難看起來,她說自家男人衝撞了太歲,本是平日說慣了的俚語,並不是真的認為自己家裏不幹淨。她知道鎮上三姑六婆最是喜歡嚼舌根,自家又是新來的山民,若是家裏衝撞了魑魅魍魎的名聲落了實,這白橋鎮哪裏還有他們一家人的立錐之地啊。

顯然這位叫荷香的女人,雖然長在大山裏,卻並不像她男人想象的那樣蠢笨無害。

聽了那婆子的話,她趕忙補充道:“好在主家心慈,聽說我男人受傷的事,還專門派了兩個道長送來兩張符篆。貼了之後,我家那口子昨日就清醒過來,大夫說了,隻要再靜養幾日就能恢複如常。小兒估計是被他父親的病嚇到了,如今看他爹好了,便也不哭了。隻是我男人說過年過節的,不要虧著孩子,叫多買幾個壓歲果回去,加上小兒上次來過一次有味齋,不知怎麽就記住了這個名字,今日鬧著非要吃有味齋的魚。

病號最大,我便幹脆一並來買回去塞住他兩個的嘴。

各位嬸娘不必擔心,如今家裏前有門神,後供地主,哪裏進得來什麽髒東西?小兒受驚夜啼都是常有的事情。就是先前有什麽東西,想來如今也不敢再作亂了。”

眾人原是五分關心裏夾雜著三分害怕,兩分獵奇,如今聽她這麽一說,既有些放心又有些無趣,便紛紛轉移了話題,說起今年鎮上新來的趙員外家的怪事。

聽說趙員外雖然上了年紀,總有些病痛纏身,但是生的兒子卻異乎尋常的孝順。

大兒子簡直可以媲美古代臥冰求鯉的大孝子。明知道冬天的山林危險,為了給父親補身子治病,冒著生命危險上了山。九死一生的逃回來,雖然熊沒獵到,但是卻帶回了更加珍異的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有人很感興趣地問。“莫非還是龍肝鳳膽麒麟肉不成?”

“唔,雖然不比那些珍奇異寶,但也是凡人輕易間看不到的。”提起這事的人說話間帶著很濃重的江城口音,聽說趙員外以前在江城做大官,此人大約和他家的仆人有些七歪八拐的關係,似乎很了解趙家一些內宅秘聞。

這話激起了眾人的好奇心,連連追問那個外鄉人,那人卻一味賣關子不肯說。

荷香在那些人提到珍異的好東西時,貌似被嚇了一跳,神經質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有些驚慌地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口。

大胡子似乎對這外鄉人的某些言辭有所不滿,他拉著臉說:“現在這些年輕人,越來越不講規矩了。進了樹林子,就得守山神爺的規矩。珍禽異獸都是有靈性的東西。這山林裏的野物天生天養,他們若有了靈性,就和那混混沌沌家養的畜生不一樣了,哪裏能隨便打呢?你看吧,這回進去的人,就是因為事先沒有拜過山神爺,而且殺伐無禁,所以才在山裏撞了邪,大部分都被發怒的山神爺留在了林子裏,少部分回倒是回來了,還不是相繼出意外,不是跌斷手,就是摔破頭?這都是山神的怒氣啊。”

外地人似乎對山神很不以為然,不假思索地反駁他:“你這話就不對了。逃生的那些人聽說是幾位道長救出來的,後來出了意外,也是道長們一人發了一道符,才保住這些人的家宅平安。山神似乎除了發怒害人,可什麽都沒做過。照我看來,即便真有什麽山神,也不是什麽正神。”

“你?”中年獵戶聞言,十分生氣,可是他不善言談,也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個外鄉人,隻能氣鼓鼓地走了。

中年獵戶是本地人,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按理說,在座的白橋鎮土著應該幫腔才對,可是在座的鎮民居然都保持著沉默。可見如今山神的信徒的確越來越少了。

太和山脈中原本的森林信仰,說白了就是動物信仰,或者是妖怪信仰。上古時期,人類唯一能依靠的隻有周圍的自然環境,所以在他們的心目中,人和動物、植物是一樣的,人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也不是什麽萬物靈長。

因為能力的不足,原始人類甚至是謙卑的,他們崇拜妖族,崇拜巫鬼。將某種異獸奉為自己部族的守護神的情況並不罕見,這就是所謂的圖騰。動物中的虎、龍、蛇、豹、馬、羊,植物中的竹子、柳樹、杉樹等都做過人族部落的圖騰,這些圖騰就和流傳至今的巫術一樣,是妖族曾經掌管天庭,盛極一時的證據。

隻是,人族是多麽的健忘,又是多麽的現實啊,神一旦提供不了他們想要的保護之後,就會被迅速的舍棄。因此,當新的、更強大的神明出現後,在神戰中失敗的舊守護神很快就被拋棄,被取代。

森林崇拜就是這種妖獸崇拜的遺跡,隻存在於太和山這種與世隔絕之處。隻是,隨著時光的流逝,人族越來越自大,動物全都是食物,妖族全部是需要驅逐的異類,因此崇拜圖騰的人類越來越少——大部分鎮民都成了臨濟宗的信徒。唯獨一些靠山吃山的小村落,還保持著山神崇拜的信仰。

而失去了信仰力的山神,漸漸衰敗下去,最後終於墮落為山姥,成為某些人類殘害同族的工具和擋箭牌。

見獵人被自己辯走了,那外鄉人難免有些得意洋洋,很激動的說天一道如何如何好。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手舞足蹈。

華陽因為她姐姐的事,曆來對道士就沒什麽好感,此時聽到這個人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離譜,忍不住隔空抽了他一耳光。

“唉喲!”正在得意忘形,忽然被扇了一耳光,半邊臉很快腫了起來。這個人雖然是道門狂熱信徒,但畢竟隻是個凡人,因為是在臨濟宗山門外,又靠近山林,他也不敢再叫囂,捂著臉灰溜溜地跑了。

四郎開始隻聽著,並不搭話。如今看華陽姑姑出手教訓此人,也大感暢快。他把荷香要的壓歲果都用油紙包包好,然後心滿意足的離開大廳,去廚房裏取熏魚。

熏魚其實就是臘魚。新鮮的河魚經過切剖,漂洗,醃漬,放糖,幹燥和煙熏六道工序而成。醃製好的熏魚還有一種奇特的香味,放在蒸籠裏蒸上一個時辰,取出來後連鱗片和骨刺都可以食用,而且肉質結實,鹹淡合意,入口回甘。這種熏魚能一直保存到入夏。

四郎提著一條完整的金黃色的熏魚走出廚房,就聽店裏還在討論趙家的那點破事。

一個新來的青衣文士成了食客們的中心。

“做人不能隻看表麵功夫,上山打打獵,弄得家裏死了不少下人,連帶著父親的故交之子都死了,這算哪門子孝順?聽說趙家的二子和那個養子才是真的孝順呢。要不怎麽說嫡庶有別?這嫡子的教養和行事,就是要大氣許多。”

豪門八卦曆來是普通人的最愛,白橋鎮民也不例外,大家一聽這話,紛紛來了興致,詢問這嫡子是如何行事大氣的。

先前說話的文士並不賣關子,說這位趙端公子也沒做什麽轟轟烈烈的事,悄沒聲息就帶著弟弟出了家,舍身到廟裏當了和尚。要不是趙家那位正室大夫人出來大戶人家裏走動時說起此事,竟然誰也不知道。大公子倒是鬧得轟轟烈烈……

他話雖然沒說完,大家也都明白他的未盡之意了。不過,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所以山民們歎一陣,也不過是感慨一番趙員外雖然病沒好,但是養兒如此,也足慰平生了。

荷香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兒子,有些呆呆怔怔地站在一旁聽著。四郎走過去,把熏魚和包好的壓歲果一起遞到她麵前,荷香才恍然驚醒一般站了起來。

她提著手裏的熏魚,掰下來一小塊放進嘴裏嚼了嚼吞了下去,然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四郎:“胡老板,我家小兒最近總鬧著要吃你這裏的魚。可是我又不能總上山,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熏魚究竟是怎麽做成的。”

四郎聽了,了然的點頭,然後很大方的把製作熏魚的工序詳細解說了一遍。

荷香聽完後,似乎頗為疑惑:“在我們獵戶人家裏,醃臘肉這類食品,每到冬天都是必備的。不怕胡老板笑話,我以前在村子裏,製作臘魚也是頭一份,隻是做出來的臘魚,外觀從來不像你做的這樣金黃潔淨,不是深黃帶著一層黑膜,就是暗褐色,而且總有油脂和鹽霜溢出來,肉質和香味也差了很多,要不就是肉質枯軟,要不就是味道太鹹。這……”

四郎明白了她的意思,並不介意她來探聽自己的秘方,隻說:“也許是鹽放多了,或者太陽曬得不足?”

想了想,四郎就把一斤魚該放多少糖多少鹽都說得清清楚楚,半點不藏私。

四郎這樣傾囊相授,倒叫荷香很不好意思,對著四郎連連道謝。

四郎微微笑著說:“隻要掌握好鹽水的比例,由自己娘親做出來的魚肉,孩子哪裏會不喜愛呢?”

荷香聽了這話,就很高興地再次對四郎道謝,然後就打算付錢,可是她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沒找到自己的裝錢的荷包。於是荷香的臉色漸漸變得尷尬起來。

“怎麽了?若是錢不夠,回家取了再送來也是一樣。”

“這……”荷香支吾了半晌,終於有些窘迫地開口說:“實在是對不住,最近給孩子他爹看病花了不少錢,我家統共就剩這麽點過年錢。如今卻……”

槐二在旁邊聽了半天,覺得這女人實在得寸進尺,在旁邊涼涼地諷刺道:“我們有味齋開門做生意,可不是賑災濟貧行善積德。”

荷香的臉色越發尷尬,有些惴惴地看了四郎一眼,可這回四郎卻並沒有開口。

幾人沉默了片刻,荷香終於低聲說:“我家那口子上次陪著趙公子出生入死,獵得的山珍便有幸分得一份。我自覺家裏無福消瘦那樣的好東西,因此拿回來後就沒再動過,如今原封不動得都凍在冰裏,不如就用那個來抵……日子實在難……”

四郎看了她半晌,終於點了點頭:“那好吧。既然要換,就請今日下午送來。”

荷香千恩萬謝的走了。

槐二看著荷香的背影,猶自憤憤不平:“這婦人也太精明了些,看著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結果什麽好處都被她占了。”

四郎低著頭擺弄著手裏的活魚,頭也不抬的說:“你何必與她生氣?凡人有句醒世恒言,叫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要為兒子和丈夫精打細算,自然得有人吃虧。我們和她原不相幹,不過是做生意罷了。再說,我也想知道趙公子一行人究竟在山裏打了什麽好東西回去。”

“我看不會是什麽好東西。這婆娘這樣精明,若真是好東西,還會換給有味齋?早自己一家人消沒聲息的吃了吧。”

四郎點頭讚同他的話,隻是一條熏魚,幾個壓歲果不值幾個錢,用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這樣的費用並不算昂貴。所以四郎才輕易同意。或許做買賣的都是這樣,討價還價之後,互相都認為自己占了便宜吧。或許在別的人看來,是自己吃了虧,可是有時候,吃虧還是占便宜,哪裏說得清楚呢。

“賣魚咯,新鮮的河魚咯~”一陣拖長的叫賣聲從山道間傳來。

四郎急忙放下手裏的魚,跑出去大聲問道:“是賴老板嗎?今天有蝦沒有?”

“有咧~”賣魚的水獺也扯著嗓子回了一句,然後就推著自己的獨輪車,咕嚕咕嚕走了過來。“都是昨夜剛打的河蝦。還有上好的太和銀魚,做湯炒蛋燒豆腐都是極好的。對了對了,還有大草魚也有,冬天的草魚,肥美著哩。”

水獺拚命推薦著自家的鮮魚,活像個蹩腳的商人。

但是他賣的魚蝦的確物美價廉。四郎是他家的老顧客,很爽快地說:“這些我都要了吧。”

“全要了?”水獺有些疑惑的反問了一句。他雖然學會了做生意,但是卻還沒學會人類商人的奸猾手段,此時就很是多事地替買了很多魚的四郎擔心。

四郎點點頭:“嗯,前幾日請了林子裏的小三臊來做客,估摸著這幾天快來了。三臊喜歡吃魚蝦,總要多備著東西給他們準備著。再說,這幾日來買熏魚的客人也不少,店裏的做的那批熏魚都賣快賣光了。”

聽四郎說起小三臊,水獺微微露出一個擔憂的表情:“的確有好幾天沒見到那群偷魚的小崽子了。哎,可別是被人類抓去了吧?”

說著,他也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可笑:“總不成人類連山臊都要吃吧?統共才幾兩肉。”

“有什麽是人類不敢吃的咧?”山豬精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忽然插嘴說。“我往年為了尋找槐槐,大江南北都跑過,什麽新鮮吃食沒見過。南邊就有人吃青猺,聽說肉味鮮美,毛皮做的衣帽又輕又暖。三臊說白了也是猴子妖怪而已。你怎麽就知道沒有人類餓慌了去吃……”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槐二扯著耳朵揪了過去:“你怎麽回事?能不能說點好的?山臊好歹是妖怪,哪個餓慌了的人類有那個本事去吃他們?你這麽不負責地開口亂說,小主人又……總之他要是當了真,心情不好的話,仔細殿下回來揭了你的皮!”說著啪啪錘了山豬精兩拳。

槐二捶他捶得半點不留情,叫人看著都替山豬精胸疼,結果山豬精沒事人似的,還自動把這理解成槐二別扭的關心。聽話地回過頭跟四郎道歉,說自己都是胡言亂語,請他萬萬不要當真。

四郎前世是個廚師,自然知道青猺就是果子狸,後世人類還因為吃了這種動物,惹出一場潑天的禍事。

青猺和山臊畢竟是不同的。可是……可是……明明那麽期待來做客,為什麽小山臊們遲遲不來呢?

四郎忽然想起今天在有味齋裏那些客人的談話,眼前又浮現出那群眼巴巴等媽媽的小可憐,心裏不由得有些不安。

不會出事的,絕對不會出事!小山臊們雖然是妖怪,畢竟還是很天真的小崽子,就算是修道士遇見了這樣無邪的小妖怪,想必也是不忍心下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