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老湯1
韓大屍體丟失的消息不脛而走,洄水那段河域鬧水鬼的怪談一時甚囂塵上。
店中的食客紛紛傳言韓大疤臉自己又跑回了水裏,有的甚至信誓旦旦自己某日喝醉酒,差點也被韓大這個喪盡天良的壞東西拉下做了替身。說的再天花亂墜,也隻是坊間傳聞而已,可是官府雖然出來辟了謠,卻依舊日日派船在河中打撈。
江城人都說,這不是撈韓大的屍體,又是撈什麽呢?
於是,這幾日來河邊踏春的人忽然少了許多,倒辜負了這一湖煙雨,夾岸芳菲。
好在江城水路四通八達,這片水域鬧鬼,水上的畫舫便都沿著洄水上溯到虎丘山塘中。虎丘山塘附近本來就是江城花市所在之處,如今花塢裏棲著畫舫,真是十裏芳菲,一湖風月,鶯聲燕語,妖童媚娃,其間種種**之處,足以叫人沉醉在溫柔鄉中,全然忘記諸如水鬼之類煞風景的事情。
滿路香塵的虎丘花市掩映著山塘河房,柳陰深處有豪華的樓船傳出簫鼓之聲,峨冠博帶的貴族們再上頭舉辦的盛宴,無數倡優童孌打扮的堪比瑤池群仙,於軟紅十丈間淺酌低唱。
甚或有花塢掩映處,小舟輕晃,氤氳香起,聲色相亂,肉光致致,釵折鬢散。
也有浮舟湖心,三五雅客載酒尋春,淨幾暖爐,茶鐺旋煮,素瓷靜遞,摯友佳人,邀月同坐。
當然,青衫落拓載酒行的風流灑脫總歸屬於少部分人,其他依附著虎丘花市與河房活著的人,依舊無時無刻不體會著低沉生活賦予的辛酸和羞恥,窮人總歸在哪裏都一樣。
天上沒有月亮,賣花女雲娘拿著個馬頭竹籃在瀟瀟暮雨拚命奔逃。她穿過長長的花塢跑進一條偏僻的巷陌裏,身上連鞋襪內衫都已經濕透,透出黏糊糊的濕意,淚水在臉上和雨水混在一起。
今晚雲娘獨自一人去畫舫上送些早茉莉,卻被喝醉了的客人追趕調戲,她雖然是小門小戶的女孩兒,卻也知道廉恥,不肯被人這樣隨意輕薄。
於是雲娘拚命掙紮,可是卻被施暴的客人罵她做□□還要立牌坊,說她一個女人敢上花船來賣花,就不要裝什麽清高了。說著,那幾個客人就要對她用強,雲娘自然不從,卻被拉進了畫舫的一個房間裏頭。急迫間雲娘不管不顧地從窗戶邊跳進了水裏。就算那麽危急的時刻,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竹籃。竹籃丟了,回家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雲娘家裏本來家境還不錯,有個姐姐在畫舫上給一個名妓當婢女,誰知道前不久忽然就死了。畫舫給的喪葬費全被繼母收走。
姐姐在的時候,算是家裏的頂梁柱。父親和繼母看在錢的份上不至於太過難為姐姐和雲娘。自從姐姐死後,父親便不再管她了,整日隻關心繼母生的小兒。雲娘天天在家裏被繼母指桑罵槐,挑唆著她也去接姐姐的班。雲娘自然不肯,就打就罵,所以她沒了辦法,不得不提著籃子出來賣花。這原本該是弟弟和父親這些男人做的事情,總沒有好人家的女兒沿街賣花的道理,更別說還上畫舫去賣花了。
雲娘慘淡的笑了一下,怪不得自己會被人欺負了。持身不正的女人,哪裏配得到別人的尊重呢?想到這裏,雲娘覺得自己從裏到外都冷透了。
因為全身濕透,而且蓑衣和鬥笠都落在畫舫上了,所以雲娘特意撿了一條偏僻的小道回家。路上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就隻有她自己的足音回響。
走著走著,雲娘忽然聽到女人的哭聲。細細的抽泣聲,十分幽怨的飄**在巷子裏。
因為在畫舫上遇到了那樣羞恥的事,花沒有賣出去不說,差點連清白也沒有了,雲娘自然不敢再往河房水邊走。所以特意挑選的這條路兩邊都是高大的院牆,裏頭是虎丘花市最大的一座苗圃,院子裏種著各色鮮花。
這個時候,是哪家女兒在哭呢?哭聲從遠及近傳了過來,就好像哭泣的女人漸漸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一樣。
雲娘心裏忐忑不安,深深的巷弄一眼望不到頭,綿密的雨絲織成一張大網向她撒過來,連花園子裏伸出來的紅杏似乎也帶上了森森鬼氣。
雲娘的心碰碰直跳:“誰在這裏哭?”被她這麽一問,哭泣聲忽然停了下來。
“不歸~不歸~”子規鳥猛地啼叫起來,為這個雨夜更添幾分恐怖。
雲娘不敢回頭,硬著頭皮往前衝,剛走了沒幾步,那個哭聲又響了起來。
雲娘再次停下腳步,覺得如其一直焦急不安的趕路,不如把這怪事弄個清楚,於是她強忍著害怕,回頭四處張望,可是她的背後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不,並不是空無一人的。高大的院牆投射下來的陰影裏站著一個女人,穿著最時新的十二層白紗衣,背對著雲娘。
雲娘見到這個女子,反而放下心來,因為那副裝扮叫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大概是畫舫裏的侍女或者小歌伎,受了委屈躲在這裏背著人哭泣吧。
不過,說起來已經很晚了,這個歌伎怎麽會一個人跑到遠離河塘的偏僻巷子裏來呢?
[難道這附近還有什麽暗門子嗎?]雲娘心裏忍不住擔心起來。雖然是瓦子勾欄裏的女人,在這邊晃悠也是很危險的。
花市這裏不是很太平,最近家家都有女孩子失蹤。
再次想起了疼愛自己的姐姐,雲娘不由自主走過去,小聲的說了一句:“都這麽晚了,別在外頭呆著,不安全。”
聽了這話,那個女子慢慢轉過身子,雲娘驀地尖叫起來。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沒有臉!
雲娘嚇得發足狂奔。
“噠、噠、噠”,是鞋底踩水的聲音。仔細聽的話,就會發現除了雲娘的腳步聲,還有一個腳步聲跟她重合在一起,所以落地的聲音特別大,在空寂的巷陌中回**。
雲娘沿著巷子拚命奔跑,哭聲和腳步聲一直在她背後,不緊不慢的跟著。
好容易跑到了巷子盡頭,雲娘看到一扇朱漆大門,正想要上前扣門求救,一直跟在她後頭的那個無臉女鬼猛地淩空翻過來,一個黑發飄飄的無臉女鬼倒垂著出現在雲娘麵前!
柔順的黑發從空中垂落,在風雨裏一晃一晃的,那張臉沒有五官,不,也許這女鬼是有五官的,隻是她的臉皮仿佛被人活生生撕掉了一樣。女鬼眼中流出血淚,就那麽倒掛著,直勾勾的盯著雲娘。
雲娘再次尖叫一聲,轉了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冰冷的雨夜中,雲娘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跑了多久,每到她想要上去敲門求助時,那個女鬼都會出現在她麵前。雲娘有些絕望得懷疑自己會被這麽活生生累死。
直到她慌亂中跑進洄水邊上的一條巷陌中,耳邊如影隨形的幽幽哭泣忽然停了下來,累的氣喘籲籲的雲娘看見最前頭一家門口掛著兩盞大紅燈籠,雖然她不識字,也知道這裏該是新搬來江城的有味齋了。
姐姐曾經給雲娘買過這裏的藤蘿餅和玫瑰火餅吃。回憶起姐姐給她講自家女主人是多麽多麽推崇這家店裏的群芳譜,想起姐姐告誡自己“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容貌和名聲”時那副憂傷又憧憬的樣子,想起這麽些沒有意義但是很有趣的小事情,雲娘忽然又來了力氣。
有味齋的大門緊閉,但是荊棘矮牆上一道柴門並沒有關嚴,雲娘慌張的推開柴門跑了進去。
那個女鬼似乎顧忌著什麽,在天水巷外頭猶豫一陣子,終究沒有敢走進巷子,但是她也不肯就此離去,便一直在巷子外頭的柳樹下徘徊。
雲娘蜷縮在有味齋的屋簷下,拚命用兩臂抱住自己。直到第一聲雞叫傳來,她終於聽到“噠噠噠”的腳步聲伴著悠悠的哭泣漸行漸遠。
橋市北麵是虎丘山,洄水連著虎丘山塘,虎丘山塘有個傍花塢,是有名的花市。虎丘人善於盆中種植奇花異卉,盤鬆古梅,自桐橋以西,有十餘家極大的花圃,占地數畝。據說有些花圃還是河房裏賺了錢的名妓合開的呢。
每到百花盛開的暮春時節,山塘一帶便是滿隴花雨,沿亙十餘裏。
小門小戶的種花人多用個馬頭竹籃裝了新剪下來的鮮花,在黎明時候唱著賣花謠穿街過巷,於是一路芳菲香進城,睡在朦朧煙雨裏的江城便在這賣花聲裏醒過來。
自從清明過後便一直陰雨綿綿。
小窗人靜,殿下用手支著頭,看著枕畔沉沉好眠的四郎,百無聊賴得聽了一夜雨聲。
此時天色尚早,空無一人的巷陌裏賣花人的歌謠聲傳的好遠好遠。四郎便在這賣花聲裏睜開眼睛,殿下對著他微微一笑,手裏不知道從何處折來一隻杏花,輕輕插在濃睡初醒,尚且迷迷糊糊的小狐狸鬢邊。
杏花雖小而繁,作為裝飾非常美觀,所以時人喜歡把杏花戴在頭上作為裝飾,而且男子也戴。男子可以簪花在帽子上,也可以插在鬢角邊。
殿下最喜歡打扮自己的小狐狸,昨日見過別家少年郎鬢邊的杏花,便一直念念不忘想要給自家小狐狸也簪花一朵。
四郎:……一個簪花的男人,想想就搞笑死了好嗎?絕、對、不、行!
因為自家小狐狸抵死不從,殿下把四郎翻來覆去折騰到自動睡著,便隻能寂寞而憂鬱的獨自聽了半宿春雨,別提有多幽怨了。經過半宿的思量,殿下已經想清楚了,決定趁著四郎還不太清醒的時候來個先斬後奏。
四郎剛睡醒就聞到了淡淡的杏花香,下意識的在殿下的掌心蹭了蹭,嘟囔了句:“賣花人來了啊。今天要做玫瑰糖,藤花餅,青團子……”說著便翻身坐起來,睡眼朦朧的打算穿衣服出門買花。
幹幹淨淨的少年郎,根本不用理晨妝,便清俊美好得驚人。就連沒有形象的張嘴打嗬欠,也透出一點憊懶的可愛。黑壓壓的鬢邊有一朵小小的杏花,半點不顯脂粉氣,反而更添雅致。
總算得償所願的殿下把四郎拉到身邊。“小奴隸別跑,先伺候主人穿衣。”
因為殿下有些腹黑脾氣,所以四郎在小事上頭基本不去違拗他。聽了這話就順從的過來幫殿下扣好衣襟,又低著頭和殿下那條腰帶較勁。古人衣冠繁複,四郎穿越至今,在某些時候還會穿錯自己的衣服,當然,會穿錯衣服在大部分情況下都得怨饕餮殿下。
看吧,這時候四郎可認真的低頭整理腰帶,就被衣冠禽獸的腹黑殿下一把拖回榻上……於是這衣服又白穿了。
“賣花人都要走了!”四郎著急起來,很不高興的推著殿下,他今天可等著玫瑰花急用呢。
“別擔心,華陽會下去買花的。她最愛以鮮花助妝。”殿下溫柔的安慰著亮出爪子的小狐狸,順便在人家爪子尖尖上頭咬一口。
鬢邊的杏花滾落到枕頭上,被幾滴露水沾濕。四郎來不及奇怪自己頭上怎麽會掉一朵花下來,就被殿下欺負得隻知道嚶嚶嚶了。
跟這位殿下在一起,小狐狸向來都隻有被揪著尾巴盡情欺負的份啊……
樓下擋牆上的柴門吱呀一聲,華陽姑姑果真如殿下所言,出門喚住了賣花人。
賣花的是一個十分蒼白瘦弱的女孩子。似乎因為早起賣花,眼睛下頭有兩團濃重的烏青。
賣花人周圍圍著一圈撐著油紙傘的水鄉秀女,巷東家的女兒、巷西家的媳婦都在挑選籃子裏的鮮花。
籃子雖小,卻好像裝了一個春天。裏麵有價值一貫的牡丹,要錢上千的早茉莉,有稍微便宜些的徘徊花,也有十分便宜的杏花,桃花,杜鵑花。
牡丹和早茉莉多是賣給小秦淮畫舫上的歌伎。名妓們手中有錢,在穿著打扮上比一般的良家婦女要占得先機,又能出入各種公共場所,所以一直引領江城梳妝打扮的時尚。
普通小戶人家的女兒,就買一些杏花桃花來帶,到了六月間,茉莉當市的時候,才有茉莉花可簪。
至於徘徊花,買家多為果子行、糕餅店或者食肆一類。徘徊花就是玫瑰,時人認為此花嫩條叢刺,不甚雅觀,加上濃麗的花色不為崇尚清談的文人騷客所喜,所以主要是作為食材。即使當時大家小戶婦人都流行簪花滿頭,尤其是小秦淮河上的歌伎船娘,一日都不可缺少,卻很少有人佩戴玫瑰。直到幾年前,當時的煙雨樓名妓夕顏做成香囊佩戴,徘徊花才逐漸走入江城人的眼簾。盡管這樣,此花的用途依舊多是買回作食材,很少有男女簪帶。
華陽不僅買了幾支杏花,幾支桃花,還把賣家的徘徊花包圓了。賣花人多送了她一捧早茉莉。茉莉原是六月才到花期,可是虎丘山塘的花農們自有妙招,製作溫室烘烤花株,能令先時開放,使得畫舫裏的名妓狡童,深宅裏的小姐夫人一年四季都有花可簪,且不予俗人村婦雷同。
其實華陽不缺花兒戴,但是她就是喜歡這樣買花,仿佛這樣一來,她也就成了江城裏頭一個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似的。凡人想要自由自在,長生不老,說不定不老不死的妖怪們也會偷偷羨慕凡人活的有滋有味呢。當然,這話華陽不會對任何人說,笑話,堂堂青丘狐族怎麽會羨慕人類!
青丘狐族雖然常常出些不孝子孫,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高貴自持的。華陽可不想占賣花女的便宜,這樣的早茉莉,自然是很貴的,所以一定要給錢,賣花女卻堅決不肯收。
“這是專門謝謝店家的。”賣花女雲娘很誠懇的說。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她也模模糊糊感覺到昨夜是有味齋救了她一命。
今天黎明時分,雲娘跑回家中。後娘見她一夜未歸,以為她終於肯去畫舫工作了,對她十分和藹可親。隻是雲娘沒有理會她的殷勤,自家換好衣服又匆匆忙忙出來賣花。她很擔心再次遇到昨夜那個女鬼,所以今天特意跑來有味齋,希望能夠找到高人幫自己看看,究竟是撞到了什麽,才會被女鬼追。
四郎揉著腰身出了房門的時候的時候,就奇怪的看到今天有味齋後院裏,不論是人還是妖怪都簪著花。
華陽青溪就不說了,個頂個的妖族美人,用根玉釵穿一朵早茉莉,橫斜在如雲的烏發中,那清香便幽幽的襲來。
騷包臭美的胡恪表哥自然早就主動在發冠上簪了朵杏花,蘇道士不知道是被誰惡作劇,也在道士帽上插了一朵桃花,這些也就罷了,好歹人物風流,戴花也十分順眼。
可是連帶著箬笠出門趕早市的槐大都在箬笠上頭簪了一綹藤花這是要鬧哪樣啊?
流落到妖怪食肆裏的天庭使者小黃鳥沒地方簪花,但是也被迫在嘴裏銜著一朵杏花飛來飛去。他不敢落到殿下肩膀上,隻好屈尊降貴的選了四郎的腦袋落下,順便把嘴裏銜著的杏花簪到四郎鬢邊,然後又若無其事的飛走了。
這黃雀果然不愧在天庭混的風生水起的小妖,深深明白察言觀色,討好大人物的秘訣啊。四郎這幾日給他用蒲草做了窩,又日日用甘菊苗拖山藥粉油炸了喂它,小黃鳥才勉勉強強願意親近“低賤的半妖”。當然,這話他隻敢在心裏偷偷說,不然就算沒被陶二掐死,也必定被殿下整的半死不活。
大堂裏已經做了一位女客,旁邊放著挑花的擔子,裏頭真是“擔春雖小,紅紅白白都好。”
“客人,要點什麽?”四郎走過去問道。
雲娘有些緊張,她強笑了一下:“隨便來點早點吧。”
四郎看她一副沒睡好的樣子,應了一聲就轉身往廚房走去。
“請問,有味齋裏是不是住了一個道士?”
“是的。客人找他有何事?”
雲娘放下心來,看來昨晚果然是拖道士的福。“我昨晚撞到了不好的東西,想要請道長幫我看看。”
四郎本來還以為是來吃早點的食客,原來卻是找蘇夔的。“蘇道長大概在後廚,我幫你把他叫出來。”
“客人要吃點什麽嗎?”四郎很殷勤的再次問了句。
雲娘想起了自家姐姐總是掛在嘴邊的養顏食譜,開口說道:“那就來碗芝麻茶吧。”
四郎回到廚房,先給道士說了一聲,然後動手做起芝麻茶來。
他前幾日已經把芝麻去皮炒香磨細了。此時從罐中取一酒杯,倒入碗中,加少許鹽,用筷子順打至碗中的芝麻醬凝固;再加入鹽水,順打到微微發稠的程度,杠杆好半碗多。然後用紅茶熬得汁濃味厚,等到茶水略微放溫,用釅紅茶調入芝麻醬中,這麽一碗芝麻醬可以調出四碗芝麻茶。
這茶有養顏烏發的效果,做好了給前頭的客人以及華陽,青溪一人一碗。
以前做的醉蘿卜這時候也能吃了,四郎把杏黃色的醉蘿卜取出來嚐了嚐,甘甜爽口。就倒出一些來與前幾日采集曬幹的斜蒿發泡,一同拌勻。
做好後想了想,四郎又加了一疊用秋油,老母雞湯,食鹽和糖霜鹵煮曬幹的雞汁豆腐幹,一籠用豬肉餡和雞湯配餡,鮮嫩味美的灌湯包子。
這一頓早點才算是齊活了。
四郎把做好的早點給客人端了出去,卻發現原本坐在那裏的客人不知道跑去了哪裏,座位上隻剩下來一個裝花的馬頭籃。
因為這幾日江城的雨就沒有停過,下到中午,洄河的水麵也微微漲了起來,沒過有味齋臨水的最下頭幾個台階。
小水妖趁著漲水偷偷溜上了岸。他手裏提著魚,自己也像一條光滑的小肥魚,雨絲打在他身上,泛著銀白的光芒。小水妖偷偷摸摸扒著廚房門向裏頭看。
黃雀剛剛養好了傷,此時發現有味齋裏居然來了這麽個怪東西,大喊著:“水鬼!”就衝到門邊把隻圍著一塊肚兜的小水妖啄得淚眼汪汪。
水妖是流不出眼淚的,四郎看他要哭不哭的樣子,既可憐又可愛。才想起這幾天下雨,加上鬧水鬼,臨江的早點鋪子都沒開門。加上今天早上被殿下胡攪蠻纏耽誤了許多功夫,沒來得及去次門跟小水妖交換糕餅。這小家夥估計是等著急了,才會壯著膽子偷偷溜進來。
四郎趕忙走過去把小水妖從鳥嘴下救出來。
黃雀還想飛過來接著啄,被四郎擋開了,當著殿下的麵,黃雀自然沒膽量欺負這個不堪一擊的半妖,於是隻得罷嘴。
“這絕對是個大怪物,半妖你不要被他傻裏傻氣的外表騙了。”黃雀苦口婆心得飛到四郎耳邊勸說。
小水妖看他過來了,嚇得把頭埋在四郎肩膀上,還用小胳膊懷著四郎脖子。
四郎看一眼店裏其他大妖怪,發現隻有黃雀反應過度,就不去理睬它的碎碎念了。
黃雀飛到一邊繼續語重心沉:“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華陽被他煩的不行,一揮手便卡住了黃雀脖子:“吵死了,你說,憑什麽相信你一個天庭使者啊?哼,還是王母身邊的走狗。”
黃雀被她卡住脖子,嘎嘎叫了兩聲,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把自己從韓大疤臉那裏偷來的玉環變了出來。
“你們看。”它叼著那隻玉環飛到小水妖附近,本來瑩潤的白玉立刻放出五彩光芒。
“這塊玉怎麽會在這裏。”胡恪本來在一旁百無聊賴的分茶,掃了玉環一樣,立馬放下茶碗疾步上前。幾乎是疾聲厲色的問道。
胡恪住在楚昭王墓中,說起來算是自己哥哥的鎮墓獸。他家王兄的身體上就有這麽一塊玉環,可以保證屍體千年不腐,栩栩如生。而且有辟邪的效果,佩上一般的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這時候猛地一見,還以為自己跑出來亂晃,導致自家哥哥被人挖墳掘墓了呢。
胡恪搶過那塊玉環看了看,認出來不是自家王兄的所有物,鬆了一口氣,腦子也能正常轉動了。他立馬反應過來:“你們說,那位白家表少爺是不是在找這個玉環?”
當日,官府打撈韓大的屍體,據說就是這位白家表少爺出的主意,說是這樣才能避免水鬼繼續為害江城。
早就對這位白家表少爺心存懷疑的有味齋眾妖和蘇道士一直在暗中監視他,果然發現表少爺派人偷走了韓大的屍體。但是,新的疑惑再次產生了,這白家表少爺和韓大疤臉素無交往,偷了屍體去做什麽呢?或者說,如果那個幕後黑手和白家表少爺有關係,韓大的屍體對他們有什麽作用?
這幾日城中有人除了錢四處捕殺黃雀,說是冉將軍愛食此鳥。洄水中依舊有官府的船隻在河中打撈,說是太守之令。可見這位白家表少爺一介商賈,能量倒是當真不小啊。
經過胡恪這麽一說,四郎也反應過來,也許白家表少爺偷屍體不過為了掩人耳目,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韓大疤臉手上的辟邪古玉。捕殺黃雀或者一直派船打撈都是為了這塊玉石。很明顯,白家表少爺或者說他背後的鱉靈想要這塊古玉。
可是,韓大疤臉手上的古玉和小水妖又有什麽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