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帝壽宴遇清媚

前麵的隊伍移動相當緩慢,我和泉逸聊著聊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好不容易排到了南天門門口,我從白眼狼背上下來,正想讓它和雪鷂去其他地方耍玩耍玩,等我們參加完宴會再來接我們。沒想到不等我開口,它就樂樂顛顛抖著身上的白毛,一轉眼就跑開了。我和泉逸怕它剛剛被馴化,不懂規矩,到時候在紫薇天帝的壽宴上惹了禍端就不妙了,於是連忙追了過去。可恨的是,這隻白眼狼死性不改,居然又跑到了錦夜那裏去撒歡。我戰戰兢兢的掃了泉逸一眼,有點百口莫辯的感覺。

他肯定會這麽想:還騙我說以後不跟他有什麽往來,我送你的狼獅獸都和他這麽親密,你跟他還能不花前月下,坦誠相待麽?

正在我打算迎接泉逸的一番冷嘲熱諷的時候,他卻突然把頭往我這邊偏了偏,若有所思道:“聽說母狼獅獸喜歡水貨,還很沒有節操,我剛開始還不信,現在終於讓我見識到了。”

我狠命的點頭:“就是就是!太沒節操了,一點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沒有。”

“你好意思說它麽?”泉逸涼涼瞥了我一眼。我想起當初自己追著錦夜滿南海跑的情景,心底一陣發虛,幹巴巴的笑了兩聲。

還好瑤池仙台已經到了,尷尬的氣氛沒有機會繼續僵持下去。我把琴鳶鳥呈上去,飛快的閃開,朝著自己的玉石榻上坐了過去。

天界的地位等級排列得是非常明確而殘酷的,想當初我參加元始天尊大壽的時候,坐得還是離主榻最遠的末榻,連元始天尊和四極天帝的臉都看不清,現在本上神我居然能和離朱,破軍平起平坐了。我不動聲色的虛榮了一把,轉而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妥。破軍和離朱現在是代理天帝,地位比普通上神要崇高一些,論資曆,我應該是要排在泉逸的後麵。天帝不會在這麽重要的場合犯這麽低級的糊塗,他這麽安排必定有他的目的。我思來想去,覺得最大的可能應該是因為西宸今天會來賀壽。天帝們一定是想,西宸既然已經道天界來向我提親,那就說明他對我有意思。看到我在天界這麽受待見,他一定會很高興。

隻是有件事我一直很介意,天界和妖界現在的勢力應該說是旗鼓相當,要是真的開戰打起來,大不了魚死網破,誰都討不了好。既然這樣,天帝為什麽要在西宸麵前不動聲色的示弱?難道天界經過天極之戰後,剩下的隻是個徒有虛表的空殼子麽?

我暗自思忖了一陣,這邊除了還沒有趕到的西宸和公務繁忙抽不開身的閻摩羅王,其他諸神都已入座。鼓樂笙歌漸起,身姿曼妙的舞姬從主榻旁邊的裴翠屏風後緩緩步出,迎著樂聲翩翩起舞。如煙的白練縈繞在周身,美豔不可方物。

這時司儀仙君站在瑤池的盡處,高聲唱和:“妖界魅君陛下前來為紫薇天帝賀壽——”

除了離朱,泉逸和錦夜,其他神仙聽到這聲唱和,都忍不住把目光齊刷刷的投向宴席的盡處,紫薇大帝和長生大帝更是起身,親自迎了上去。我自覺心裏坦**,沒有必要避什麽嫌,也微微轉過臉看了幾眼。

西宸此時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織錦暗紋螭龍袍,頭頂玉冠,腳踏雲靴,急步向主榻方向走來,顯出幾分風塵仆仆的樣子。俊美非凡的臉上,眉目清揚,紫眸明亮,一絲溫和的笑意靜靜的掛在嘴角。遠遠的看到兩位天帝走過來相迎,他連忙躬了躬身行了一禮,語氣十二分的歉意道:“西宸賀壽來遲,還望天帝恕罪。”就像事先排練好的一樣,紫薇天帝連忙上前扶住西宸的手臂,情真意切的道了一句:“魅君陛下能來為本帝賀壽,本帝已甚為歡喜。陛下行此大禮,叫本帝如何承受得起。”說著側了側身,攜著西宸的手走向主榻:“來來來,陛下快請坐,快請坐!”

嘁!我一手支著下巴,無語的翻了個大白眼。

看來這一界至尊真是不好當啊!勢力和演技都要同時具備。我以往看到小神小仙之間互相恭維客套,便已覺得歎為觀止,沒想到地位越崇高的演技越高絕。底下的神仙看著天界和妖界這兩個幾萬年的宿敵,在這一刻化幹戈為玉帛,解仇怨為友好,都忍不住露出歡喜欣慰的表情。

於是歌舞再起,觥籌交錯,恭賀之聲不絕於耳,天界和妖界自混沌初開以來,從未有過如此其樂融融的盛景。

天帝原本大概是想以示對我的恩寵,宴會上特意提起要用我送的那對琴鳶鳥助興歌舞,隻是他沒想到這麽做反倒弄巧成拙。我原本還打算酒過五巡再找借口離席的,現在剛剛過了兩巡我就坐不住了。

因為等會撫琴的是,錦夜。

天帝原本是死活不放我走的意思,但是西宸在旁邊幫我說了幾句話,我就輕輕鬆鬆的跑出來透氣了。

天界我很熟,想要找個清淨的地方靜一靜耳根,最好的去處莫過於弱水旁邊的泅岸台了。這會兒天界的神仙大多都聚集在瑤池仙台為紫薇天帝賀壽,一路走過去隻看到寥寥幾個天兵,甚是冷清。我不得不由衷的讚歎一句,西宸的品行還算不錯,沒有趁著天界這麽不堪一擊的時候帶著十萬妖兵妖將攻打過來,不然沉浸在美酒仙姬的溫柔鄉裏的神仙們大多在劫難逃。

遇到羽依的時候雖然有些意外,但是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羽依雖然是天帝的仙婢,但是她才剛剛飛升沒多久,品階太低,不能參加壽宴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遠遠的看到我,臉就紅了起來,大約還記得我不久以前調戲她的那番話。我原以為她會避開我繞道而行,沒想到她竟含著羞澀主動上來向我搭話。

她站在我麵前施了一禮,稍稍躊躇了一下,柔柔的開口:“上神這是從紫薇大帝的壽宴上來麽?”

我不知道她是單純的想找我說話解悶,還是有什麽其他的目的,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道:“正是。”

“那麽……”羽依臉上驀地紅成一片,絞著白玉般的手指,怯生生的道:“上神從壽宴上來時可曾……可曾……”

我看她“可曾”了半天也沒可曾個所以然來,作為前輩不好意思取笑她,隻得和顏鼓勵她:“仙子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本上神絕不會把此事說道出去。”

羽依似乎是稍稍安了些心,但是臉上卻更紅了:“上神出來時可曾看到……看到破軍上神離席?”這句話說完,她迅速扭過臉不敢看我。

我了然的笑了笑,心說原來這小丫頭芳心暗許的對象原來是破軍啊。隻可惜他是天界出了名的榆木疙瘩,偌大的上虛宮一個侍奉的仙婢都沒有,就連坐騎獍獸都是公的。羽依這個小丫頭眼神不大好,看上了破軍,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隻怕最後收回的隻是纏綿的傷心一場。

不過人家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打擊不得也打擊不了。就像當初我喜歡錦夜的時候,多少前輩在我耳邊給我敲警鍾都沒用,最後我還不是轟轟烈烈的陷進去了。

“破軍上神是代理天帝,地位崇高,不到散席是不能擅自離席的。”我把實情簡單的跟她說了。

羽依臉上難掩失望之色,眼神憮然,恭恭敬敬的向我道聲謝便走開了。

泅岸台在天河弱水的右岸,值守弱水的上神天罹日夜就站在此處望著這惡浪滔天,銀波滾滾的三千弱水。不過這次為了參加紫薇天帝的壽宴,弱水被他用靈力暫時壓製住了,短時間內它還是作不了亂的。

這裏原本是個賞星望月的好去處,黑夜如幕,月華似水,卻因為某個鮫人的出現而敗了我的興致。

雖然天帝的壽宴,地位較高的神仙是可以攜帶家眷來參加的。但是我在南天門看到錦夜的時候,他隻帶了一名水族的仙婢,不知道清媚這位海皇正妃是什麽時候來到天界的。

萬兒八千年沒見,她還是那麽漂亮,身段輕妙,霞姿月韻,嬌媚的容顏上笑靨如花,美得炫目。很多時候看到她跟錦夜站在一起,我都不得不承認,他倆般配得像一對金童玉女。

我知道她現在出現在這裏並不是偶然,也不可能是閑來無事想來找我敘敘舊情。她行事向來謹慎狠辣,不會落下把柄。既然她能這麽輕易找到我,那麽來之前就肯定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如果我還是當初那個單純天真的小竹仙,那我可能會對她避恐不及。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會再跟她爭錦夜了,她也沒有可以拿來威脅我的資本。況且我現在的靈力絕對在她之上,就算是怕,也該她怕我,而不是我怕她。

“雲岫妹妹回到天界也不來南海看看姐姐,怎麽說你我也曾有過一段交情。妹妹如此寡淡,真是一點情分都沒有。”清媚挪著蓮步走到我身旁,欲拉住我的手,被我淡淡的甩開。

此時我更加堅定了錦夜和她般配的想法,不愧是一對情深似海的夫妻,就連厚顏的程度都在伯仲之間。

當初我和她若真有些什麽情分,那也是她在利用我的單純,達到占有錦夜的目的。隻不過我當時天真,還和她結了姐妹情誼,滿心歡喜的和她分享喜歡錦夜時的甜蜜和酸楚。

我曾經雖然對她有過怨恨,但是現在已經平息了。總歸是當初錦夜不愛我,才會狠狠的刺了我一劍,否則無論我做了什麽,他都是會跳出來袒護我的。

我輸的不是一場苦心積慮的計謀,而是真真實實的一段感情。

對於清媚,我沒必要給她情麵,也不需要對她惺惺作態,我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你不用在這裏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場麵話,我和你們鮫人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你和錦夜今後是好是歹,我都不會插手你們之間的事,你盡管放寬心好了。”

“沒想到這八千多年沒見,我們姐妹竟這般生分。姐姐有意想邀妹妹到南海小住幾日,不知妹妹可否賞臉?”清媚滿嘴姐姐妹妹,叫的我一陣反胃。原本我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養養神,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清媚這個舊情敵,擾了我的清靜不說,還鬧得我說不出的惡心。

“南海那個地方,我不會再踏足一步。你來找我的目的如果是這個的話,那你就不用白費心機了。紫薇大帝的壽宴還未散席,你要是喜歡這裏的景色就一個人慢慢的欣賞吧。我不陪,先走了。”我懶得陪她在這裏瞎浪費時間,估摸著錦夜的琴曲這個時候也該結束了,於是轉身就往來路走去。

“等等!”一條彩練從我身後飛出,纏在我的腰上,拖住了我的腳步。

我握緊袖子的千折尺,皺了皺眉,聲音含了一份冷意:“清媚,我不跟你計較,不願和你有衝突,你當真以為我怕了你麽?”

“今日我是特意來請你去南海的,你去那是最好,你不去,我自有辦法讓你去。”清媚拉緊手中的彩練,聲音有些陰寒。

“清媚,你跟我動手很不明智。”我冷冷一笑,千折尺在手腕上翻轉如飛,輕易割斷清媚牽著住我的彩練,不屑道:“今日我就是把你推到弱水河裏洗淨三魂七魄,你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清媚也笑:“幾千年不見,你的模樣沒變,說大話的本事倒是見長,今日不比試一番怎麽知道誰怕誰?”

我看跟她是達不到動口不動手的理想境界了,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來想讓我出一口惡氣,我也不好意思推三阻四。

千折尺在我手中伸展成長劍,我冷笑一聲,手腕一轉,一道淩厲的劍光直直的朝她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