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悸動

我那一劍沒有傷到清媚,因為她避開我的攻擊的同時,身子直直的朝弱水中跌去。我一驚,本能的躍出去,想要拉她一把,結果剛跳出泅岸台,腰上一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攬住我的腰,掠了回了岸上。

“你們天界的仙婢都這麽膽大妄為,敢對你這個上神動手?”西宸放下我,垂首望著我,紫眸中隱著淡淡的流光。

我愣了愣,望著在弱水中掙紮的清媚,不答反問道:“剛才是你動的手?”

西宸不解的皺眉,語氣蕭然道:“聽你這麽說,好像是我多管閑事了。”

“這個不重要。”我搖搖頭,歎息道:“她是南海海皇的正妃,若是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們不好交代。”

“南海的皇妃?”西宸有些吃驚,忍不住側過臉看了在正在弱水中掙紮的清媚一眼,忽而笑道:“這南海的海皇眼光也忒差了些。”

“這話也隻有你說得出來,這位清媚公主可是四海最貌美的鮫人。”我無奈的笑了笑,推了他一把,有些不忍清媚真的在弱水中修為盡失,“是你把她打下去的,你自己去把她救回來。”

西宸皺了皺眉,臉色不太好看,不情不願,慢吞吞地掠過去把清媚撈出來,扔在泅岸台上。清媚雖然是水生水長的鮫人,但是這天河弱水不比四海的海水,修為再好的神仙掉進去也隻有掙紮著喊救命的份。清媚被救起來的時候衣衫不整,雲鬢散亂,意識已經模糊。我正在猶豫是把她扔在這裏任她自生自滅,還是差個仙婢把她扔回南海的時候,西宸指了指瑤池仙台的方向道:“善後的事自然有海皇殿下處理,你又何必費這個心。”

我抬頭一看,果然見不遠處錦夜正行色匆匆的往我們這邊趕。

我看了看西宸,再瞥了瞥昏迷不醒的清媚,很是頭疼,此情此景,真叫我不知如何開口為自己辯解。

不等我打好腹稿,西宸已經拉著我站到了一旁,把最佳查看案發現場的角度讓給了錦夜,溫和禮讓道:“海皇殿下來的正好,這裏有位水族仙婢十分膽大妄為,竟然敢對本王未來的王後動武,不知殿下可認識此婢?”

這麽憋足的謊話他竟然說得如此順溜淡定,真叫我無地自容。我很無語的把西宸望著,把堂堂北海公主,南海皇妃當成水族仙婢,若是叫其他仙友聽到,真不知會有怎樣壯觀的表情。

“未來的王後?”沒想到錦夜並沒有過問清媚此時為什麽這麽狼狽的躺在泅岸台上,而是糾結起了這種和主題旋律不搭界的事情上,語中有些冷意:“岫兒,你當真要嫁給他?”

我被錦夜那樣熱切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答非所問道:“我和皇妃原是有些私事想在此了解,不想被魅君陛下撞見,他誤以為皇妃欲對我不利,才出手傷了她。我這裏代他向殿下賠罪,還望殿下看在往日的情誼上不要追究此事,免得壞了天妖兩界的情誼。”

“岫兒,回答我!”錦夜上前一步,扣住我的手腕,藍眸凝視著我,“你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

我握緊拳頭,暗自使力掙了掙,沒有擺脫他的鉗製。西宸瞧出了我的心思,攬著我的腰退後兩步,同時一道光華從他指尖迸出,向錦夜襲去。錦夜目光一冷,五指微張,掌心凝成一麵靈盾,輕易抵擋了那道光華。

“原來這位就是南海的皇妃,北海的清媚公主,本王方才為了護住心愛的女子,行為魯莽了些,還望殿下體諒一二。”西宸繼續謙和的笑著,不失禮節道。

錦夜收回手,冷峭的眉角隱著一絲嘲弄,淡然的笑了笑:“魅君陛下口口聲聲說岫兒是你未來的王後,可是岫兒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承認過,不知魅君陛下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些?”

“岫兒嬌澀矜持,雖沒有親口承認,但也不曾矢口否認。”西宸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溫柔笑道:“海皇殿下放著自己的皇妃不管,卻來關心本王未來的王後,不知天界的其他神仙瞧見,會作何感想。”

我幽幽歎了口氣,看著他們兩個一來一往,鬥嘴鬥得挺歡快,忍不住插了句嘴:“皇妃殿下的傷勢雖然沒什麽大礙,但也損耗了不少修為,殿下還是早些帶她回去調養調養為好。”說完我也懶得行禮,自顧自的朝瑤池仙台走去。

回去的路上稍稍有些煎熬,因為西宸聽到錦夜剛才對我說的那番話,吃起了飛醋,對我的態度不冷不熱。我覺得很是委屈,剛才手也讓他拉了,腰也讓他摟了,他居然還不知好歹擺臉色給我看。要知道在情敵麵前,他的這些親昵的行為對對方的打擊是多麽巨大啊!

他既然心中鬱憤,不肯理睬我,我也樂得清閑,當他不存在,神色悠然的走在前麵。

最後還是他按捺不住找我搭話:“你不肯答應嫁給我,難道就是因為對他舊情難忘?”

我沒想到他一開口就這麽直白,托著下巴想了想道:“不能說不是,也不能說全是。第一,我確實是還沒有忘記他,第二,我還沒有來得及愛上你,所以我現在還不能答應嫁給你。不過你不用擔心,你的機會比他大,我不可能去嫁給一個有婦之夫。相對來說,你的王後寶座對我來說比較有吸引力。”

西宸聽了我這番不算安慰的安慰,皺起的眉頭稍稍平坦了一些,語氣還是頗為不悅:“你當初真的愛他很深麽?”

“你這話問得非常沒有意義。”我攤了攤手,無奈道:“既然你可以擁有和我在一起的未來,又何必那麽小心眼去在意我和其他男子沒有未來的曾經呢?再說,那個時候我不是還沒遇見你麽!”

西宸臉上的烏雲終於散盡,大把大把的陽光灑了下來,十分歡喜道:“岫兒,你的意思是以後都會和我在一起?”

“這個……”我撓了撓後耳根,正色道:“也不能這麽說,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回到瑤池仙台,九天玄女正在撫琴為紫薇天帝獻唱,一幹神仙都沉浸在嫋嫋的琴音之中,隻是令我大為驚訝的是,和玄女合奏的竟然是離朱。我雖然常見離朱隨身攜帶一管竹簫,但是從未聽他吹奏過,以為那隻不過是他無聊時放在手裏把玩的飾物,就像許多神仙喜歡大冬天搖著一把折扇晃來晃去一樣。沒想到他不但會吹簫,而且吹得還是頂頂的好,幾乎都把玄女的風頭都占盡了。

我進來的時候注意力全都放在離朱身上,忘了避嫌,糊裏糊塗的就被西宸拉到了他的玉榻上坐下。等我晃過神來,隻見無數道曖昧的眼神齊刷刷的朝我投來。自天極之戰替錦夜擋下一掌以來,我第二次受到這麽集體的矚目。這種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心虛,你一心虛在其他神仙眼裏就變成了含羞帶澀了。為了維護我的名節,我茫然的抬起頭,用無辜而迷惑的眼神一一給與回應。

泉逸不知道又在那裏受了氣,從我回來以後就看見他把著酒壺一杯接一杯的往嘴裏灌,玉榻邊已經橫七豎八躺了一堆空酒壺。天界的酒水和蔚池釀的玉液瓊漿比起來雖然和白開水沒有多少區別,但是喝多了還是會漲肚的。就像我,因為坐到了西宸身邊以後,身份好像一下子尊貴了很多,時不時的就有小神小仙笑容滿滿的上來向我敬酒。原本宴會上仙友之間相互敬酒是常有的事情,隻是我的仙緣並不廣,這一撥又一撥走上來的神仙有一大半我都沒什麽印象。

西宸剛開始還假情假意替我擋了幾杯,後來敬酒的神仙多了,他反而拈著酒杯靠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我出窘。

此時離朱和玄女的琴簫合奏落下了餘音,離朱在如雷的撫掌聲中收了竹簫,神色輕慢的回到座位上坐下,好像這有聲的讚譽和他半點關係都沒有。玄女抱著琴站了起來,上前一步向天帝行了一禮,轉而把臉麵向西宸,聲音柔媚道:“聽聞魅君陛下不僅文武雙全,才質英華,在樂律方麵也頗有造詣。玄女鬥膽,想請陛下與玄女合奏一曲,不知陛下能否遂了玄女的心願。”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嘩然,不少善於察言觀色的仙友目光已經開始注意我的臉色。眾仙大概心裏都在想,玄女這般言行不啻於當著我的麵勾搭我未來的夫婿,我斷然忍不下這口氣。

但我認識玄女不是一兩天了,她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我這邊風頭這麽盛,她大概有些按捺不住,想挫挫我的銳氣而已。這個姑娘性子雖然辣了些,但心裏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想什麽就說什麽,不像清媚那樣喜歡在背後使手段捅別人刀子。別說現在我對西宸沒有那麽強烈的占有欲,就是我現在真的是愛西宸愛得死去活來,這點氣量我還是有的。

倘若西宸心裏真的有我,又怎麽可能因為和別的女子合奏了一首曲子就被勾搭上,若是這樣,那他也和白眼狼一樣,太沒有節操了。

西宸沒有直接答應玄女的要求,一手撐著腦袋,微微側過臉,看著我卻不說話,似乎想在我臉上看出點什麽端倪來。我坦****的迎上他的目光,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溫溫一笑道:“小神也想聽聽陛下的琴音,不知陛下能否遂了雲岫的心願。”

“岫兒的要求,我怎麽舍得拒絕。”西宸和顏一笑,手指纏住我耳畔的一縷發絲,紫眸清亮的看著我,“岫兒想聽什麽曲子?”

“陛下盡管挑最拿手的來,雲岫洗耳恭聽。”我皮笑肉不笑的瞪他,剜了一眼他不安分的手指,暗自憤怒:當著這麽多仙友的麵調戲我,我堂堂天界上神的顏麵何存!

好在西宸並沒有再得寸進尺,起身向我對麵的一把瑤琴走去。

“本王要彈的這首曲子是從下界收羅來的,玄女仙子大約沒有聽過。我看合奏就免了,仙子盡管坐下聆聽便是。”西宸坐下來,修長的指尖隨意的撥弄幾下琴弦試音,幾個零散的音符自他手下流出,清脆如滴水。待他調好了音,聽他道一句:“本王獻醜了。”而後手指輕輕拂過麵前的琴弦,溫柔的琴音悠悠地**漾開來。

這是我從未聽過的一首曲子,清越悠揚,婉轉流暢,時而憂傷時而歡喜時,時而如黃鶯出穀時而如鳳鳴九天……跳躍的音符在我耳邊深情傾訴,我的腦海裏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一名男子思慕一個女子,千股情思萬般思念的畫麵。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甜蜜,也是一種無處投訴的酸楚,仿佛唯有透過琴聲,才能如風似水的**滌過你的心房。

我抬頭靜靜的看著他,對上他清澈的紫色眸子,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分毫,而他的眼裏仿佛亦隻容得下我一人。

有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心裏被什麽填得滿滿的,整個世界都被我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