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點點頭,重新走到了隊列中。
高氏領著一群醫女走到了明德堂正廳處。
醫女們被喊到名字的,以此捧藥上前,將自己剛配製的藥給考官觀摩,然後解說。
輪到溫瑤,將藥瓶遞上去後,報上自己配置的各種藥材。
“溫娘子這藥配得倒是合理,隻有一點,為什麽會加連翹。”
另一個太醫院大人也跟著點頭:“是啊,其實對症的藥直接用大熟地、生潞黨、陳皮就可以了,為什麽你偏加了一味連翹調劑?似乎有些多此一舉了。”
洛然的目光也停定在溫瑤身上,平靜說道:
“你這劑治療婦人血崩症的藥材,雖患者服用後,也是有療效的,挑不出什麽錯處,但,——若未加連翹,才能稱得上是完美。”
其他幾個考官也是連連點頭稱是。
高氏站在一群醫女中,也不禁呼吸稍緩,略有些擔心。
聽幾個考官這麽說,溫瑤這一關的表現不算太好。
怕是會影響最終的考核結果。
醫女們也望過去,各懷心思。
大部分是竊喜,畢竟這麽強勁有力的對手,能少一個,自然是少一個比較好。
幸好院使大人還算公平!
雖然這溫瑤是院使大人舉薦進來的,但若沒考好,院使大人也沒有包庇偏袒,該怎樣就怎樣!
溫瑤沒有緊張,平靜回答:“大熟地性溫,血崩之症,本就會令患者陰虛,服太多恐患者會更加陰虧,影響恢複,所以,民女才佐之小劑量的連翹,加以中和,不至於讓患者太過於燥熱。”
洛然眉微微一動:那你大可以少添加大熟地的劑量,這樣,就不需多此一舉使用連翹了。”
身邊一個考官亦附和:“總的來說,溫娘子這次配藥,還是算不夠周全緊密,明明可以不配的藥,卻添加在裏麵。雖無大礙,不影響藥性,但總歸來說,也算是溫娘子經驗還不夠豐富,醫術不夠精湛。”
溫瑤沉靜了下來,五指緩緩屈起,攥住。
心底,卻已經在罵娘了。
不管是誰想害她,現在這個場麵,應該是那人最想看到的吧?
她此刻進退兩難。
若不辯解,在場所有大人都會認為她是醫術不精,給她判低分,她很有可能最後沒法晉升為正式醫女。
可是,若辯解,告訴諸位大人是有人偷偷在她藥瓶裏加重了大熟地的劑量,她才不得不加了連翹,——大人們肯定會讓她拿出證據,她並無任何證據,那就成了為了開脫自己無能而編造理由,反倒會更加降低分數,到時,指不定還會得罪高氏,畢竟高氏剛剛是幫自己保管藥瓶的人。
就在她有些為難,在考慮如何解釋的時候,一個女聲響起,打破了沉寂:
“並非溫娘子醫術不精湛。恰恰相反,是溫娘子醫術太精湛了。”
眾人循聲望過去。
說話的,是桑落葵。
高氏一怔,開口:“桑娘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溫瑤也是心頭一動,望向一直沉默寡言的桑落葵,沒想到她這個時候,這個場合竟會開口。
桑落葵眼色緩緩飄到溫瑤身上,並無任何情緒變化,一字一頓:
“溫娘子配好的藥,恐是被人動了手腳,加重了大熟地的劑量,為了調和大熟地的藥性,溫娘子才不得不臨時加入一點連翹。”
剛才臨過來之前,見溫瑤突然臨時添加連翹, 她就看出了什麽。
顯然,是藥物出了什麽問題。
這一個月在菘藍院的相處,她雖然與溫瑤不算熟,但對溫瑤的醫術還是很了解的。
溫瑤絕對不至於臨到最後關頭才發現藥有問題。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嘩然。
高氏更是臉色一變:“什麽?”
桑落葵目光一轉,落在溫瑤身上:“溫娘子,是不是?”
溫瑤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解釋,如何解釋,見桑落葵竟是就這麽代替自己說出來了,好家夥,倒有些像趕鴨子上架的意思了,便也隻能深吸口氣。
罷罷罷。如今,不說也得說了。
她也就麵朝幾個考官大人:
“沒錯。配好藥後,民女因為衣裳不慎被婢女淋濕,回菘藍院換衣服,臨時將藥瓶給了高姐姐保管。回來後,檢驗藥物,卻發現藥材氣味有些不對勁,大熟地的劑量似乎多了幾錢。”
在場所有人目光皆是一動。
在場這麽多人皆是醫家出身,自然很清楚,一劑藥方中,每一味藥材的搭配劑量必定是算計好了的,其中一味藥材的劑量不管是增了,還是減了,都會影響藥效,輕則讓藥失去效果,治不了患者的病。重則,甚至還會對患者身體有損傷。
溫瑤繼續說道:“這個時候再去重新配藥, 絕對來不及了。民女唯有趕緊去拿了銀翹粉,加以調和多餘的大熟地藥性。”
洛然等考官半天沒說話,半會兒,一個考官才赫然出聲:
“那是誰給你加重了大熟地的劑量?”
“是啊,有證據嗎?你的意思是你本來配得很好,是因為被人陷害才會添加了連翹。這是你如今空口白牙說的,我們也不能全信。”
高氏在一旁也有些慌了神,畢竟與自己有關:“大人,屬下方才確實是幫溫娘子照看了一下配好的藥瓶,可絕無動過裏頭的藥材啊。”
溫瑤頓了頓,環顧眾醫女一圈,回答考官:
“回幾位大人的話,草民暫時也不知道是誰。但,想害我的人,怕就是在場的人。”
一群醫女頓時都變了臉色,嘩然聲更大——
“什麽意思啊,自個兒沒考好,就說是被人陷害,還將罪責推到我們身上?”
“我瞧她就是自己沒配好藥,想找理由!”
“可不是!?誰能動她的藥瓶啊。”
洛然眸色微沉,望向高氏:
“高醫女,你剛剛替溫娘子保管藥瓶時,可是一直將藥瓶拿在手裏,沒離開過視線?”
高氏努力回想了會兒,回答:“倒也不是一直……中途有一會兒,屬下因為要去辦理別的公務,怕摔了瓶子,臨時將那藥瓶放在院子中的小茶桌上,不過,前後也就不到半盞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