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她這麽說,便也就不再多說什麽,隻幽幽:

“這一次,既是桑太醫的孫女幫了你。便得好好答謝人家。”

這語氣,就像是自家家長似的。溫瑤見他主動提起桑落葵的祖父,倒是生了好奇:“你認識桑娘子的祖父?”

他無聲無息地抬抬眉:“桑太醫出事時,我尚不經事,怎麽會認識。不過桑太醫當年牽涉的案子比較大,京城皇親中無人不知罷了。”

溫瑤一聽,更是好奇地不行,連屁股都往他那裏挪了好幾寸:“桑落葵的祖父到底牽涉到什麽案子裏了?犯了什麽錯?”

這事她也不好意思問桑落葵,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又是傷心事。

但是,說實話,誰還能沒一點八卦心呢?

這事兒本算是皇族秘辛,不便隨意對外胡說,但他見她好奇,還是開口:

“當年,利惠妃有孕。當今皇上因子息不多,龍顏大悅,也十分小心這一胎,勒令太醫院好生看護,不得有誤。太醫院專門派遣幾個精通婦科,經驗豐富的太醫來照顧惠妃,桑太醫——也就是桑落葵的祖父桑乾,就是負責人。惠妃臨產前,卻出了事。”

“什麽事?”溫瑤懸起一顆心。

“距離生產還有大半個月,惠妃忽然腹痛難忍,是夜,引下一個已然發育完全的死胎,是個男嬰。事後,皇帝既悲且怒,明明九個月的孕期都安然無恙,負責保胎的太醫們每次也都說龍胎十分健康,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連夜徹查下,才發現惠妃孕期服用的其中一劑安胎藥中,竟是含有催產的催生立應散。”

溫瑤吸口涼氣。

催生立應散,由車前子、當歸、牛膝、川芎、白芍等組成,是產婦因難產不下,才會喂服催產的藥。

正常孕婦若是服用,肯定會造成早產,亦或胎死腹中。

元謹繼續:“那催生立應散每次的劑量都下得微乎其微,無色無味,很難令人察覺,短期內,也不會讓孕婦出現什麽問題,就算把脈問診,也查不出胎兒有什麽異樣。可服用長了,孕婦就會提早發動,並損耗胎兒,令胎兒因先天不足,存活的可能性很小。查出後,皇上龍顏大怒,命令仔細徹查,卻查不出下毒的人,而那劑安胎藥,基本上隻在保胎的幾個太醫手上經過。故此,皇上將幾個太醫撤職貶官罰俸,桑乾是為首的負責太醫,罪責更大,被罷官後,還下了天牢。最後更是冤死於獄中,其子也被逐出太醫院,潦倒淪落。桑落葵這次能進太醫院,有成為醫女的資格,怕也是事情隔了多年,這風波稍事塵埃落定了,再加上太醫院有幾個曾經與桑乾關係好,又一直為他鳴不平的大人的保證推薦,她才能進太醫院。”

溫瑤默然,難怪桑落葵的父親為其父翻案了一輩子都沒有個結果。

原來牽涉到了當朝後宮妃嬪被人下藥,龍胎早產夭折的事。

其中的隱秘,牽涉到的人,肯定很大,又豈能那麽容易查清楚?

桑落葵想進太醫院,成為正式醫女,與宮廷貴胄打交道,怕也是因為這樣能更好的查清楚當年的事兒,為祖父翻案,重振桑家吧?

想來,她這條路也是很漫長艱難的。

元謹見她眼神閃爍,似沉浸在桑家的悲劇中,忽的,一抬指尖,托起正對麵的小女人的下巴,讓她的臉蛋固定住。

溫瑤感覺溫熱感從他的指尖順著自己的皮膚攀爬而上,不覺後背一動,仰臉看向麵前的人。

他眸色憧憧:“今晚見麵,你就打算一直跟我聊旁人的事嗎。”

她裝傻:“那……你想聊什麽?”

“在太醫院也呆了一個月了,可已習慣了?”他諄諄善誘。

“差不多吧。”她自問適應能力還是很強大的。若在太醫院吃飽穿暖都不習慣,那她剛剛魂穿溫二娘身上時,在盤山村就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就沒有想誰?”他繼續誘導著,嗓音也沉啞了幾分,天生的磁性勾得人能心猿意馬,蠢蠢欲動。

她卻嘴唇輕微一揚,繼續裝傻:“倒是也有想念的人啊。”

男人被勾起希望,瞳仁中燃起幾許興奮:“嗯?”

“想小團子啊,做夢都在想那小家夥。還有三娘,四郎……”

唯獨就是沒提到他的名字。

他臉上的激動消失了,手指緩緩滑下來,冷冷坐正了。

她見他生悶氣的樣子,忍俊不禁,大著膽子也有模學樣,抬起手,將他下巴往上托起:“五爺就在京城,又時不時找上門來,還要我想著你做什麽?”

他料不到這小女人這樣大膽,刹時沉了眸色,將她腕子一捉,低叱:“進了幾天太醫院,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卻借機緊緊捏住她纖腕,並沒放過的意思。

拇指擦蹭過她嬌嫩的肌膚,呼吸與此同時也深遠綿長了幾分。

語氣雖在叱,卻又夾雜幾分滿意。

顯然並不排斥她此刻對自己的戲弄與挑釁。

還有些享受她的大膽妄為。

溫瑤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內失笑。

果然是個口是心非的。

正這時,車外傳來沈墨川的聲音:

“爺,宮廷禁衛軍那邊過來了。”

太醫院就在皇城內,每晚禁衛軍自然也會巡守至此。

若被瞧見了,太醫院小小醫女勾引進宮述職的梁王府世子,傳出去,元謹倒是無所謂,卻不想損了她的名聲,壞了她的前程,甚至累她受罰,尤其她剛剛才晉為正式醫女。

他本來就是趁進出皇宮,途徑太醫院才來看她一眼,也知道不方便待太久。

這才抽離她手腕,眸色流轉,沉穩中浮現出幾分素來少有的邪肆:“下次再好好罰你。”

這話,怎麽感覺帶點兒顏色?溫瑤也知道不方便被人瞧見,並沒多想,趕緊掀簾,準備下馬車,卻又被他喚住。

他將早備好的一個質地精致的囊袋遞過去:“這個,拿好。若不夠了,再托人傳信梁王府,說一聲。”

溫瑤一疑,接過來,打開袋子,差點兒沒被裏頭的東西閃瞎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