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葵纖背本來抵在樹身上,此刻驀然一動,鴉睫一閃,望過來。

沉默許久,竟也沒否認,終究嗯了一聲。

溫瑤輕聲:“我相信落葵你定能心願達成。”

桑落葵臉色一動,似乎沒想到她會主動喚自己的閨名,也有些不習慣,還沒來得及拒絕,卻聽溫瑤又挑唇一笑:“你若不嫌棄,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成日娘子來娘子去的,叫得人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桑落葵久不言語。

溫瑤也沒強迫她,丟下話,便道:“那不打擾你了。我先進屋了。”

轉身剛走幾步,隻聽女聲毫無感情地傳來:

“……瑤兒?是喊你這個名字麽?”

溫瑤轉身,嫣然一笑:“嗯,隨你開心。”

桑落葵看著她的笑靨,微微一怔,半會兒才收起目光。

第二天一上午,考核結果出來了。

高氏過來菘藍院念了今年這一批成為正式醫女的名單。

溫瑤毫無意外的中選了,晉升為正式醫女。

桑落葵也成功中選。

另外還有統共八名,加上兩人,一共十名,晉為正式太醫院醫女後,可以繼續留住於菘藍院,接受接下去的訓導,然後便開始接手醫案。

十名醫女站在天井中,個個掩不住開心。

便是連最為穩健、最不苟言笑的桑落葵,臉上也有隱隱的激動。

高氏交代了一些基本事務後,笑著道:

“先恭喜各位娘子了。既成為正式醫女,俸祿也自然不一樣了,之後會有專門的管事媽媽來對各位交代,另外吃穿用度則也會比先前高出不少。另外,每十天,醫女們也會有休息日,平日若有什麽緊急要事,需要離開太醫院,提前對管事媽媽那邊打招呼。”

溫瑤悉心聽著,不覺算計著,難怪都想當太醫院醫女,這福利待遇當真不錯,還有帶薪假期。平日也不算太忙。

一日下來,因為正式晉為醫女,無論是服製還是日後的規矩禮儀,都有些變化,又受訓了一天。

臨到入夜,才清閑下來。

溫瑤剛回了自己房間,準備休息,一個婆子敲開門,壓低聲音:“溫娘子,有人在西側門門口等你。”

溫瑤一愣,這麽晚了,會是誰找自己?

太醫院規矩森嚴,又處於皇城之內,就算夜半有人要找太醫院的人,隻怕也會被拒絕。

她隱隱猜到了幾分來人是誰,快步走到了西側門。

出去後,看一輛青帳馬車停泊在門外,沈墨川站在車下,看見她走出來,馬上迎過去,微微一笑:

“溫大夫,恭喜了。”

溫瑤不免有些好笑:“五爺這麽晚叫你過來,就是為了讓你來說聲恭喜?”

“溫大夫正式進了太醫院,以後便是正式醫女,這麽大的喜事,來道一聲恭喜也很正常,若是溫大夫覺得隻是我一個人來恭喜,不夠隆重,那麽——”沈墨川側過身,看一眼青帳馬車,做了個請的手勢,臉色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溫瑤一怔,下意識走到了馬車邊。

馬車兩側立著兩個便衣親衛,看見溫瑤,雙雙鞠躬行禮:

“溫大夫。”

然後,退至一邊。

夜風習習,拂起清雅的青色帳簾,男人挺拔矯健的英姿坐在裏麵,身影正浮現在她視線中。

她雖然已經猜到,但親眼看見他半夜竟來了太醫院,還是微微一凝神:“你怎麽親自過來了?”

“正好今天進宮有事,聽說恰好太醫院考核下來了,過來瞧瞧。”元謹見她一直站在車下,驀的伸出一隻手臂:“上車說話。杵在下麵幹什麽。”

她也就扶住他的手腕,踩住腳凳,上了馬車。

“聽說今日考核時,還出了風波。”

她見他連這件事都知道了,唇瓣微動。

這男人,不會是在等太醫院設了眼線,時刻盯著自己吧?

她也就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不過沒事,已經解決了。”

也沒刻意提起寧善兒是被安平郡主指使。

其實,關於安平郡主與自己的舊怨,她與他重逢後,也並沒主動提過。

元謹卻自己察覺到端倪:“那個叫寧善兒的,僅僅隻是因為想多鏟除一個競爭對手才會對付你?”

溫瑤知道他的懷疑與自己先前是一樣的,一頓。

他見她遲疑,便知道恐怕還有下文,濃眉一擰:“有人在背後指使她?”

溫瑤扶額,想瞞住他,還真的有點兒難度。

這男人心細如發,並不僅僅隻是個沙場有勇無謀的莽夫。

她也隻能點頭:“是淮王府的安平郡主。”

出乎意料之外,元謹竟然沒有驚訝,隻眉宇間多了幾分濃鬱的暗沉:“又是她?”

又?溫瑤有些驚詫:“你知道我和安平郡主之前的事?”

他淡淡:“你是為苗夫人治病,才與苗錦堂夫妻結識,苗氏夫妻與安平郡主之間的那段淵源,早已被編成童謠,流傳到了京城。安平郡主若是知道你是為苗夫人治病的人,肯定會遷怒於你。所以,跟你回京後,我曾找苗錦堂那邊問過你的一些事。”

安平之前對溫瑤下過毒手,將溫瑤私自軟禁在京郊別院的事,苗錦堂對他都提過了。

還提過溫瑤用了些手段,暫時鎮住了安平,讓安平不敢再對她動手。

隻沒料到,如今那安平又生了報複心。

竟是買通了太醫院備選的醫女來害她。

想來,男人眉眸間的陰鬱又深了幾分。

溫瑤沒想到他竟暗中打聽過自己在京城的動向,半會兒才說:“哦,這樣啊。”

他收斂了眉心中的陰鬱,驀的注視她:“可要我去跟安平打一聲招呼。”

溫瑤也不想麻煩他,殺雞焉用牛刀,何況他若代自己出麵,去找安平郡主,豈不是讓人知道了她與元謹的關係?

她搖頭:“不用了。她無非就是看見被我壓住,又被我毀了臉,隔一段日子就得找我求藥,心裏堵得慌,太生氣了,才給我也找找不痛快,畢竟她是被人寵大的金枝玉葉,哪禁得起被我這麽個平民百姓給壓住?由她去吧。我自會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