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這麽說,可向如珠也知道,溫瑤實在沒責任救自己,卻追出來救了自己,還差點兒連命都搭進去了,哭道:
“總之,溫司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你,我便再沒有與我相公見麵的一日了……”
溫瑤見她這個時候還在惦記著自己相公,不禁感歎:“向司膳還真是對夫君癡心一片。”
“旁人進宮當差,興許是為了前途,為了俸祿,為了一步登天,但我隻是為了夫婿還債。我待在宮裏這麽多年,無非也就是為了多掙些銀兩,快些解決了家裏的麻煩,與夫婿快些團聚。再過幾個月,我便能如願以償了。若今夜死在這裏,便是做鬼都不服氣啊……溫司藥,你可是你與我相公的恩人。”向如珠擦了把眼淚。
兩人說了幾句,溫瑤才道:“向司膳不如去整理清洗一下。萬一被人瞧見了你這幅樣子,便是沒什麽,隻怕也會瞎說些渾話。”
向如珠低頭看一下自己,先前被亂兵差點糟蹋,頭發淩亂,衣裳也都好幾處拉扯破了,身上還有好幾處抓傷與淤青,被人瞧見,確實會被人說三道四,忙吸了吸淚,點點頭,先去隔壁間換衣服了。
車駕被亂兵毀了,乾寧帝還需等宮內來人來接,天亮才會啟程。
溫瑤想著等會兒天亮了,事情會很多,想小憩會,養養精神,靠在了青橘身邊的椅子上。
可閉上眼睛,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腦子裏一直浮現出她今晚殺死兩個亂兵的場景。
兩輩子,她隻救過人,還從沒親手殺過人。
而且這一殺,還殺了兩個。
還是她親手劈死的。
多少還有點後怕。
正這時,有人敲門。
她起身,去開了門,是沈墨川來了。
她忙噓了一聲,悄然走出屋,隨他走到院子裏的角落,才問:
“怎麽樣?兵亂都安定了嗎?”
“放心,定下來了,攻寺的餘孽亂兵,已是一網成擒,蜀王那邊知曉事敗,西逃途中亦被平邑王精銳部隊沿途攔截,送往京城天牢了。”沈墨川精神有些振奮,又放低了嗓音:“溫司藥,爺在門口等你。”說著,回頭看一眼院門口。
溫瑤沒料這麽兵荒馬亂之際,他居然還趕來看自己,一頓,也就點點頭,快步走出院子。
剛出去便看見元謹站在門口的兩人合抱之粗的樹下,黎明時分的光亮透過樹葉間隙,灑在辛勞一夜卻依舊挺拔魁梧的身軀上。
玄色大氅在微涼的夜風吹拂下,翻起一角。
他一身袍服未換,還隱約沾染了今晚廝殺過後的血腥氣,臉上也有飛濺上去的兩滴血漬。
因為趕著來看她,也沒來得及清洗。
許是因為這樣,不想汙了她,明明朝她走近幾步,卻又停住腳步。
溫瑤看見他,卻心潮翻滾了一下,有些激動,見他停住腳步,主動走上前,走到他跟前,踮起腳,抬起指尖,幫他擦去臉上的血跡:
“有沒受傷?”
他麵肌一顫,將染了血跡的手用力在身上擦了幾下,抬起來,攥住她手,垂下眼眸盯著她:“沒事。你呢。”
她被問到心坎上,忽然想起自己親手殺了兩個人,鼻頭一酸,也顧不得沈墨川在後頭盯著,投入他懷中,抱住他。
他能感覺到她在發抖,臉色頓時冷下來,單手緊緊抱住她,垂下臉,湊到她耳邊:“是不是他們對你做過什麽。”
她這才搖頭,哽咽著:“沒有……不過,五爺,我殺了兩個人……我是將他們活活砍死的。”
他心裏這才放鬆了一些,原來是後怕,嚇著了,手抬起,撫著她的秀發,輕聲安慰:“那不是人,那是兩個畜生。”
這小女人再大膽,終歸也是第一次殺人。
終歸還是心有餘悸的。
又附近她耳邊,輕鬆且調侃地讚許:
“見你這麽凶,為夫的就不擔心了。”
在他不在時,她總能保護自己。
她臉色一動,拉回思緒,又意識到自己將他抱得太緊了,而且,好像還是自己第一次主動將他抱得這麽緊。
鬆開,又後退半步,拉開話題:
“我們都沒事。青橘倒是為了保護我,受了刀傷,不過幸虧都是皮外傷,我給她都包紮好了。”
他卻並沒放心的意思,黑沉沉的眸仁依舊凝在她臉上:
“據聞今夜蜀王叛黨闖入寺廟後,不但一路殺戮,還糟踐隨行宮女,已經有好幾個宮女被糟蹋後殺害了。那群賊子,果真沒傷害你?”
她聽得心驚,又平息下來,搖頭:“沒有。你派了個那麽忠心的青橘在跟我跟前護著,我能有什麽事?”
元謹頓時明白,她已知道了青橘也是他派去照顧她的人。
瞳仁裏的緊張總算鬆弛。
無論如何,那幾個圍攻她的亂兵已經被他立斬當場了。
剛才趕到後,闖入寺廟,一路看著院子裏衣衫不整、被汙辱後殺害的宮女,他心驚肉跳。
若早知道蜀王今晚會發難造反,他絕對會想法子讓她留在宮裏,絕對不會讓她今天陪駕來護國寺。
溫瑤的聲音又打破了靜謐:“皇上派人去西郊通知了你?”
元謹點頭,眸色又深沉了幾分:“亥時半,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到了西郊軍營,通知救駕護國寺。”
“亥時半?”溫瑤一愣,“這不可能吧,亥時半……那些亂兵好像才剛剛開始攻護國寺吧? 那時皇上的人就已經到了西郊軍營去通知你了? ”
西郊離護國寺這邊是比離京城要近一點,但是也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就算是飛,也不可能這麽快飛到了西郊軍營吧?!
除非……
元謹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溫瑤明白了,失聲:“你的意思是,皇上恐怕早就猜到蜀王今晚會趁他在護國寺,發動造反,所以早就派人提前去了西郊軍營,在那邊等著,一旦收到動靜,便即刻通知你,所以你才能來得這麽快?”
元謹點點頭,表示她猜的是對的。
“那麽,也就是說皇上這次來護國寺,還帶這麽少的人,也是故意的。皇上是故意想引誘蜀王趁機造反,然後借機將他打下來?”溫瑤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