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謹快步過去,果然看見巷道口青橘正守著,看見他來了,青橘躬身請了個安:

“平邑王。”

溫瑤一身當差的青色宮裝,則站在裏麵。

他走過去,辛勞一上午的疲乏氣頓時就消減了大半,薄唇寬舒下來:“找我有事?”

溫瑤點點頭,也就照直說:“想問問關於太子的事。”

雖然難得主動找他是為了旁人,但也滿足了。

總比不找他要好吧!

他眉一挑:“太子如今的情況,想必太醫院那邊也跟你提過了吧。”

“我不是想知道太子的身體情況,而是想知道,皇上那邊如今對太子是什麽態度。”

元謹明白她的意思,眯了眯雙眸,直言:

“皇上有易儲的意思。”

溫瑤感覺懸在心尖上的石頭徹底落下來,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成了真。

果然,元若如今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乾寧帝為免人心不穩,肯定要即刻挑選另外的繼任者,才放心。

她深吸口氣:“皇上想讓吳王代替太子,成為儲君?”

其實她也知道這問題是廢話。

如今齊王外放,權勢大減,又被太後不喜。

京中除了太子,也就隻有吳王元廷煥這個親生皇子了。

除了吳王,還能有誰?

果然,元謹點頭:“嗯。立吳王為東宮太子的詔書,皇上其實已經讓丁躍草擬好了。不日便會對外下發。”

溫瑤又是吸口氣,沒料到這麽快,情不自禁:“這事已是定了?就沒人反對嗎?”

“眼下這種情況,誰敢反對?”元謹眸微爍,“除非那人敢擔保太子幾時能醒過來。太後那邊倒是極力反對過,皇上卻堅持。太後也明白,如今這種情況,為了元氏的江山社稷,也隻能讓吳王先頂上去了,鬧了兩次,即便心疼太子,便也隻能以大局為重,作罷了。”

溫瑤沉默良久。

吳王本來最近就勢頭很猛,有代替太子上位的動靜。

現在太子受傷昏迷不醒,更是相當於老天爺給他的好運氣,給他狠狠助力了一把,直接將他推了上去……

說起來,吳王這次的運氣還真是爆棚了。

卻還是忍不住:“……真的再沒法改變了?”

元謹濃睫微動:“我知道你娘是太子乳母,你跟太子關係不比一般人,自然心疼他,站在他這邊,不希望他被旁人擠下去,但如今這形勢,吳王正是巔峰,怕是大局已定。”

溫瑤知道他輕易不會下結論,既然這麽說了,想必易儲之事板上釘釘了,也就不再說什麽,聊了兩句,轉身準備離開,卻聽他在背後道:

“放心。”

溫瑤腳步一駐,回頭看向他,隻見他臉色平靜,言之灼灼:

“即便吳王上位,本王也會力保溫家闔府平安。”

溫瑤心尖一動。

他很清楚,她聽說易儲不太開心,除了是因為同情太子,也是擔心她與吳王之間的梁子,會導致溫家會被成為太子的吳王日後報複。

然而, 她真的不必擔心。

有他在, 定不會讓旁人傷她與溫家半分。

半晌,她才垂下額:“多謝五爺。”

對他還是這麽客氣……元謹目送著她與青橘離開的倩影,微微蹙了蹙眉,半會才舒展眉頭,轉身朝另一邊離開。

*

正如元謹所說,幾日後,易儲的聖旨頒布下來。

前朝後宮個個心裏都清楚,也並不意外。

太子由祥丙宮遷出,被童太後暫時接到了慈和宮那邊的偏殿親自照顧療養。

元廷煥則從吳王變成了東宮太子,帶著吳王妃及一幹家眷,闔府搬遷進儲君居住的祥丙宮。

東宮的異動,宮人私下閑談一陣後,也就消停了。

對於普通宮人來講,誰當太子,誰日後為帝王,都沒有什麽影響。

隻是元廷煥晉為東宮後的一個月,童太後對乾寧帝請辭,希望帶著元若去往江南行宮療養。

那邊空氣好,環境清雅, 對太子的病情指不定有幫助。

溫瑤明白。

童太後對於元廷煥取代元若當上太子一事,本就心裏有諸多不滿,隻是為了眼下的大局,不得不這樣。

加上又怕元若留在宮裏成為元廷煥的心腹大患,眼中釘,幹脆帶著元若離宮養傷,一來對元若的身體有好處,二來也是為了元若安全起見。

太後對元若這個孫兒,果真是用心良苦,為計深遠。

乾寧帝那邊也答應了太後的要求,勒令元謹去操辦太後與元若南下去行宮的事。

十日不到,南下隊伍已安排好。

童太後帶著仍是昏迷不醒的元若便離開京城,南下去往江南行宮了。

元謹還特意派遣了十來個身手不凡、隨機應變能力很強的親衛,與南行隊伍一同南下,隨時保護元若的安全,有什麽時候也能及時報回來京城。

童太後攜元若離京的當日,溫瑤跑到了東華門。

廖圭明白她的意思,開了門,放她上了城牆門。

她目送太後的南下隊伍走出京城,心情很是複雜。

元若天性純真,小孩子心性,說過自己並不想當太子,隻想當個無憂無慮的閑散王爺就好。

隻是沒想到,這個願望竟是以這樣的形式實現。

當不當太子無所謂。但他還這麽小,下半輩子若就在床榻上度過,實在讓人不忍心。

希望他在江南行宮能早點康複吧。

看看隊伍的最末端消失在禦道尾,她才歎息了一下,轉過身,卻不妨身後站著個人,一下正撞進了對方懷裏,額頭懟上個硬邦邦的胸膛,差點沒裝懵。

對方一把將她手腕捉住,將她拉住。

她這才站穩,看清楚麵前的元謹,搓了搓額頭,嘀咕著埋怨:

“嚇我一跳。下次能出點聲音嗎?”

元謹有些無辜:“我上來半天了,聲音大得很,是你自己看得入了神。”

又抬起手,去摸她額頭:“撞得怎麽樣了……”

話音甫落,溫瑤一個閃身,避開他的觸碰。

這天還沒黑,而且還是在城樓上呢。

被人瞧見兩人這麽曖昧親熱,她還要不要活了?

元謹也似知道自己舉止稍微過激了點,落下手臂:“送走太後了,也該安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