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又是幾處。

每一次動作,洛然都能清晰看見太子的臉色忽變,縱是昏迷,也承受著難忍之痛。

直到半個時辰後,正骨結束,他看見溫瑤放下袖子,才總算鬆了口氣。

溫瑤給元若把脈後,才對洛然說:

“身體狀況目前還算平穩,應該無礙,固定了傷患後,可以盡快回京了。”

洛然點頭:“剩下的交給我們太醫院這邊,平邑王與溫司藥先回去吧。

元謹看一眼溫瑤,朝帳子外走去。

溫瑤一頓,也趕緊跟了上去,跟在後麵。

剛走出帳子,便見宴王、梁王、吳王等皇親望過來。

得知太子要施行正骨術,一群人已經提心吊膽了半天。

此刻看見平邑王神色無波瀾地出來,才紛紛放下一顆心:

“平邑王,太子沒事吧?”

“是啊,可安好?”

元謹道:“暫時無礙。洛院使等人正在照料太子。等太醫的通知,若是可以,隨時能夠啟程回京了。”

眾人皆舒了口氣。

又都忍不住望向溫瑤。

得知這小女官會給太子正骨,一群人都懸著一顆心,都是拒絕的。

隻是洛然全力保證,說溫瑤的開顱術都成功了,何況正骨,加上平邑王爺一力支持,還親自進帳督促,眾人也不好說什麽了。

沒料到,這司藥女官還真有兩把刷子。

溫瑤在元謹的眼神示意下,垂下頭,帶著青橘匆匆離開。

向如珠早已經聽說了太子這邊的動靜,正在溫瑤住的帳子外等著,看見溫瑤回來,忙過去托住她的手,低聲:“怎麽樣了?聽說太子傷得很嚴重?”

“放心, 傷勢暫時穩妥了,就等著啟程回京了。”溫瑤叮囑,“此事不要對別人多說。”

向如珠也是宮裏頭打滾多年的,自然明白,點頭:“我懂。”

接下來,向如珠陪溫瑤進了帳子,等著主帳那邊隨時通稟報。

黃昏時分,洛然親自過來了。

向如珠看洛然有話想單獨對溫瑤說,施了個禮,先退下了。

溫瑤忙問:“太子那邊如何了?不會有什麽吧?”

洛然搖頭:“放心,脈象還算平穩,性命應該是無憂了。幾個王爺商議下,已決定一個時辰後啟辰回京。你這邊也需準備一下了。”

溫瑤這才寬心:“看洛院使親自過來,我還以為太子的傷勢又出現什麽反複了,嚇了一跳。沒事就好。”

洛然卻遲疑了一下,才道:“雖看著是沒事,但……”

溫瑤一顆落下去的心又提起來:“但怎麽了?”

“但,太子到現在還沒醒,一直處於昏睡中,還是沒法叫我們放心。若是就這麽昏睡下去,怕是……”洛然頓了頓,照直說:“便是治了傷,也沒什麽用。”

溫瑤一詫:“什麽,太子還沒蘇醒?”

剛剛做完正骨術,元若還沒醒,倒不奇怪,畢竟服了麻醉藥物,又被封住過穴位,昏睡一會兒也很正常。

但現在都一下午了,照理說早該醒了。

洛然點頭:“我與幾個太醫檢查過太子的身體狀況,目前除了傷得最重的左腿,其他地方的傷勢都還好,腦袋雖有些碰撞,但並不嚴重。也就是說,按照正常情況,應該不會昏迷這麽久。”

溫瑤也沉默了。

但太子到現在還沒蘇醒,卻也是事實。

不管怎樣,還是得先盡快回宮再說。

天黑後,西郊狩獵的隊伍拔營啟程,朝京城方向而去。

回宮後,溫瑤回了尚食局,接下來的幾日,便沒怎麽再聽說到太子那邊的音訊。

宮裏的人雖大多已聽說了太子獵場受傷的事,卻得了上頭命令,不敢隨意議論,一片沉寂,仿佛沒發生任何事。

她幾次想去祥丙宮那邊探視一下,每次到了門口卻被宮人擋住,說是童太後那邊交代了,暫時不準任何人探望。

問太子情況,也無人說什麽,每次隻能無果而返。

直到這天傍晚,溫瑤在尚食局被人叫出去,看見剛去過祥丙宮的洛然站在外麵,趕緊走過去:“洛院使,太子這幾日怎樣了?”

洛然才示意她走到一邊牆角,低聲:“不太好。雖全身傷勢都穩定,但至今還沒醒過來。”

溫瑤臉色變了:“回宮都這麽多天了,還沒醒?是一直沒醒過嗎?”

“是的,就跟上次溫醫士被馬車撞擊後一樣,一直昏迷,從沒醒過,太醫院這邊用了不少藥,也施過針灸,卻還是沒用。”洛然為人向來淡定自若,此刻卻也忍不住麵露憂心,看著人也比前幾日消瘦了一圈,一看就知道最近為太子的事操心。

溫瑤不解:“太子傷勢既然都穩定了,也沒有什麽造成昏迷的重傷,為什麽會遲遲不醒?這倒是奇了。”

既是昏迷,總得有個理由。

上次爹爹昏迷,是因為顱內淤血壓迫。

太子又是為什麽?

“你也是學醫的,應該清楚,許多病症都是說不清的,也不是都能解釋得清楚的,興許太子這一摔,傷著了輕易檢查不出來的地方,才會致使昏迷。總之,現如今也隻能將太子好好照料著,希望快些能醒。”

溫瑤自然也明白,卻又一頓:“可,現在所有人都不確定太子究竟幾時能醒,更不確定能不能醒,對嗎?”

洛然照實點頭:“是。”

溫瑤頓了頓,試探:“皇上那邊現在知道太子一直昏迷、有可能……有可能醒不來,又不知幾時能醒的情況嗎?”

洛然遲疑了一下,聲音愈發低:“雖然皇上身子也不好,但太子發生這種大事,自然也不敢隱瞞。皇上得知太子目前狀況後,大受打擊,這幾日服的藥劑量都加重了不少。”

溫瑤吸了口氣。

這也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乾寧帝本已經是風燭殘年,日暮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了。

卻又逢承繼大統的東宮太子也遭遇了不測。

這個時候,一個不小心,怕會引起朝野動亂,外敵入侵。

她都明白的道理,乾寧帝自然不會不明白。

乾寧帝不可能一直就這麽漫無期限地等元若蘇醒。

萬一乾寧帝沒撐住,忽的駕崩西歸,這個時候元若還沒蘇醒,皇位必定引起爭端,豈不是亂了套?

大晉的江山社稷,總得交到可以繼嗣的人手裏,乾寧帝方能放心。

次日,元謹去天子寢殿對乾寧帝匯報了政務後,剛走出來,便看見寶順疾步過來,低聲:

“平邑王,溫司藥在那邊巷道口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