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抬起黝黑眸仁盯住他:“什麽?”

“我隻是說說而已。”

元若卻直勾勾看著她:“你不止是說說而已。仙女姐姐,你是覺得,害我的人可能是別人,對嗎?”

“……殿下別多想……”

元若卻鎮定地看著她,似乎心裏已有數:

“珍獸園放虎出籠的人,不是吳王哥哥,而是太後,太後想要讓吳王哥哥失去太子位,才陷害他,讓大家以為是他害我的,是嗎?”

溫瑤一顆心差點蹦出來:“你……你怎麽知道?”

元若歎了口氣:“其實珍獸園一事後,我曾想過,吳王哥哥真的會在這個時候害我嗎?這個時候我若有事,大家第一個懷疑的對象肯定是他,肯定會盯著他查,他不至於那麽笨。後來,我特意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慈和宮的內侍曾經去你們司藥司的藥材庫取用過衛茅……剛剛聽見你問馬姑姑,太後是不是最近身體違和,去取用過藥材,我便猜到,你也知道了慈和宮這邊動用過衛茅的事。”

說到這裏,一雙本是無憂的大眼覆上一層黯然:

“皇祖母若是真的陷害吳王哥哥,那也是為了我。”

溫瑤見他原來也察覺到了,凝思半晌,才道:

“現在也不能說一定就是太後做的。我們也都隻是猜測而已。”

“就算是皇祖母做的,我自然也不會怪皇祖母,更不可能去揭發她,仙女姐姐,你也是, 不會去舉報皇祖母的,是嗎?”元若承擔著小小年紀不該承受的沉重,憂心忡忡地看一眼溫瑤。

溫瑤忙說:“當然。”

她瘋了才會去舉報童太後…

元若這才放心,又歎息了一下:“皇祖母真不該為了我做這樣的事,我做不做太子真的無所謂,卻不忍心她年齡這麽大,還在為我操這種心,擔負著晚節不保的風險。”

溫瑤彎下腰,一隻手搭在元若幼嫩的肩膀上:

“可這個位置,殿下你現在不坐也得坐了。為了太後的期盼與付出,你也得好生坐穩了,這樣,才不至於辜負她老人家的心血。”

元廷煥去了皇陵後,元若便肯定會順理成章恢複太子位,而且,還會比以前更加鞏固。

就算元若對儲君位,對皇位不感興趣,但這把椅子,恐怕注定得坐下去了。

元若澄澈的眼睛盯著溫瑤,軟唇瓣微微擠出個淺笑:

“仙女姐姐,你也放心,無論我是寧王,還是太子,亦或……是別的什麽,在你麵前,我都隻是元若而已。”

說實話,溫瑤還真被他暖到了,也微微一笑。

說了會兒話,夜色降臨,溫瑤領著元若進了殿內,服侍他喝下今天的湯藥,方才離開。

一出去,隻見天際泛著紅雲,雲層裏還隱隱傳來雷聲,看起來是要下雨了。

這個季節一下雨,便是暴雨。

果然,還沒來得及多想,一道銀光劃破天際,雷聲轟隆響起,雨點在大地砸下來。

溫瑤正要回流芳閣,卻見慈和宮門口的一個宮女舉著傘匆匆走進來,說是寶順找自己。

她一疑,這麽晚還冒著大雨來找自己?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疾步出去,門口的寶順直接就撐著傘走近了,低聲:

“平邑王在慈和宮後頭的靜密樓等溫司藥。”

她一詫:“平邑王這個時候還在宮裏嗎?”

還以為他早就出宮了,所以想著明天再說自己查到的事。

寶順低語:“嗯,還沒回王府,今兒跟皇上談公務談了許久,被皇上留下來用了晚膳才準備出宮,出宮前,又繞到了慈和宮這邊,讓小奴將您叫出來。”

那正好。溫瑤點頭表示知道了:“雨大,寶順公公先回去吧。”

寶順見她似乎打算一人過去靜密樓,忙道:

“溫司藥不用小奴陪著過去嗎?”

“不用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寶順也就先轉身離開了。

溫瑤回流芳閣去拿了把傘,徑直朝慈和宮後頭走去。

靜密樓是個放置佛像的四層佛塔樓,樓下修了一片園子,是乾寧帝看見童太後晚年信佛,為敬孝道為其在居所附近修葺的,拜佛吃齋也能有個近點的去處。

平日裏童太後在這裏禮佛完,便會登樓看看風景,或在園子裏逛逛,環境十分的寧靜幽雅,但到了晚上,卻顯得有些陰惻惻的,加上樓裏供奉的佛像,怒目金剛的模樣,格外莊肅,膽子小的在這裏半夜走一圈,隻怕能嚇破膽子。

這也是為什麽寶順剛才準備陪溫瑤一起過來,就是怕溫瑤一個人晚上進來會害怕。

溫瑤進去後,一路走著,隻聽得見耳邊嘩嘩雨聲,伴隨著偶爾的電閃雷鳴。

這男人,哪裏不選,非要選這麽個地兒……

怎麽,是想試她的膽子啊?

幸好她前世今生都是醫生,有什麽沒見過的?

加上又是恐怖電影十級愛好者……

就憑這場景,就想唬得她花容失色地撲進他懷裏嚶嚶嚶?

做夢。

她加快腳步朝有微弱光亮的樓裏走去。

進去後,正看見元謹背著雙手,站在一樽金身佛像前,一身玄色長袍,窄腰上係著金色犀帶,襯得腰背如筆直挺拔,聽到動靜,才轉過身,俊朗如謫仙的臉龐與身後完美的佛像一樣,在室內的燭火微光中, 皆跳脫凡塵,不似俗人。

看見她不驚不乍地進了靜密樓,完全沒有一點害怕,又有那麽一點小小的遺憾。

約她在靜密樓見,一來是想著她如今住在慈和宮,這靜密樓就在背後,不但清淨,也方便。二來,也是知道晚上的靜密樓幽靜可怖,連夜間巡守的宮人們都會繞著走,這小女人若是害怕,一個不小心鑽到他懷裏……倒也有點兒趣味……

卻到底還是低估了她的膽量。

也是。

這小女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又哪裏會怕這些了無生氣的石頭?

他走過去,抬起手掌給她擦去濺在肩上和發絲上的雨,又接過她的傘,收起來,靠在一邊。

他過來的時候,天氣很好,還沒下雨。

這場雨來得突然,若早知道今晚天氣這麽不好,他今晚就不約她見麵了。